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74章 角邑之争3

夜深人静，有人熟睡，就总会有人不得安眠。奉疆就为这不得安眠之伍添上了自己的一份力。

心中疑惑太多，急着想要去求证。奉疆巧妙的将自己隐于夜色，一路潜行就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只是看着脚下堆叠整齐的瓦片，奉疆却犯了难。

这样做真的好吗？万一他的猜测是对的，岂不是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因为朱文茹跟朱文珈二人实在是太像了，像得奉疆很难不去怀疑。

“来都来了！”犹豫再三后，奉疆如此安慰着自己，一咬牙就轻手轻脚的揭起了一张瓦片。

揭开瓦片的一瞬间，屋里灯光就照进了奉疆眼睛。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透过那小小一道窗口，奉疆将屋里的陈设扫了个大概。

书简兵器摆放规整，素净帷幔简单装点。熏着一盏香炉，催得奉疆都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奇怪的是，屋子里没有人。

奉疆满心疑惑，这大晚上的，朱文珈不睡干什么去了。

正当奉疆疑惑时，身后却传来了脚踩瓦片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串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

“奉将军如此行径，不太得体吧。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便是。”，朱文珈说到。

奉疆：“……”

他倒是从来没预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怎么办？直接把人打晕了就跑？

心里的道德标准告诉奉疆他不能那么干，于是这位夜行侠慢慢的将瓦片盖回了原处，强装镇定的转过了身看向负光而立的朱文珈。

“那个，嗯，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觉得这个地方夜色不错！”，奉疆很是尴尬的笑着说到。

“嗯？噗，哈哈哈！确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从小时候起我就爱翻上屋顶，坐在这里看上半宿。”

闻言，奉疆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被朱文珈全看见了？

“从何时开始？”，奉疆问道。

“嗯？记不太清了，大概七八岁吧。”

“不是，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屋顶的？”，奉疆再次问道。

“子时。”

奉疆：“……”

“比将军到得要早。”

奉疆：“……”

朱文珈笑了一声，自顾自的坐在屋脊之上，拍着自己身旁的空位问道：“奉将军要来坐下吗？”

“我竟不知朱公子还能飞檐走壁。”此时的奉疆就感觉自己的把柄被朱文珈死死握住，虽然他想转身就跑，但是他似乎没有这个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朝朱文珈身旁的空地走去。

“哈哈哈！十岁时父亲就将我送去了傀山，这些傍身之术就是在傀山学的。”

“那你，白日为何做出一副儒弱之态？要想碎掉那黑漆木盒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吧~！”

朱文珈扭头，微笑着看着奉疆答道：“奉将军，有人以为我就是这样的，我只是就这样给他们看了而已！”

“谁？”

“角邑城里可不止一个仇恃光，他们都想趁着我父亲逝去来咬朱家一口肉，但是能不能吃得到，还得看他们本事！”

说这话时，朱文珈是看着天上那一弯缺月说的。在月色之下，朱文珈的面部轮廓很柔和，只是奉疆看着却起了鸡皮疙瘩。

奉疆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啊~！

“那朱公子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

“有啊！”朱文珈丝毫没有掩饰，转过头来看着奉疆爽朗的笑了一下答道。

“既然朱公子早已有了计划，为何还要请我回来主持大局？”

朱文珈轻笑了一下，“虽然有计划在，但是总免不了会有变化。况且，那些人可是想要往死里整我。若是有您在，想来他们也会顾忌一些！”

奉疆明白了，他就是一个保险。说不定在朱文珈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他，只是他刚好出现，那就刚好利用起来罢了。真可怕~！

那若是朱文珈发现自己是杀父仇人呢？他会怎么做？

“朱城主之死，是我而为！”，奉疆说到。

“我知道。”朱文珈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意料之中的一样。

奉疆皱起了眉头，这反应倒是出乎奉疆预料。他本以为朱文珈会立马与他拔刀相向，竟是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三个字：“我知道。”

“那朱夫人也知道？”奉疆问道。

“母亲不知道，我带回父亲尸首时，只是告诉她父亲被野兽所害。我不想让母亲知道的太多。”

“那你父亲做的那些事……”奉疆继续问道

“我都知道，不只是我，文茹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犯下的罪孽，只是还回到他身上罢了。但是母亲没有做错什么，她不应该为这些事情负责，希望奉将军也不要在我母亲面前提起！”

“那是自然！”

认识朱文珈也就一天的时间，但是这人却好几次刷新了奉疆对他的认知。

刚见面时以为他就是一位世家公子，有学识，行为得体。在于仇侍光对峙时身上的傲慢与粗放却又显露无疑，那时奉疆也只是以为这位世家公子有些纨绔而已。

但此时，奉疆却有点看不透朱文珈了。对于他的提问，朱文珈没有丝毫隐瞒，问则必答。

一番简短对话之后，二人都未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夜色。

月不圆，人不全。

初夏，夜里还是很凉爽的，微风是线，蛙鸣和蝉叫是谱，就这么默契合作在一起，然后不由分说的吹到守夜人的身上，不管听着心境如何，只顾宣扬着自己的快乐。

可是，人的快乐在哪里，谁有知道天亮过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父亲也是从爷爷那里承袭下来的城主之位，但是到了爷爷那一代，朱氏已经很是没落了，就算承袭下了城主之位，对于父亲来说，当时的局势也是很被动。”朱文珈突然开口说道。

