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柯拎着那袋鲜亮的番石榴,刚出电梯门,就闻到一股糊味。
开门时,宋谦里系着一条与他潮牌穿搭格格不入的蓝色格子围裙,脸上还沾着点面粉或是别的什么。
“小姨,你来啦,快进来。”
宋谦里的家干净,但是东西到处乱放,游戏机、专业书籍、乐高模型散落在各处。
“你在做什么?”许婧柯将手中的番石榴放到冰箱,“给你带的,我放冰箱了,你记得吃。”
“谢谢小姨。我在炖鸡汤呢,正好,小姨你尝尝,给我点评一下!”他语气热切。
宋谦里从小锦衣玉食,小时候有保姆寸步不离,长大了生活琐事也有助理打理,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连自家厨房的灶台往哪边开都不一定清楚,此刻看到他这副“厨娘”模样,许婧柯着实有些意外。
料理台上是一片狼藉,各种调料瓶东倒西歪,水槽里泡着沾满油污的厨具,一个白色的砂锅正放在灶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那不太美妙的味道正是来源于此。
宋谦里兴冲冲地拿过一个干净的瓷碗,用勺子从砂锅里舀了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吹:“小姨,快尝尝!”
许婧柯确实有些饿了。
小竹送来的午餐是标准的健康餐,清淡,但勾不起什么食欲。此刻看着这碗冒着热气、颜色略显浑浊的鸡汤,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她小口啜饮了一下。
味道……很复杂。
火候掌握得不好,锅底可能糊了,有一股子焦糊味。鸡肉应该也没焯水,带着点腥气。最关键的是,汤里似乎没有放盐,或者放得极少,味道极其清淡,甚至可以说是寡淡,但油脂却不少,喝起来有种腻人的感觉。
“……怎么样?”
许婧柯实话实说:“难喝。”
宋谦里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盯着那锅汤,眼神里充满了挫败。
许婧柯倒是升起了一丝好奇:“你怎么想起来做饭了?”
宋谦里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秘密:“就……就是想做给一个人尝尝。”他耳根微微泛红。
“给你的那个新搭档么,上次你还说她笨手笨脚,总拖你后腿,烦得很。”
宋谦里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那是以前不了解嘛,其实她对我挺好的。”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眼里却闪烁着一丝不一样的光彩。
这小少爷哪里是讨厌人家,分明是青春期男孩那种引起注意的幼稚把戏,如今大概是开窍了,或者被对方的某些特质打动,开始想着法儿讨好了。
许婧柯追问:“她怎么对你好了?”
什么样的人能降住这个混世魔王,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宋谦里想起搭档甩自己的那两耳光。
他舌尖无意识地顶了顶腮帮,那两耳光带来的火辣触感仿佛还在。
“反正、就是好。”
“哦——”许婧柯拖长了语调,“我帮你定家餐厅,这个她不会喜欢的。”
“外面买的怎么能一样,就这种亲手做的,才最打动人呢,我再改进一下我的独门配方,下次一定能成功!”他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重新燃起了斗志。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去把那锅失败的鸡汤倒掉。
“等等。”许婧柯阻止。
“嗯?”
“装起来,”她指了指橱柜里的保温桶,“我带回去。”
宋谦里一头雾水:“带回去?小姨你不是说难喝吗?”
“也没那么差,我再好好尝尝。”
宋谦里把疑问咽了回去,乖乖地找出一个干净的保温桶,小心翼翼地将锅里所有鸡汤,连汤带肉,一点不剩地倒了进去,密封好。
家里很安静,俞飞朔吃过感冒药,药效发作,困劲上来,正睡着。
她将保温桶里的鸡汤重新倒入一个干净的砂锅里,打开小火煨着。做完这一切,她下楼,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享用了一顿符合她标准的午餐。
俞飞朔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药效过后,身上开始发冷。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想从柜子里再拿一床毯子。
刚走出卧室,一股因为长时间加热而焦糊味更明显的鸡汤气味钻入他的鼻腔,他循着味道走向厨房。
许婧柯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汤勺,似乎在观察火候。
她听到脚步声:“醒了,还难不难受?”
