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187章 番外《倚山望水》2

祭祀仪式在第二天如期举行。

徐市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被村民簇拥着到了一架小蓬船上。

等他上了船，衣袖却突然被拉住。徐市通过盖头的空隙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腕处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徐市记得这只手，这是女孩儿母亲的手。

“别担心。”徐市拍了拍女人的手背，“我一定会跟河神好好谈的~您的女儿一定会没事的。”

女人缩回了手，目送徐市所乘的船只远去。

她其实是想跟徐市说，“别去了。”

可徐市不去，去的就是她女儿。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因为视线被阻挡，徐市不知道自己在何方。只知道小蓬船很晃荡，晃荡得他有点儿头晕。

突然，水流加快，他感觉船在打转。

在打转？怎么会……

糟了！

徐市揭掉盖头，雨还在下。还好小船有蓬他才不至于淋雨。

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很窒息，他到了一个没见过的地方。这是一片广阔无边的大湖，水流很急，就在他前方不远，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怎么办？

他硬着头皮上了，可他忘了他不会游泳这件事。

徐市手心在流汗。

不，别急。

有可能这是通往地下水宫的途径，也许他可以从这里进入然后见到河神。

徐市走出船舱，在船头尽力站稳。眼睛像黑夜里的鹰，他在仔细观察着漩涡中心。

黑压压的，什么都没有。

“河神大人！”徐市对着漩涡大喊：“在下予松山徐氏一族徐市有事相商，恳请阁下出面一见！”

“吼！”

水面传来野兽的吼声，像是在发怒。水面发生猛烈震动，掀起巨浪，把小蓬船往外拍远。徐市没站稳，跌回到蓬船里。

他想再做出尝试，可再一次看到蓬船外面的世界他懵了。

小蓬船停在岸上，村民们围着小蓬船站了一圈。

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回来的？

“我就说不行！肯定是河神看他是个男的给退回来了！”

“河神可没那么好被忽悠！”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在一阵喧闹后，有人提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村里所有人再次聚集在村长家，对此事进行下一步讨论。

这个问题一提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真正河神新娘的父母身上。

老父亲神色慌张起来：“我不能让我女儿去死！”

“都说了不是去死！是去做河神新娘！”

“那不就是去死？！”

“就算去死就死一个人就可以救了整个村子，难道不行吗？”

“不行！”徐市站了出来，挡在老夫妻身前：“我会再去一次！”

“什么？”一个男人代表所有人质疑徐市：“你都被河神退回来了！河神没怪罪我们骗了他把你放回来就已经感恩戴德了，为什么你还要去惹怒河神？”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徐市看着众人，表情极其认真：“河神没有怪我骗了他，还把我放了回来，说明河神应该还算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只要我见到他，陈述事实一定就能解决这件事。再者，万一河神是在考验我们的诚意呢？只是努力了一次就放弃，河神也只会觉得我们在敷衍他！”

众人面面相觑，想要反驳，又觉得有些道理。

“那公子打算何时再去？”村长站了起来。

徐市思考一瞬，“越快越好。”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时间，徐市再次穿上嫁衣，再次登上小蓬船，再次被送到漩涡，再次惹怒河神，再次被退了回来。

第三天，依旧相同时辰，相同装扮，相同遭遇。他又被退了回来……

“我就说男人不行！”

有村民在徐市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徐市假装没听到，他要作出第四次尝试。

这次他打算换个方式，他不要再做为河神的新娘，而是作为谈判者。

所以徐市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第四天，在相同的时候，相同地方，徐市身着一身白衣，仗一把长剑，被小蓬船送了出去。可很奇怪，他无论飘了多久仍旧没有见到之前的漩涡。

这是怎么回事？

天色渐晚，徐市不得不返还。

“前几天都能顺利到达，为何这次不行？”

徐市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小蓬船快要靠岸时，徐市看到了岸边的灯光，那是村民们在雨中等着他。

“怎么样？”

徐市一上岸，就有人急切地来问他。

徐市只是摇摇头，那人脸上立马出现失落的神情。徐市什么话也没说，往村子走去。

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了，刚才村民脸上的失落，他不想再看到了。

徐暂住于村长家，而村长家离真新娘家只隔了一条小路。

天色稍晚时，徐市房门被敲响。

他以为是族长来劝他放弃的。可当他把门一开，外面是那个本来要去做河神新娘的少女。少女手里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一只木食盒。

徐市环顾了少女身后一圈，问到：“姑娘有何事？”

“没有。”少女显得有点儿慌张，把食盒递给徐市，“这是我做的一些吃食，多谢公子帮忙。”

徐市看着篮子并没接过来，“我什么也没做到，现在雨也还在下。”

少女手慢慢缩回，“这本来就该是我去做的事，是不是我去了，雨就停了？”

“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况且，就算姑娘去了雨也不一定会停。”

少女眼里噙住了泪水，“可大家都在怪我，明明这雨应该很快就能停的，都是因为我，才会下这么久！”

