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173章 炀扈山中4

小男孩儿从不久前就躲在树丛里。他有那么一瞬间是要冲出来保护自己父母的，可是却被自己父亲束缚在了原处。父亲死了，束缚着他的禁制也随之消失。

目睹一切的小男孩儿只感受到了无限的恐惧，在对上兰熏视线的那一瞬间就转身朝反方向跑步。可他还没跑出百米远就被一条尾巴卷起又重新带回到了兰熏面前。

“放开我！”小男孩儿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

兰熏朝狐妖示意了一下，狐妖散开自己的尾巴，小男孩儿就从半空摔倒了地上。慌乱之间，小男孩儿抓起地上的碎石就砸向兰熏，边砸边喊道：“我要砸死你！你杀了我爹娘！”

“啪！”

兰熏一巴掌扇在了小男孩儿脸上，顺带扫开了碎石，小男孩儿被打得晕头转向，有些神智不清。

“看来这对狗夫妻也是把你当人来养的啊~！明明我说了要好好教导的，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不知上下的东西？”兰熏从地上拎起了小男孩儿，真的就像是拎起了一条没人要的小狗，轻蔑的笑了一下说到：“没关系，你的那些坏习性我会好好帮你纠正的。”

最后小男孩儿昏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是隐约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有两种不同的触感，一种是暖的，另一种则是凉的，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小男孩儿觉得头皮发麻。

他觉得很不舒服，想拨开这些东西，却在碰到他们的一瞬间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就让他立马清醒过来。

他置身于蛇流鼠海之中！

“啊！别过来！你们都滚开！呜呜呜~！”

他一边喊着，一边本能的朝后面退去，但是无路可退，他的周围到处都是老鼠与蛇。

“阿爹！阿娘！救救我！好可怕！好多蛇，好多老鼠！救救我啊~！呜呜呜呜~！”

陶繁好想去抱起小男孩儿啊！

但是此刻站在他身旁的刘疆状态也并不好，甚至说很糟糕。他们的手还是紧握着，但是陶繁感觉到了刘疆手里全是汗。

小男孩儿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但是正因他的哭声，老鼠跟蛇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就在小男孩儿要被淹没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小男孩儿满怀希望的抬头去寻找，却看到了兰熏。

愤怒战胜了恐惧，小男孩儿冲着兰熏吼道：“你是杀人魔！你杀了我父母！你滚开！”

兰熏并没有恼羞成怒，蛇流鼠海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她就沿着这条道路走向小男孩儿。

“滚开！“小男孩儿恶狠狠的瞪着兰熏，“我恨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兰熏露出很疑惑的表情，“你的父母不是徐氏一族的人杀的吗？他们悄悄溜了进来，杀了你父母，我们赶到时就已经来不及了。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啊~！”

“你胡说！就是你杀的！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的？”兰熏蹲下了身，抬手扶上小男孩儿的脸颊，柔声道：“那是你看错了，你受了很大的刺激，记错了~！”

“别骗我了！”小男孩儿一巴掌拍开兰熏的手，“就是你杀的！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一定会为我父母报仇的！”

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兰熏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一瞬间，刚才散开的老鼠蛇流重新聚拢，不过全都是朝小男孩儿流去的。

“好可怕！快走开！”小男孩儿再次被吓得尖叫起来，一声盖过一声，一边还不停的抖动扒拉着爬到身上的老鼠与蛇。

兰熏嘴角勾出一丝笑意，问道：“现在小疆来说说，到底是谁杀你了你的父母？”

小男孩儿满脸泪水，仰起头，带着恨意说到：“是你！”

“要是你乖乖听话本想着放过你的，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兰熏嗤笑一下，“那小疆你就在这里好好回忆一下吧~！等你什么时候回忆好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兰熏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小男孩儿再次被一个人留在了洞窟里。一开始小男孩儿还有力气哭，喊。到后来，就算再恐惧也没有力气喊出了，只剩下堵在喉咙里若有似无的啜泣。

第二天，兰熏又来了。

“是谁杀的你父母？”兰熏问道。

小男孩儿瞥了兰熏一眼，恨意自眼里倾泻而出，“是你！”

第三天。

“是谁杀了你父母？”兰熏又问道。

小男孩儿很疲惫的掀开了眼皮看了兰熏一眼，“是你。”

第四天。

兰熏再次问道：“是谁杀了你的父母？”

小男孩眼神有些涣散，“是你……”

第五天。

“是谁杀了你父母？”

“是……是……是……你……”

第六天

……

这样的一问一答持续了十天，第十天，兰熏再次站在了小男孩儿面前，小男孩儿神情木然。

“是谁杀了你父母？”兰熏不厌其烦的再次问道。

小男孩儿抬起了头，感觉以往记忆都被清空了一样，眼神有些茫然，“是……我有些记不得了……”小男孩儿懊恼的低下了头，一直试图让自己想起来，嘴里一直喊着，“怎么办？我忘记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了，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别着急。”兰熏将小男孩儿抱在了怀里，柔声安慰道：“慢慢想，别着急。”

“我，我……”小男孩儿急得都快哭了，最后一个声音响在了他的脑海里，“我……想起来了……”

“是谁？”兰熏问道。

小男孩儿眼里涌现出狠厉的光，“是徐氏一族的人，他们跑进炀扈山猎杀了我的父母，我要找他们报仇！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兰熏扬起了一边嘴角，“乖孩子~！”兰熏一边抚着小男孩儿的背，一边更加温柔的说到：“我会帮小疆的，我帮你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过小疆现在还不够强大，你愿意让我做你师傅吗？”

