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180章 伍

元麓斜睨着脚下的刘疆，“你们这些小把戏对我根本没用，为何还要上赶着来送死？悄悄跑掉不就好了吗？以你的能力，逃出这里应该很容易吧~！”

“我为什么要跑？”刘疆嗤笑一声，“我刚才才想到一个对你有用的把戏呢~！保证你到最后无路可逃！”

“哼！大言不惭！”

刘疆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意，没有再说话。整个人周身的氛围全都变了，他的脸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的妖纹。在自身凛冽灵力的作用下，他的长衫开始被割裂，后背露了出来。

暴躁的风让徐潜难以睁开双眼，在好不容易打开的一条小缝中，他看到刘疆背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挣破皮肤要出来。

很快，风停了，这时徐潜总算看清那挣破刘疆皮肤的是他的肋骨。那些骨头向外延伸生长，竟然在他后背长成了一对骨翅。

“你，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元麓似乎是被吓住了，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刘疆眨了一下眼，再一睁开时，双眼变成了暗红色，冷笑了一声道：“我？不就是你吗？”

元麓一时怔住。

他想起眼前这个青年是谁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

“玩笑话你也当真？怎么？就算如此，你觉得你能打败我？”

“我可没说要打败你！”

刘疆神情淡然，倏地，他背上的骨翅更加快速的生长。就像是蛛网，朝元麓蔓延而去。

“你要做什么？”元麓有些紧张的问道。

刘疆轻笑一声，“我钟爱的人在看着我，能不能配合我一下假装被打得落花流水？”

元麓：“……”

元麓瞥了一眼刘疆身后的徐潜，将他那大大的独眼翻上了天际。哈哈大笑道：“钟爱的人？没想到你会自己暴露弱点，那我就不客气了！”

元麓说完以雷霆之势朝徐潜奔去，但也只有他心去了，他的手脚根本就无法动弹。他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的四肢早就被白花花的骨头缠住。

元麓怒不可遏，“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困住我？！”

“我知道不能，”刘疆神情立马冷了下来，“但你又怎么知道我只有这种程度？”

“什么？！”

元麓瞪大了他的眼睛，在他瞳孔里，是刘疆那对骨翅形成的遮天蔽日的蛛网。那些蛛网将元麓拉出，裹挟，缠卷。

“你个臭小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

元麓歇斯底里的叫喊威胁着，突然冷笑一声大声喊到：“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你等着吧！”

“不，不要！我不要再回去！”

元麓最后伸出了手想要跑出去，却还是被拉了回来。

整过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刘疆将元麓牢牢捆住，连同他自己……

天很快就亮开来了，太阳高高挂在正空中。炀扈山不见了，云顶山一片狼藉，死伤的人与妖兽或挂或躺，随处可见。

在晴空万里的蓝天之下，有一个巨大的如同蚕茧般雪白的球。但是那可不是蚕丝，那是坚硬的骨头。有阳光照着，它在闪闪发光。

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很轻，生怕打扰这看起来就很脆弱的蚕茧。

“奉疆？”

那些藤蔓总算放开冷徐潜，他步履不稳的走向白球，他感觉有刀子在一片片割着他的心脏。是难以言说的疼，怎么也没办法忽视。

“奉疆！”

徐潜挥动着琅轩剑想要去击砍骨球，但是那可是奉疆的骨头，他怎么下得去手。徐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但是比起砍断他两根肋骨他还是想救出刘疆来，至少这样人还在。

“铛~！”

“奉疆！”

“奉疆你说句话啊~！”

“铛，铛~！”

……

琅轩剑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白球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清脆作响。一开始没人去阻止他，但这样的场景总会有人触动，首先被触动的就是龙漓。

龙漓加入了他，然后有郭藻玉，连行云……

不同的声音喊着“奉疆”，“刘公子”，“疆公子”；此起彼伏的“铛铛”声如同在开山凿石一般，但这石过于坚硬了些。

那么多人，硬是没能给那骨球造成一点伤害。

“奉疆！”

徐潜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就是没办法啊~！

那些击打没能在白球上留下一点痕迹，唯一带来的就是每一次击打时产生的共振，共振的效果累积，他的手抖的都快握不动剑了。

“铛~！”

徐潜大喊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砸下这一击，琅轩剑在撞上骨球一瞬间就脱了徐潜的手。他的手早已经被磨破了皮，鲜血直流。

