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78章 角邑之争7

“哈哈哈哈！烧吧烧吧，再烧得旺些！”

仇恃光站在离朱宅不远的街道上，熊熊火光映照出了他脸上庆祝胜利的笑容。

这是他的全部计划。

山贼趁朱家丧期将朱家洗劫一空，再顺便一把火烧光朱家，朱家上下在此变故中无一幸免。

他则闻讯赶来，拦获逃窜的山贼，然后意外得知朱游犯下的罪过。德高望重的朱城主不直灭了族，还失了名，何其悲哀。

而他，仇恃光！将作为此事最大的功臣和秘密揭露者被百姓所称赞，加之他本就是角邑城里第二大族，坐上这城主之位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之。

至于奉将军和国师，朱氏再多一项罪名又何妨。反正到时真相都跟那座宅邸一样成了大火下的灰烬，想要真相？那就去刨灰吧！

仇侍光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城主之位。他想要的是把朱氏彻底颠覆，让他再无爬起来的可能，他想要这角邑城里的其他氏族全都臣服于他！

做不到的，这场大火就是他们的下场。

现在只需要等着，等那逃窜的匪徒，然后按照计划，他只需一声令下，所有事情都能结束了。

果不其然，在火光下，自朱家一处矮墙翻出几个人来。

朱游露出意料之中的笑，举手朝身后一示意。身后的府兵就似离弦的箭，动作极其迅速的将那逃窜的几名山贼制服在地。

“你们这群杂种，凭什么抓我们，凭什么？”，为首的山贼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仇恃光不服气的叫嚣着。

仇侍光走了过去，抬起手来像摸狗一样摸着山贼的头，满意地笑了一下，“很好！明天还要骂得更狠一些，明白吗？”

“嘿嘿！”

山贼谄笑了两声，“放心仇大人！小人定不负大人交代！”

朱家的火烧了整整一夜都没有停下来，但是天却总归是要亮的。

一夜之间朱家死绝烧尽，这在角邑城里不是一件小事。仇大人连夜奔赴朱家，在朱家院墙外抓住了就要逃跑的山贼，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犯人被集体绑缚在菜市口，虽然跪着，但却是一脸凶恶的盯着仇恃光以及围观的角邑城民。不过，哪怕山贼再是凶恶，也不影响刑场周围越积越多的人流。

角邑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昨晚发生的惨事，又得知仇大人将匪徒逮了个正着无不拍手叫好。于是天还没亮，犯人还未押到刑场，义愤填膺的城民就已经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天哪！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真是可怜啊！朱城主死得那么惨，这下连城主一家都没能幸免！”

“这该死的山贼真是丧尽天良！就该拿来千刀万剐！”

“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人！”

城民们的这些话并没打算对山贼藏着掖着，完完整整的传到了他们的耳朵，连同那些话语中蕴含的情感。

不过，这些话丝毫没有让山贼产生愧疚。那为首的山贼反而还高高仰起头，轻鄙的看着城民“呸！”了一声，“他朱游有什么可怜的！他朱家上下有什么可怜的！你们这群人，被他朱家蒙了心还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要不是有朱城主在，我们怎会过得如此安生太平！”有人反驳道。

“呵！”，山贼一声冷笑，“朱游那老贼屠了整个村子！你们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城民看着山贼满是厌恶反驳道。他们的城主勤政爱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怎么可以被这样的人侮辱。

“不可能？”山贼反问了一声，“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哈哈哈！你们这群蠢货，被骗了还不知道！哈哈哈哈！”

城民还是无法相信，只是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就要死了，发着疯。但是这时仇侍光却从人群中匆忙走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山贼，“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了什么？”仇侍光再次问道。

看着仇侍光，山贼依旧是一幅游戏的的表情，“我说，朱游那老贼杀光了整个村子！仇大人不会也不知道吧！”

“怎么可能！”，仇侍光仇视着山贼，“这绝对不可能！朱城主一心为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不信？”山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懒散的放松了身子，“那就算咯！反正朱游，朱家人也都死绝了！既然仇大人不信，那我就不说咯！”

“为什么城主死了还要遭人诋毁~！”刚才还一脸凶狠的仇侍光，此时表情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呜呜咽咽的哭着。哭得实在是太过伤心，连周围的城民都被这情绪带动。