“嗯？”

奉疆没想到朱文珈会突然说起朱家往事，但是他却并没有打断，而是认真的倾听着，朱文珈就继续说了下去。

朱文珈：“母亲家族洛氏虽然现在已经没落，但在当时的角邑城里却是第一大族。能够得到洛氏的支持，对于刚上位的父亲无疑是极大的助力。所以，母亲和父亲结合成了很自然的事。”

“抱歉奉将军，我说得有些多了吧。”此时朱文珈虽然是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满是惆怅。那种眼神就像是在跟奉疆说着，我想继续说下去。

“不会，朱公子能信任我，愿意讲给我听，是我之幸。”奉疆说到。

朱文珈嗤笑一声，感叹道：“奉将军还真是温柔啊~！”

“那奉将军何不来猜猜，我为何要讲起这些往事？”朱文珈问起奉疆道。

奉疆皱着眉头，琢磨着朱文珈的话以及他脸上蛮不在乎的笑意，“是因为君弗？”

“哈哈！奉将军倒是猜得准！”

“弗夫人是我八岁那年父亲带回来的。不明来历，骨子里有些离经叛道。所有人都在劝父亲不要留下她，可是父亲不愿。只是弗夫人很尊敬母亲，待我和文茹也很好，但是却始终融入不了朱家。两年后，弗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那一年，我被送去了傀山。在此期间，我听说弗夫人离开了朱家。其实在弗夫人离开过后，我找人打听过她的下落，也去找过她。我问过她为何要离开，她只是说了一句话‘那样的生活，她不适合。’”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弗夫人啊~！”说这句话时，朱文珈脸上是真的在笑。

只是也就一小会儿，因为故事并没有讲完。

“再之后，我时常关心他们母子的生活，直到之后的一年，意外得知了他们的死讯。从那之后，父亲就封存了那个村庄，我也没有再进去过。但是弗夫人和阿显的死父亲似乎并未声张，以至现在我母亲都还以为弗夫人还活着。”朱文珈继续说到。

朱文珈的故事是讲完了，但是奉疆却一直沉默着。因为，他不明白为何朱文珈会像他吐露这些。

“奉将军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朱文珈突然问道。

看着朱文珈发亮的双眼，奉疆确实是没有什么想问到，只是说到：“实不相瞒，我前些天所受之伤是弗夫人所为。”

“嗯？是了，奉将军见到的弗夫人想来也只是游魂野鬼了吧。”

“不是。弗夫人已经死了。”

连魂魄都散了的那种。

后半句奉疆没能说出来，但是朱文珈却已经明白了。

“这样也好，省得被那村子牵累！”，朱文珈苦笑一声，“至于那个仇恃光，哼！”

提起仇恃光，朱文珈霎时间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的不屑与愤怒。

“当初就是跟在我父亲身边的一条狗，如今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竟想着也要来踩朱家一脚！倒是那狗奴才会爬，在我不在的这几年里倒是得了成阜这样一个谋士，竟然做到了角邑除朱家外第二大族！”朱文珈不屑的说到。

现在奉疆算是明白了。这朱公子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世家公子皮的乡野散人，许是这几年的散养才成就了如今的朱文珈。

但是明明他自己也说过，去傀山求学，五年未归，到底是哪来的时间跟精力来培养他所说的对付其他家族的势力。

“五年未归，却信誓旦旦的说要扳倒其他家族，我怎么会有时间跟精力去培养自己的势力？奉将军是想问这个吧~！”

奉疆闻言一时愣住。这个人，太可怕了！

朱文珈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虽五年未归，但是自有人替我在这角邑城里排兵布阵。然且，我毕竟是信朱，父亲又怎会不给我留下点东西？”

奉疆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姓朱。不过，要是没有朱游，奉疆也相信朱文珈有自己的手段与办法来做这些事。

“好了！”朱文珈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奉疆笑着说道：“我知道和我想告诉奉将军的都说了，如果奉将军下次还想来看风景，可以先来敲敲门的！”

奉疆：“……”

还真是有点丢人，掀人瓦片还被逮个正着。这件事情他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真的太丢人了。

“朱公子若有须得着奉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奉某在所不辞！”奉疆站起身来回礼道。

“噗！哈哈哈哈！”本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朱文珈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奉将军言重了！”朱文珈说着朝奉疆行了个礼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其实，今晚的夜色并不是很好看，月不圆。薄薄的云层虽没能遮住月亮，却挡住了黯淡星光。夜里温度降下了些，回到房里后，奉疆的手脚都凉透了。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奉疆就躺在床上在自己有限的脑容量里捋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然后捋着捋着就睡着了……

只是第二天醒来，他得知了一个消息。

很突然。

朱文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