“陶公子！”

龙漓双眼你被那一抹鲜红刺伤，赶忙跑了过来，带着哭腔的恳求道：“陶公子，别再打了~！”

若是在以前，他或许会笑着说到“我没事。”

只是他现在已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话也不想说。他把龙漓推到一边，再一次面向骨球。他还是不想放弃，没了剑，他还有拳头。

徐潜卯足了劲儿将自己的拳头砸向骨球。

“陶公子！不要再打了！”龙漓明白徐潜想要作什么，挡在徐潜面前。

眼看着拳头就要撞上龙漓的脸，却突然而来一个人影抓住了徐潜的手。与此同时，骨球散出强势灵力场，将其周边清了个空。

徐市护着徐潜滚在了地上，徐市本以为徐潜会大喊大叫又再次冲上去，但是他却意外的很安静。

徐潜推开了徐市站了起来，“师兄为何要拦我？”

徐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徐潜还叫他师兄，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就完全在跟他划清界限。

“阿潜这样做没有意义的~况且，奉将军也不想见阿潜受伤，否则……”

“那怎样才是有意义？”徐潜打断了徐市的话，“师兄愿意为了徐玉璮舍弃自己的生命，徐玉璮为了救出师兄宁愿杀了天下所有人。我也只是想救出奉疆，这怎么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呢？”

“阿潜……”

“师兄……”徐潜紧盯着徐市的眼睛，眼里全是疏离，“无论你有多少苦衷，无论徐氏一族犯下了多大的罪过，但是都不是你有权来施以惩戒的，更何况你还牵连进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还会叫你师兄，但我不再敬爱你。”

“阿潜……”徐市有些不敢看徐潜的眼睛，别过了一些头，“对不起。”

徐潜没有立马搭话，而是转过了身，看向那洁白无暇的骨球，“既然徐玉璮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将师兄救出来，那师兄还是遵循他的意愿，好好活着吧~！别再管我了！”

说完，徐潜再次朝骨球走去。

只是不知道是他太累了还是出于何种原因，徐潜总觉得骨球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顶端位置。

“快看！那是什么？”人群开始骚乱了起来，纷纷指着骨球的方向诧异着。

果然，这不是他的错觉。

在正午烈日之下，骨球顶端在变得透明，随即就像冰块一样融化。当这一切发生时，安静了许久的元麓爆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奉疆……”

徐潜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快速奔向骨球。

“奉疆！你别这样做！你听见没有，快停下！”

徐潜边跑边喊，骨球融化速度不断加快，就在他跑的几步路里，骨球都以融化三分之一。里头元麓惨叫声不断，越演越烈。突然，骨球上正对徐潜方向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裂缝。

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之后，从裂缝中钻出一只元麓的手，直奔徐潜。

“阿潜小心！”

徐市追上徐潜，背对着骨球将徐潜护在怀里。他听到了什么东西被穿透的声音，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

然后就听见背后爆发出了笑声。

“呵~！哈哈哈哈哈！”

徐玉璮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冷嘲道：“还真是兄弟情深啊~！竟然还想用我的身体去挡！”徐玉璮拍了拍背对着站在自己身前人的肩膀，道：“徐玉璮，你挡就挡，怎么要拉着我去死呢？不过也多亏了你刚才启动阵法耗费了大量灵力，要不然我也没办法把你挤出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徐潜徐市同时转身。

就只是一瞬间，在看到眼前场景时，徐市整张脸被惊愕与悲痛占据。

元麓手指穿透的是徐玉璮，不是柏壑的身体，只是徐玉璮的魂灵。柏壑在紧要关头将他逼出了身体，徐玉璮怕挡不住元麓，在被逼出身体的一瞬间就让自己的魂灵具象化。

“玉璮！”

徐市不敢相信，跑到徐玉璮面前。不愧是两兄弟，二人长得格外的像。但是比起徐市来说，徐玉璮更加瘦弱一些。尤其是此时，他都虚弱到了极点，但看着徐市还是在强颜欢笑着。

“还好，还好哥哥你没事。”徐玉璮笑着说到。

“你怎么，你怎么……”

徐玉璮轻笑了一下，“我反正早就已经死了，只要哥哥你还活着就好了。只是可惜了，我还以为能陪在哥哥身边多一些时间呢~！”

