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146章 窑城陷落5

时机有多巧，李册刚一发疯页乌俈就出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的关系。

“你……做了……什么……？”李夫人被李册掐着脖子，断断续续的问道。

“呵！”页乌俈冷笑一声，“这怎么能怪我呢？我不就是射了大将军一箭吗？李夫人想想，到底是哪一个环节错了李将军才会这样？会不会是……”，页乌俈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某一个人的治疗……”

“胡言乱语！”

李夫人一脚踹在李册膝盖上，下手有点狠，李册似乎还保有一丝人性，痛得立马撒开了手。趁此机会，李夫人挥动长枪刺向页乌俈，但是却被李册拦腰抱住。李册用力一甩，李夫人就滚出去好远。

“你怎么就不信呢？”页乌俈踱步到李夫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夫人，“徐潜背叛了你们，早就投靠了北疆。而且，大将军这伤也是早有预谋。明明一直都下不了床的人突然之间就好了，李夫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哼！”

李夫人冷笑了一声，“我没长眼睛吗？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信？”

虽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有所怀疑的。正如页乌俈所说，李册只是受了箭伤而已，并且也并未伤及要害，怎么会一病就是好几个月？而且，平日连床都不能下的李册突然就好了，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对于页乌俈所说的话，李夫人还是不愿去信。

李夫人很倔强，就算现在被李册压制着也还是一副不屈的样子。只是这份倔强并没有被页乌俈欣赏，反而还使他发起了笑。

“不信？”页乌俈问道。

李夫人瞪着页乌俈，“不信！”

“那就没办法了。”页乌俈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我倒是很想看看夫妻二人之间到底是怎样杀死对方的呢~！”

页乌俈的这句话，让李夫人感觉有一股凉意浸到了自己的头皮。

下一秒，李册嚎叫着就朝李夫人扑去。李册是真的想杀死李夫人，下手毫不手软，招招式式都是奔着要害去的。但是李夫人却下不去手，每一次哪怕是长枪已经抵住李册心脏李夫人还是会将其错开。

站在一旁的页乌俈倒是很悠闲，别人的生死大战在他眼中就是一出好戏。每到惊险之时，页乌俈还会刻意笑上两声。

“你知道大将军战神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吗？”页乌俈突然问到。

李夫人哪里会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都自顾不暇。不过页乌俈在这时倒是表现出了巨大的耐心，就像给自己教学一样讲述起了故事：

“大将军真是厉害，以五千人马大败北疆十万大军。可你知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战神，当初同坚戈那老混蛋勾结，对我父亲设下圈套。他们倒是好，一个成了北疆新任单于，一个成了战神，可是我父亲呢？我母亲呢？我呢？”

“所以李夫人……”页乌俈冷眼看着发疯发狂的李册，“不要觉得自己很无辜，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那那两个孩子呢？那窑城这满城百姓呢？”李夫人忍无可忍，质问着页乌俈道：“他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扑哧！哈哈哈哈~！”

页乌俈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可是战争~！”怕李夫人没明白，页乌俈又强调了一遍，“这可是战争，有人死不是在所难免的嘛~！要怪就怪他们生在了窑城，要怪就怪他们尊敬的李大将军卑鄙无耻，他们都是被李大将军连累了而已。至于奉将军跟监军大人……”页乌俈冷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我这样做的。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既报了仇，还做了单于，反正都要死人，多死那么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

李夫人恨恨的咬了下牙，“怎么会没关系……！”

李夫人说着，李册再次纠缠了上来。李夫人一咬牙，心一狠，绕到李册身后，横过长枪卡住李册脖子，双腿再绕上李册的腰，这下就把李册锁了个结实。

“啧！”

页乌俈皱着眉有些不耐的咂了一下舌，“真是没用，看得我都烦了你们还没拼出个胜负来，本来我都不想动手的。”

“他们对你来说有关系，可对我来说就是没关系啊~！对我有关系的人早就不在了，是你丈夫害死了他们！所以我就发誓，我要让那些伤害过我们所有的人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页乌俈是真的没耐心了，边说着边拖着他的专属重刀信步走向纠缠在一起的李册夫妻二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一刀下去，两个人都会毙命。

这时的天还没亮，但是大火却把窑城变得跟白昼无异。页乌俈背对着光，整张脸都在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后还有两军在不断厮杀，血肉横飞，冰刀冷剑接二连三的相撞于空中。

看到这一幕，李夫人心底生出的凉意瞬间窜到了头皮。

“永别了，李大将军！”