俞飞朔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好多了,就是有点冷。”
许婧柯关掉火,拿起一块隔热垫垫着,将那一小锅热气腾腾的鸡汤端到了餐桌上。
“给你炖了点鸡汤,趁热喝点,发发汗。”
俞飞朔以为自己烧糊涂出现了幻觉。
许婧柯下厨炖汤?这太让人
不可思议。
“你……你做的?”
“嗯,”许婧柯点头,“我看网上说病了喝鸡汤好,我一步一步跟着教程做的。”
俞飞朔看着那碗颜色深沉、表面浮着些许未撇净油脂的鸡汤,眼眶竟然有些微微发热。
他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焦糊味无法掩盖,盐味依旧不足,汤汁因为久炖而有些发浊,口感腻人。
任何一个味觉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碗好喝的鸡汤。
但是,俞飞朔的味蕾仿佛自动屏蔽了这些缺陷。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是许婧柯做的。
是许婧柯亲手为他炖的汤。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若是一个普通人,费尽心思为你熬一碗鸡汤,哪怕色香味俱全,你也许会感激,却未必会像此刻这般,内心受到如此深的撼动。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下厨终究只是一项日常技能。
但许婧柯不同。她身处高位,习惯给予而非接受,习惯于被服务而非服务他人。在她的处世原则与底线中,从来不包括为谁“洗手作羹汤”这一项。而此刻,她却为他破了例。
俞飞朔被触动的,不是这碗汤本身的味道,而是它背后所承载的意义。
一碗熬糊了的汤,在技艺上或许是失败的,但它被赋予的,是亲近,是重视,是一种在上位者身上极为罕见的垂怜。她为他所做的,在他看来是一种牺牲,也是一种改变。
他强忍着口腔里并不愉悦的滋味,一口接一口,最终,将整碗汤,连带着几块同样味道不佳的鸡肉,全都吃了下去。
当他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喝尽时,许婧柯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
“你都喝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汤的味道,她自己心里是有数的。
俞飞朔放下空碗:“嗯,很好喝,很成功。”
许婧柯看着空空的碗底,再回想宋谦里那番关于“亲手做的最打动人”的言论,心中暗忖:宋谦里说得果然没错。
这种不符合她风格的方式,在某些情况下,竟然能产生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比她送他一块名表,或者一张无限额副卡,所达到的情感冲击,似乎要强烈得多。
俞飞朔把锅清洗干净,看着好像病都好了一大半。
他走到客厅那面原本挂着几幅艺术画的墙边,最边上挂着装着许婧柯送他的彩带的画框,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画框取下来,然后调整了墙上其他画作的位置。
最终,将许婧柯送的那个彩带,端端正正地挂在了客厅最中心醒目的位置。
“这么喜欢这个彩带?”
俞飞朔眼白带着些细微血丝。“这是我得的第一个奖。”
“以后你的奖还多着呢。”许婧柯的语气笃定,“在家里放个柜子,专门放你的奖杯,各大奖项都会有你的份。”
她描绘的未来图景,辉煌而耀眼,俞飞朔像拥抱奖杯一样抱住了她。
他的体温传递过来,虽然不再像昨夜那样滚烫骇人,但依旧比平常要高。
许婧柯抬手想推开他一些,“你体温还有点高,再吃点退烧药吧。”
“等一会儿再吃。”俞飞朔收紧了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声音近乎呢喃,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许婧柯本来还想着“会传染”,想偏头躲开,可他的吻来得太温柔,轻轻舔舐,勾着她的舌尖打转。
许婧柯的理智像是被温水泡化了,之前想着“吃药”“传染”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唇上的温度,比平时高些,带着点药味,却一点都不讨厌。
他们一边吻着,一边脚步凌乱地向主卧室的方向移动。俞飞朔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引导着方向,林薇的手则不自觉地探进了他居家服的衣摆。
掌心下肌肤的温度高得惊人,那不同于情动时的温热,而是带着病理性的灼热,提醒着许婧柯他此刻的身体状况。这异样的热度穿透她逐渐迷离的意识,让她从沉溺中稍稍清醒。
在即将跌入卧室那张大床的前一刻,许婧柯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偏开头避开了他追逐的吻,双手用力抵住他的胸膛,气息不稳地说:“还生着病呢。”
许婧柯因为她的推拒而眼神一暗,但他并没有放弃。
“发烧的时候会更烫,不想试试吗?”
“我怕烫伤。”
“我给你涂药膏。”
没有人能拒绝上位者打破原则[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