仇侍光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歪，要不是身旁有人把着，恐怕下一刻就会砸在地上。

“大人，不要太过伤心！”扶助仇侍光的随从同时一脸悲切的宽慰道。

“呜呜~！”仇侍光抹了一把眼泪，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快扶我离开！呜呜！成阜……”仇侍光示意了一下成阜，“好好问问！”

仇侍光话音一落，一个人就走到了山贼面前。表情冷淡，一身素衣，是成阜。成阜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山贼，那种压迫感直接就击垮了山贼长久建设的心理防线。

“你，你，你要干嘛？”山贼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到。

成阜脸上不动声色，抬脚就将山贼踹翻在地。然后根本就没给山贼反应的机会，又立马将山贼的头狠狠踩在地上。

“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好好答……”，成阜边说边加大了力度，“要是答得不好，我就踩碎你的头！”

山贼一阵痛呼，求饶道：“知道了，知道了！轻点！”

成阜松了点力道，“为何夜闯朱府？”

“能为什么，杀人啊！”山贼笑了一声答道。

成阜闻言身躯怔了一下，不自主的加大了力度。而被这力度所累及的脑袋再次开口求饶，“我说的都是真的，住手啊！疼！”

“杀谁？”，成阜稍稍松了点力度，继续问道

“所有姓朱的！”

“所为何事？”

山贼哼了一声，语气立马变得愤怒起来，“你们把朱游那老混蛋当成神仙，但是却不知道那你们尊奉的人其实就是个怪物。你们不知道吧，他屠了一个村，一个村啊，全都死了！”

“胡说八道，朱城主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山贼话音一落，就立马有人站出来反驳。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朱城主会如此残忍的。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哦，对了，那个村子叫袁家村！”

“袁家村？不是在三年前被大水淹了吗？”

“是啊，听说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当初还是朱城主亲自去查探的情况呢。”

不对，确实不对。

所有人都在对着消息，每一条消息串联起来隐约显示着其背后所指。难道，真的如那贼人所说，这一切都是朱城主做的？朱家的遭遇都是其咎由自取？

周围一片指指点点，没有人再大声为敬爱的朱城主喊着冤，因为他到底冤不冤他们不知道，自然也不敢说。

山贼瞟了一眼城民的态度，哼笑了一声，“那老怪物没想到吧，作下的孽回来找他了，哈哈哈哈！”

成阜扫了一眼城民的反应，最后目光再次落回到山贼的头。脸上依旧平淡，叫上却加了点力度，“为何要杀朱家人？”

“轻点轻点！”山贼首领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求着饶，这一番求饶果然起了点作用，成阜稍稍抬起了一点脚。

缓过劲的山贼坦白道：“我十五岁从了军，十年未归，等回来时却发现整个村子都没了，我用尽前半生去寻求和平，结果到头来连个归处都没有。幸好有人告诉我朱游那老混蛋就是灭我全村之人，试问先生，灭族之仇，难道你会不想报？”

成阜皱着眉头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头颅，眼睛一刻不移的盯着上下阖乎着的嘴唇，一些疑问盘桓于心头。

“何人告知于你朱城主就是屠杀袁家村之人？”成阜问道。

“不知，似是一个野游道士。”

“那道士是何模样？”

山贼首领抬眼拿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成阜说道：“还能是何模样，道士不都长那副样？”

成阜又是一皱眉，略微加了点力度，呵斥道：“好好答！”

“哎呀，疼，疼啊，先生。我脑袋都在您脚下，还敢耍什么花样，只是那野游道士我确实不记得是何相貌了！”

“若真是如此，事是朱城主一人所为，为何要牵连朱家上下？”成阜抬了点脚问道。

“哼！他灭我全族，我杀他全家，一报还一报，这不就是道理？可惜就可惜在那老东西先死了，我没能亲手取了他的狗头！”

“哎哟喂！疼，疼！脚，脚啊，先生！”山贼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没说对，脑袋上的力度又是大了些，疼得不住的求着饶。

“可是据我所知”，成阜瞟了一眼跪在一起的几名山贼，“袁家村根本就无人遗存，你们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我不是说了吗！我行军归来，不见……”

“行军？”，成阜打断了山贼的话，再次加重了点力度，轻蔑的看着脚下的脑袋问到：“所编何军？所至何处？”