“为什么要让玉璮你去死啊~！明明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或者……”徐市恳切地望向徐玉璮，“或者玉璮你再坚持一会儿，我来想办法！”

徐玉璮摇了摇头，“不用了。就到此为止吧~！”

徐市哭了，哭得伤心欲绝那种。

那是徐潜第一次见徐市有这样悲痛的表情，他还以为徐市从来都稳重得体，原来只是因为没有碰上值得伤心的人。

柏壑也是强弩之末，趁着那兄弟二人正在作着死别想悄悄溜走，结果还是被徐潜逮了个正着。

徐潜将琅轩剑架在了柏壑脖子上，冷声道：“柏相现在想逃？”

柏壑嗤笑一声，“这里反正也没我什么事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拜柏相所赐，发生了好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柏相不给个交代你以为你走得了？”

“国师大人说错了吧~！”柏壑看向徐潜，眼睛笑成了一条小缝，“这些事难道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吗？我充其量就是个参与者，况且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还被徐玉璮占去了身体。如此看来，我还是受害者。”

徐潜皱了一下眉，“强词夺理！”

“呵~！”

柏壑小心将琅轩剑推开，“国师大人现在就连举着剑都困难吧，还要怎么杀我？若是真想杀我，你我二人何不此时就此停战，等到休整好了后再战？”

徐潜冷笑一声，“为何柏相会觉得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

“你说什么？”

“噗嗤！”

琉玥剑刺透了柏壑的妖丹，惊恐的表情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徐潜收回了剑，徐市凶残的将琉玥剑拔出又重新刺进柏壑心脏，再拔出，再刺进……

而在他身后，徐玉璮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时骨球也察觉到了元麓挣破了束缚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们再次蔓延生长，将元麓的手又重新拉了回去。

徐潜看着眼前一切，冷静了很多。骨球还在消融，一点又一点。它在最后弥留之际化作一缕细烟，不知从何处卷起一枝桃花来道徐潜面前。

现在可不是开桃花的季节。

徐潜伸出手将它接了下来，在碰到桃花的那一瞬间徐潜愣了一下，他听到刘疆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等我。”

徐潜笑了起来，别人都以为他是伤心过了度，已经分不得喜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满心欢喜，他会带着对奉疆的思恋活下去，等着他下一次站在自己面前。

徐潜确实是疯了。

这是在外人看来的情况。

最后他带着那支桃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云顶山，谁喊都不应，若是有人要跟着他，他也不赶。他一路走一路小心翼翼护着桃花，直到到了那熟悉的小草屋才停了下来。

他离开这里不过也才一月多一点的时间，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人感觉过了好几个百年。

云顶山这次事件牵连甚广，影响极大。

不少门派也损失惨重，甚至有些门派派去的人全军覆没。正因如此，许多门派发生内乱或者没落以致消亡。

连家，杜门以及飞琼派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毕竟底蕴深厚，经过了一两年低谷期后也在逐渐恢复。

连半庄受了刺激疯了，连行云成了下一任连家家主。他就是个纨绔子弟，没多少人看好他，甚至还断言连家在他手里必亡。但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连行云竟然将连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其繁盛丝毫不亚于连半庄时期。

得知杜礼惨死后，阮青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重新振作，接任杜礼衣钵，继续将杜门发扬壮大。

不过还有一件出乎众人意料的事，阮青连行云两名公认的纨绔子弟竟然成了好友！

至于飞琼派，陆照珺倒是没出什么事，但是毕竟这一次去云顶山也是为了为郭藻玉继任打下基础。所以在第二年，郭藻玉成了飞琼派新一任掌门。

道奇宗门自然是没了，不止道奇宗门，连云顶山都没了。云顶山因为修筑了太多地道以致山体空虚，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冲击，最后轰然倒塌。

那些云顶山弟子要么成为野游道士，要么另寻营生。但是据称，蔡子归门下得意弟子柳凤羽自此下落不明。

至于岑殿，当初他下山时在路上遇到了昏倒的石云，下了山又遇到了石飞飞。他也是跟着徐潜走回小草屋中的一人，见徐潜没事后，就带着石云跟石飞飞回了高山族。

莫涯找到了小兰的尸体，将她安葬后独身一人云游四方。

昌炎回了南方青芳一族，听说不久后即将接任族长。白蛾也跟着昌炎一起回了南方……

总之，看起来一切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