重刀即将落下，李夫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松开李册。但是松开了又能怎么办？李册认不得她，要杀了她。与其自相残杀，倒不如两人死在一起。

打定主意的那一刻李夫人粲然一笑，闭上了眼等待着重刀砍碎自己的头骨。

可是等了好久李夫人也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等来的却是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她犹豫着睁开了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迎征？”

奉疆没空回头，喊了一声，“阿潜照顾一下夫人跟义父！”

阿潜？

监军大人回来了？

李夫人有些不敢相信，一转眼真的看见徐潜朝自己走来。徐潜身上裹着一件厚毛裘，李夫人认得，那是奉疆的。并且徐潜脸上还有伤，看起来有些狼狈。

“夫人。”

徐潜蹲下来查看李册情况，看到李册的模样之后脸色瞬间一黑。

他总算明白李册这伤势异常在何处了。

李册确实被人施下的法咒，但是是设在了心脏。这个法咒本来就不易发现，而且还会随着心脏的活动规律运动。当初探查李册身体时在心脏处确实遇到了阻碍，但这都是正常现象。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回事呢？

后来为李册输送灵力的频率越来越短是因为这个法咒在暗自吞噬灵力，此刻吞噬的灵力尽数反馈在李册身上才使得李册恢复正常。但这是短暂的，毕竟那么多的灵力，李册只是一个凡人，这大量的灵力已经严重摧毁了他的神智与身体。

换句话说，李册没救了。

李夫人见徐潜一言不发开口有些不安，问道：“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他……被灵力严重摧毁了神智与身体，估计很难……”

徐潜没说完话，李夫人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得出这背后的意思。

“你的灵力？”李夫人问道。

徐潜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李夫人晃了一下神，锁住李册的力道松了些。李册本来就一直在挣扎，抓住机会就挣开了李夫人束缚。李册也不管眼前是谁，嚎叫着就扑向徐潜。见此，徐潜猛一朝后退去，李册扑了个空。

而奉疆那边，看着这样的场景也只能干着急。他没办法，页乌俈也不是好对付的人。

“奉将军，你还有空管别人？”

奉疆瞪了页乌俈一眼，收回徐潜身上的视线，他相信徐潜。

现在的李册谁都不认识，每个入他眼的都是猎物仇人。或许连仇人都不算，在李册心里，此时就只有杀戮，他要杀掉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

李册步步紧逼，徐潜步步退避，直到碰到了墙角，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李册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示威的嚎叫一声就朝徐潜扑去。徐潜脚一点地，顺利的话就能很容易的逃脱。可是他之前受了伤，遭了寒，虽然侥幸逃脱，可还是被李册抓伤了左小腿。

徐潜疼得一声闷哼，但是李册可不会心疼徐潜，他此时连李夫人都不会心疼。李册乘胜追击，像一头疯牛一样撞向徐潜。徐潜一时不防，被李册撞飞到一边。

徐潜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李册撞出来了，他其实有办法一招就制服李册，但是他不能用，至少在李夫人面前他还不能。

因为那是一招毙命的方法，虽然李册现在就跟死了差不多。

徐潜缓过了一些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迎接下一轮李册的攻击，却猝不及防听到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

徐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声音来自李夫人的方向。李夫人背对着他，上半身微微弓着，一只手穿透了她的腹腔，手上挂满了鲜血。

而那只手，是李册的手。

徐潜感觉身上的力气正快速从身上流掉，他还是站了起来跑向二人。

“夫人~！”徐潜有些不知所措，抬起了一只手却又不知道为何要抬。

与此同时，奉疆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挡开了页乌俈就跑了过来。

奉疆双眼发红，眼里蓄着泪水，嘴唇都在发抖，喊了一声，“夫人！”

李夫人看着奉疆勉强的笑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出了口。徐潜奉疆紧张到了极点，着急的替李夫人顺着气，李夫人却摇了摇头以示不必。

李册还在胡乱的嚎叫着，带动穿透李夫人肚子的手也在胡乱动着。就算是在寒冬，李夫人也疼得满头大汗，额头上的青筋鼓胀到了极点。

“你是个好孩子，”李夫人看向徐潜，“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责怪你，但我也没办法完全相信你。你告诉我，这都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徐潜哽咽了一下，“这都不是我做的，除了……”