“这，这，这！疼啊！先生！我，我，忘记了啊！”

“忘了啊。那我再问一件你记得的事吧~！你可认识一位叫翠娥的女子？”

一听到“翠娥”二字，山贼态度瞬间转变。山贼一脸惊恐，艰难的掀起了眼瞪视着成阜问道：“你干了什么？”

“看来是认识啊！”成阜轻勾了一下嘴角，而身后却想起了仇侍光叫他名字的声音。

眼看事情的发展方向偏离了自己的预期，仇侍光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看着成阜警告到：“别做多余的事！”

成阜冷眼看着仇侍光，脸上未有丝毫怯懦，“并非多余，只是在还原事实而已。”

“你想还原什么事实？这就是事实！”，仇侍光语气极度不善，恨不得当场吞掉成阜。

“这不是事实。”成阜看着仇侍光毫无畏惧，拿手指了一下脚下踩着的山贼，“他好像还有话要说。”

“哈哈！”

仇侍光大笑了两声，一把拉出身边护卫的配剑，踱步到成阜面前，“果然还是养不熟的狗！不过就凭你，能做些什么？”

成阜盯着铁剑，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只是尽力而为。反正，大人也没想过要留我一命不是吗？”

“哼！”，仇侍光阴冷的笑了一声，“先生果然聪明。怎么？要来个鱼死网破？不过啊！要让先生失望了，因为只有鱼会死！”

这又是怎么回事？

城民们只是觉得此时的情况很混乱。不是在审问着犯人吗？那翠娥是谁？为何现在仇大人会和成阜先生剑拔弩张？

而那被踩在脚下的山贼在仇侍光，成阜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于心底无数次默念“翠娥“二字，最后心一横，脱口而出让整个刑场安静下来的两个字，“我说！”

“是仇大人……！不！是仇侍光让我做的！”

闻言，成阜满意的笑了一下，收回了踩着山贼的脚，问道：“让你做了什么？好好说！”

“成阜！”

成阜无视仇侍光的警告，死盯着山贼，说着极具压迫性的话语，“好好说！翠娥可是在等着你！”

“什么翠娥？翠娥是谁？”仇侍光凶恶的眼神不断的扫在二人身上，最后总算是紧紧锁住成阜，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山贼双眼在仇侍光与成阜之间来回流转，最终一咬牙就拖出了全部事实。

“昨夜，仇侍光说让我躲在朱家矮墙处，时间一到就翻出来。刚才那套说辞也是他教我的！我只是一个普通村民，根本没参过军，也根本没见过朱城主！他说要给我一大笔钱我才来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山贼此话一出，周围民众又是炸开了锅，对此深感惊骇。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城民之中有人疑惑道。

“难道这都是仇大人安排的？”

“朱家大火也是仇大人叫人放的？”

……

仇侍光环顾了四周，那些怀疑与仇视的视线切割在他身上。不过那又怎样，如今这角邑城里就他最大！那些不听话的人，杀了不就完了。

“来人！”

仇侍光看着一脸平静的成阜，冷笑一声，“山贼夜闯朱府，焚烧屠戮尽朱家上下，罪无可赦。前任城主朱游屠杀百姓，成阜却为其辩解，理当做同罪处刑。唯有将他们当场处死，以慰那些因他们而死去的亡灵！”

山贼闻言，顿时慌张了起来。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明明说好的，他会得到一笔钱的，然后回到家乡，跟自己的家人过着美好的生活的！

山贼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奈何自己被捆绑得结实，就拿着头去蹭着成阜的腿，哀求道：“先生！我错了！我真的不想死！翠娥还在家里等着我！我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我真的不想死啊！”

成阜低头看了山贼一眼，脸上依旧未起一丝波澜，“不用担心。”说完，成阜就抬头看向人群中的某一处，“你会回去的。”

成阜很冷静，但是仇侍光的府兵并没有因为成阜很冷静而停下来。然后，成阜与山贼意料之中的被涌上来的府兵制服。

但是就在此时，刚才成阜看着的那一处响起了一串轮椅的声音，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随着轮椅一道传来，“仇大人好大阵仗！这就定下死罪了？”

最近有些章节字数可能会超标，因为做了一些修改。

关于前面部分，因为写了有些时候了，现在也觉得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最近也正在重新写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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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角邑之争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