“我愿意~！”小男孩儿抱紧兰熏，刚才忍住的眼泪这下全部喷涌而出，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师傅。”

“原来如此~！”刘疆哼笑一声，脚下一用力，灰熊的脑袋瞬间炸裂，幻境散去。

“呵！哈哈哈哈~！”他现在很想笑，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真的笑了起来。

怎么能不笑？困扰他许久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以这样的方式。

正如陶繁所说，炀扈山对人族来说就是地狱。这里恶妖横行，就单凭两个徐氏一族的普通弟子又怎能穿行炀扈山再杀了两头大妖。

但是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他看到的就是事实，因为带着恨意才能在之后那些以训练为由的虐待中坚持下来，直到十岁那年被送出了炀扈山。之后他四处流浪，一直到了北疆一带，遇见了李册。

他不是傻子，随着他慢慢长大，了解的事也越来越多，然后就开始有所怀疑。

可是他怀疑的有些晚了，又或者说是就算他怀疑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兰熏在他出生时就在他身上设下了法阵，他永远都没办法逃开束缚。骗他只是为了让他更听话而加上的一道保险罢了。

这次刘疆主动松开了陶繁的手，但是陶繁却依旧将自己的手指紧紧嵌在他的指缝中。

“你要放开我了吗？”陶繁问到。

刘疆身体明显顿了一下，没有强硬甩开陶繁，却也没有再握紧他。

“徐弘是谁？”刘疆问着，语气有些冷淡。

陶繁张了一下嘴又缓缓闭上，旋即低下了些头，道：“是徐氏一族第五任长老，炀扈山用以封印妖兽正是由那时开始。”

“七百年前？”

“是。”陶繁感觉有一根刺横在自己喉咙。

“兰熏是七百年前的人。她诱杀神龙，盗取龙珠，为祸一方，最后被封印镇压在了炀扈山。而我父母……是在五十年过后被镇于炀扈山。现在想想，应当是兰熏刚被镇压时戾气太重，又随时准备着冲破封印，我父母应当是为了监视她的动向以便在她发生暴动时与外界里外合击才被送进来的。只是兰熏一直没能冲破封印，而我父母就这样在炀扈山呆了近七百年。”

陶繁很好奇为何妖会同人一起合谋，结果出口只有一句，“对不起。”

“阿繁又没做什么。”刘疆笑了一下，有些许的勉强，“这四百多年来我多次到过西域，从民间流传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些关于我父母的事。传说西域有敖犬妖族，他们是那一方的守护者。某一天，一只大妖侵扰西域，敖犬一族誓死抵抗却也奈何不了大妖半分。而此时，恰有一名中原道士路过，同敖犬一族制服大妖。”

陶繁瞪大了眼，“他们是为了报恩？”

“嗯。”刘疆点了一下头，手不自觉的握住了陶繁，“这是我先前想不通的地方，但是现在明白了。”

当他多次去往西域过后就明白了他的父母是在报恩，不明白的是为何徐氏一族的人为何会杀了他父母。他想了许久都未想明白的事，原来只是因为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陶繁瞟了一眼刘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是不是很恨徐氏一族？”

“恨啊~！”

听到这两个字，陶繁的心咯噔一下，手里下意识的用上了力。

刘疆无奈的笑了一下，打趣道：“阿繁再这样用力我的骨头都碎了。”

“抱歉。”陶繁迅速松开了刘疆的手，但刘疆看起来却有些失落。

“若是我一开始不知道看到这些或许会很生气，不过我也理解也尊重我父母的决定，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奉将军真的会这样做？”

柏壑赫然立于一棵参天大树枝头，斜睨着二人，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刘疆将陶繁挡在身后，亮出了旧剑，冷嘲道：“怎么？不躲在一旁听了？”

“因为看不下去了啊~！徐氏一族从根都烂透了，敖犬夫妇为了这样的人去死我都替他们不值，没想到奉将军竟然还以此为傲？啧啧！真是悲惨~！他们悲惨，”柏壑将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眯上了一下，看着刘疆道：“奉将军你也悲惨。”

刘疆脸色铁青，眼里的怒火已经烧了出来，顺着大树，迅速找向柏壑。刘疆没再多说一句话，带着旧剑冲向柏壑，速度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快，柏壑根本来不及闪躲，“噗嗤！”一声，旧剑穿透了柏壑心脏位置。

柏壑一脸惊愕，却在下一秒笑了起来。刘疆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果然，下一秒柏壑变成了一丛黑鸦，扑腾着翅膀一哄而散。而柏壑，正立于距离刘疆不远的枝头看着他，一脸高深的笑意。

“恼羞成怒可是不利于思考的~！”柏壑道。

“徐道长倒是变了不少，我都怀疑那副皮囊里究竟是不是那只名为徐市的魂。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拉出来就知道了。”

“呵！”柏壑一声冷笑，看了眼陶繁，道：“这样，不怕阿潜失望？”

刘疆皱了一下眉，不再多说废话。执剑冲向柏壑，柏壑一退再退，最终退到阳山边缘。但是他并未停下，一脚踏进了阴山范围。

柏壑在把他往阴山引，刘疆有所察觉。他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愿踏足阴山，但是柏壑如此煞费苦心，或许是那里还藏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