除了替李册输送灵力这件事。

李夫人不在意除了后面是什么，因为她感觉到自己没时间了。这应该就是命运吧，她直觉她跟李册活不过今天。

“你醒过来要是后悔了怎么办？”李夫人看着李册满是心疼的说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李夫人在说这句话时嘴唇都在不停的颤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李册的手，把他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看着李夫人的脸，李册的表情触动了一下，猛然吼了一声，又把自己的手臂往前推了一把。李夫人痛得弯下了腰，拖着李册也弯了一点。

“夫人！”

“杀了我~”李册颤抖着声音在李夫人头顶说到。

“呜~”

“杀了我吧~”李册再次哀求道。

李夫人哭着摇了摇头，“我……我怎么……会下得去手……”

“阿源，杀了我吧~要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李夫人哽咽一声，抬眼看向徐潜，“监军大人，你是有办法的吧~！我恳求你，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徐潜在听到这话后没忍住瞬间哭出了声来，“我，又怎么能做得到~”

李夫人改握着李册的手为抱紧他，看着徐潜，“求你。”

李册的神智只恢复了片刻，现在又变回了六亲不认的样子。李夫人在咬牙坚持，双手拥紧李册，恨不得把手指甲嵌入李册后背。

“监军大人！”李夫人噙着泪看着徐潜，“求你！”

奉疆抿紧了嘴唇，别过了头。

“锵！”

琅轩出鞘，李夫人闭上了眼。

其实制服李册的方法很简单。之所以李册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那刻在他心脏上的法咒，只要破掉法咒，李册就会安静下来，但是他的心脏也会被破坏掉。所以李册必死无疑。

那要是放任李册不管会有什么下场？

李册连李夫人都可以杀害，更别说其他人，这样一来，李册就会从一个众人敬仰的战神将军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或许就是他人设下这个局的原因所在。要么倾覆李册，要么让他来背一切罪名。因为徐潜一旦杀了李册，那些叛逃的罪名很自然就会成立。

周围的混战还在继续，元秦军早就落了下风。有人已经注意到奉疆跟徐潜回来了，那濒临绝望的心似乎又活了起来。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个应该给他们带来希望的监军大人一剑刺穿了大将军跟将军夫人，一旁的北疆单于页乌俈还在拍手叫好！

“啊~~~！”

一名元秦士兵无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疯了一样大喊起来朝高举着刀朝徐潜扑去。徐潜听到了也察觉到了，可是他没有心思与力气再作出反应。又或许是他觉得就应该如此，他就应该死在乱刀之下。

只是奉疆没能让徐潜如愿，那名元秦士兵在离徐潜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被拦了下来。奉疆将士兵的手扭折到背后，让士兵跪在地上。

“那是监军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奉疆质问道。

“啊~~！”士兵大吼一声，“什么监军大人？！他里通外敌，打开城门放外敌入城，现在还杀了大将军，他是罪人！是罪人！”

“闭嘴！”奉疆呵斥一声，抬眼看向徐潜，有些担心的轻唤道：“阿潜~”

“我是罪人~”

“嘶啦~！”

徐潜拔出了剑，表情很冷淡，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

“阿潜？”

徐潜看向奉疆，有些可怜，“那我现在赎罪来得及吗？”

奉疆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瞥见一旁站着的页乌俈他就明白了。

“阿潜不要……”

奉疆话还没说完，徐潜就执剑朝页乌俈方向闪去。速度之快，页乌俈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徐潜剑气掀翻在地。页乌俈迅速作出反应，却还是快不过徐潜。徐潜从天而降，琅轩剑狠狠穿透页乌俈的右胸。

页乌俈疼得龇牙咧嘴的，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徐潜手里，只是就在此刻，地面开始晃动，一条巨型黑鱼破土而出，一口吞掉了徐潜后又钻回到了地下。

一切归于平静，这奇异的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等到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不止徐潜，奉疆跟李册夫妇也不见了。

页乌俈盯着扎在自己身体里的长剑，突然，琅轩剑开始晃动了起来。在页乌俈连连惨叫声中，琅轩带出一片血花脱离了页乌俈身体，最后追着黑鱼而去。

北疆对窑城的洗劫烧杀持续了三天。

三天过后，大将军李册身亡，尸身下落不明。将军奉迎征失踪，生死未明。将军苏习经三日奋苦抵抗，负伤后，带着剩下窑城百姓士兵，投降北疆。

自此，窑城陷落。

只是页乌俈并未就此罢休，他把战火烧到了元秦腹地。此后好几年，元秦陷入了极度的动荡，直到一名元秦猛将出世，北疆大军又才退回到戈壁草原。只是元秦元气大伤，国立大不如前。

不过这都是后话，那时的事已经与徐潜奉疆毫无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