徐市叹了口气，“没有谁在怪你。你也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快回去吧，夜深了，小心着凉。”

“那这个……”少女又把篮子递向徐市。

“我不需要这个。多谢姑娘好意～！”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

少女有些委屈，“我叫纪兰，兰是兰草的兰，希望公子能记得我的名字。”

徐市笑了起来，“嗯，我会记着的。”

他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徐市猜测他可能是因为没蒙住眼睛才没能走到大湖。

于是第四天，他把眼睛蒙住了。果然走到了大湖中心。

这次不同于之前，大湖很太平。湖面安静得像一面擦拭赶紧的镜子。

“河神大人！”徐市再次喊话：“恳请河神大人出来见晚辈一面！”

“噶～！”

徐市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出现一只飞鸟，飞鸟朝湖面猛冲，刚一出碰到水面，就像一阵雾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是水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字迹。

“所来何人？”

徐市喜出望外：“我是替河神新娘来的！晚辈……！”

“轰！”

本来还平静的湖面掀起巨浪，徐市再一次被赶了出来。

这河神还真是臭脾气，话都不听人说完！

还好，这次河神总算见他了。那……下一次应该就能听他把话讲完吧～

徐市是这样想的。

徐市在暗自欢喜自己的初步成功，可他不知道，村里的人已经对此有了说法。

“又被退回来了～”

“怎样都不行，看来就真的只能让真正的河神新娘去了！”

村长有自己的思考，今天是一个很小的会议，只有几个人在。

这个会议，把徐市排除在外。女孩儿的父亲被叫来参加，什么话也不敢说，只能静静地听着别人的意见。

村长瞟了女孩儿父亲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可也不能让兰丫头去送死啊～明明你们都知道人真的去了，就肯定回不来了啊～”

“可也不能看着这雨一直下也什么都不做啊，族长！”

“也许……公子还能有办法……”

“都被退回来四次了！河神话都不想跟他讲，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确实没什么办法了。

纪兰躲在门外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她不想死，可她不能看着徐市去死，也不想看到村子因为她而被拖累。

纪兰离开族长家，自己一个人来到江边。

河水还在上涨，终有一天，河水会漫上堤坝。

那艘小蓬船还停在岸边，纪兰登上船，把船推离岸边，船顺水而下。纪兰盖上红盖头。

她应该，很快就要见到河神了吧～

“轰隆！”

水流太大，纪兰在小蓬船里东倒西歪。她艰难爬起来，又摔倒，又爬起来，再遇一次强流，她被撞到在地，头一不小心撞在小蓬船上，纪兰吃痛，晕了过去。

外面大雨还在继续下，水流依旧湍急，但是小蓬船却停好。

“哗啦～！”

一只透明的水做的手从水里伸出，拉住小蓬船，很快，手变得有颜色，紧接着出现胳膊，上半身，下半身。

等整个水型怪物从水里出来，他竟然变成了人的形态。

他慌慌张张的跑到纪兰身边，把纪兰从地上扶了起来，小心擦着纪兰额头上的血迹，拿头蹭着她的下巴。呜呜咽咽的，像是在说话，又像在哭。

这个不会说话的怪物做出了一个幻想，他想亲吻怀里的少女，就像他所幻想的那样。

他慢慢把嘴唇凑近纪兰，逐渐感受到纪兰的体温。可就在即将要碰到那一刻，小蓬船直接被削去了顶。

徐市的剑穿透了怪物的身体。

“纪兰！”徐市接过纪兰。怪物溜回水中，冒出水半个脑袋，露在水面上怪物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徐市。

“嘶！”

怪物发怒，掀起巨浪，拍到小蓬船船头。徐市没有防备，送走纪兰，而自己却跌进水中。

可他不会游泳，他想抓住小蓬船，却根本没见到船的影子。

“呜呜！啊！”

怪物在嘶吼。

徐市看着怪物朝自己扑来，他现在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唔！”

怪物拉住他的双腿，把他往水里拽，目的就是想淹死他。

该死！

不会真要死在这里吧～

早知道当初还是学游泳好了。

人到这个时候，往往会忘了自己因何而献祭，也会祈求有没有谁来救救他。

徐市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却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来了，那个东西一挥前爪，怪物被前后贯穿。

紧接着，那东西正正好好停在他面前，一瞬间，周围水被荡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是干燥的河床。

徐市就落在了河床上。

“咳咳！”

徐市劫后余生，心里感激。抬头一看，他才看清眼前的“那东西”竟然是一条银龙。

银龙灵片在闪闪发光，金盈透透的。

“好干净～”

徐市从地上爬起来，他一刻也不想挪开眼睛。甚至想伸手摸摸那干净无比的灵片。

可就在他刚要伸出手的时候，银龙身型变小，最终化作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银发，碧蓝眼眸，面容皮肤像乳白瓷器一般，碰不得，似乎碰了就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