他没能硬下心肠离开,也没有顺势坐下,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忍不住低声问:“怎么喝这么多酒?”
许婧柯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抬起头,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刻意为之,眼眶似乎有些泛红,“是我话说重了,别生我的气。”
俞飞朔沉默着,没有回应。
见他不出声,许婧柯又继续解释,“我没找别人,我是和朋友喝的,孟见弦,你见过她的。”她暗示,她即使生气买醉,也守住了某种界限。
俞飞朔心中五味杂陈,“许总不用跟我解释。”
“别这么叫我。”许婧柯抗议,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我好难受,飞朔,你抱抱我。”
理智在俞飞朔脑中疯狂叫嚣,不该碰她,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可是,喜欢的人就在你面前,用那样脆弱无助的眼神看着你,巴巴地说着让你抱一抱,那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你。有几个人能真正狠下心肠,毫不留情地推开呢?
俞飞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感受到他的松动,许婧柯心中窃喜,知道自己的策略正在生效。她趁热打铁继续用那种带着醉意和真诚的语气试探:“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就因为秦聿吗?”
俞飞朔抿紧了唇。
见他不答,许婧柯仰起脸,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喜欢我,对吧?”
俞飞朔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多少个夜晚,情到浓时,他确实曾在她耳边,一遍遍地低喃过:“婧柯……爱你……”
那些话语,混杂着喘息与汗水,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最卑微的渴望。
在这间狭小简陋的出租屋里,面对着她的询问,那几个字却重如千钧,死死地堵在了他的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承认了,就等于交出了最后的底牌,等于将自己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毫无保留地送到她面前,任由她拿捏或践踏。
他的沉默,在许婧柯看来,更像是默认。
没关系,他不敢说,她来说。
“飞朔,我喜欢你。”
俞飞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试图从她那双带着醉意和水光的眼眸里,分辨出这句话的真伪。
许婧柯继续说着那些她精心编织的话语:“我喜欢你,所以我才接受不了你离开我。在我心里,你跟别人都不一样,你是最特别的。”这话,许婧柯连自己都未必清楚有几分是真心的。
最特别的,特别到可以同时拥有别人,特别到可以在争吵时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
这番表白漏洞百出,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稍微冷静下来琢磨,就能找出这番话里无数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俞飞朔的大脑在听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时,就已经开始局部死机了。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他混迹多年,见过太多虚情假意,利益交换,他早已不再轻易相信所谓的真心。可当这句话从许婧柯口中说出,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是谎言,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像是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人,看到了一抹海市蜃楼的绿洲。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测量,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是认真的?
许婧柯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把声音放软,“回家吧,飞朔,我一直在等你,你不在,我睡不好。”
她把那个公寓称之为“家”,俞飞朔闭了闭眼,做最后的抵抗。许总,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许婧柯抓着他的衣角,“我要跟你待在一起。飞朔,你回来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说吧。”
许婧柯心中大喜,知道胜利在望。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头好疼。”
俞飞朔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那点可怜的坚持土崩瓦解。
“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他低声说道,这次,他没有再推开她搂着自己腰的手,而是轻轻掰开。
许婧柯知道,她快要把他弄回来了。
热水冲进杯中,融化了粘稠的蜂蜜。俞飞朔看着那杯逐渐变得温热的琥珀色液体,心中一片混乱。
他端着那杯温热的蜂蜜水回到客厅时,许婧柯蜷缩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喝点蜂蜜水,会舒服些。”俞飞朔拍她。
许婧柯没有去接杯子,而是就着俞飞朔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她喝得很慢,俞飞朔只能维持着俯身递水的姿势,感受着她呼吸间的气息拂过自己的手腕。
终于喝完,许婧柯推开杯子,软软地靠回沙发背,“累了,想睡觉。”
俞飞朔沉默地拿着空杯,准备送回厨房。
“我睡哪里?”许婧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
“不要,我睡主卧。”她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理所当然地安排着,“你跟我一起。我都说了,你不在,我睡不好。”
俞飞朔拿她没办法,客房的门推开又关上。
“我没力气,头晕,抱我。”
沙发到卧室还不到十步路,她就是在无理取闹。
“算了,那我在沙发上睡吧,不用管我,就让我难受吧,让我在沙发上睡一晚腰酸腿疼吧。”
俞飞朔在心里叹气,一把把她抱起。
主卧并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双人床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许婧柯毫不客气地占据了靠墙的一侧,那是她习惯的位置。她躺下,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眼神示意俞飞朔。
俞飞朔躺了下来,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他刚躺稳,许婧柯就靠过来,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靠着你难受吗?酒味熏到你了吗?”
俞飞朔说:“还好。”
“我离你远点吧,省的让你不舒服。”
“...不用,不难受。”
“那这样呢。”许婧柯得寸进尺,搂着他的胳膊。
“你快睡吧。”
“你也睡,我们一起睡。”
黑暗中,俞飞朔睁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凝视着许婧柯的脸。
她傲慢,残忍,可以轻易地将他的真心踩在脚下。矛盾的是,他生命中几乎所有称得上美好和温暖的瞬间,几乎都与她相关。是她将他从籍籍无名的困境中拉出,给了他闪耀的舞台和众人的瞩目;是她在他母亲重病时,提供了最及时和顶级的医疗资源,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也是她,在他无数个疲惫或失落的夜晚,给予过他真实的拥抱和慰藉。
爱与怨,依赖与恐惧,感激与屈辱。
他害怕。
他害怕给个甜枣后再打一棒子,他害怕这片刻的温存与妥协之后,等待着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不想他的感情只是她追求刺激和享乐过程中,一件可以随时丢弃的牺牲品。
她一直是这样的生活方式,说到底,他最怨恨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让她收心的能力。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透过不算厚实的窗帘照射进来。他刚一动,就发现许婧柯的手臂依旧箍着他,怕他在睡梦中跑掉一样。
他挪开她的手臂,起身。
“别动……”怀里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嘟囔声。
这一刻的温情脉脉,让俞飞朔产生一种错觉,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经历了一场小小的争吵后,正在和好的清晨依偎。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他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地沉沦下去。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哪怕明知希望渺茫。
“婧柯,我们谈谈。”
许婧柯在他怀里动了动,“谈什么?”
“你昨晚来,是想...”
“想你了,来哄你。”许婧柯丝毫不拐弯抹角。
“我们可以和好。”俞飞朔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许婧柯用那种哄小孩般的纵容爽快,“好啊,多少件都行。”
反正一件也做不到。
“第一,你不能再跟其他男人有纠葛。第二,我不是你包养的情人。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第三,不能再骗我,任何事。”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许婧柯不假思索地应下来:“没问题。”
她描摹着他的眉毛,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现在可以了吗?我的男朋友。”
俞飞朔吻得很用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这失而复得的和好是真实的。
就在情势即将失控的边缘,一阵突兀的手机闹铃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旖旎。
是许婧柯的手机闹钟,晨间密会被迫中断。
“我得去公司了。”她撑起身子,长发披散下来,落在俞飞朔的胸膛上,带着痒意。“今天在我下班前搬回去,晚上我回家吃饭。”
跟他在一起再享受,也不能耽误工作。
她整理好自己,走到卧室门口,歪了歪头,“走之前,是不是该有个告别吻?”
俞飞朔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门被关上。
俞飞朔:好生气[愤怒]好想她[可怜]好生气[愤怒]好想她[可怜]好生气[愤怒]好想她[可怜]好生气[愤怒]好想她[可怜]
见面前:脚踏两条船不可原谅
见面后:她说喜欢我,全是我的错[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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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