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第138章 徐市之死

“哈啊~！”

一艘巨大游船的甲板上，一名值守士兵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打完了哈欠似乎还没驱散疲惫，士兵又揉了揉眼睛。不过这一套动作下来用处不大，士兵还是昏昏欲睡。

“这都还几天了，除了水还是水，连只鸟都没见到，真的会有仙山吗？”

士兵的瞌睡虫被这句话赶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有些好笑地说到：“这海上本来就没有鸟啊~！”

“谁说鸟啊~我说的是连个活的东西都没看到，我就不信会有仙山！”

士兵耸了耸肩，道：“这徐大人说有啊~”

搭话的士兵嗤笑一声，“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山，这徐大人说不定是在诓骗陛下。你看，”士兵说着，扫视了一番游船上，语气变得有些愤愤不平，“不就找个仙山吗？用得着带这么多的财物跟这些小孩儿？”

“哎呀~！”

士兵环视了一眼四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大哥你可小声点~，听说这些财物跟童男童女都是要送到仙山上去的。你话说得，当心掉脑袋！”

“哼！怕什么！要是我，我就将船开走。这船上的财物我一辈子都花不完，有了这些财物，哪还需得找什么仙山。要我说，这就是仙山！”

“是吗？原来我已经找到仙山了吗？”

“徐大人！”

“嗯。”

徐市应了一声走向二人，他似乎并未在意刚才两名士兵的谈话，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倒是两名士兵，尤其是刚才那位喊着“怕什么”的士兵此刻将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徐市轻笑了一声，宽慰道：“这海上是无聊了些。不过运气好的话，再过两天我们就能找到仙山，还请二位再多坚持一下。”

徐市的话有些出乎两名士兵预料，他们本以为一顿惩罚会在所难免，没想到徐市反而还来安慰他们。

“徐大人！“

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扑通一声跪在徐市面前。

“大人胸怀宽广，不计我二人多嘴之过。此后无论前路有多艰险，我二人也会追随大人，绝无怨言。”

“哈哈哈！”

徐市笑了两声，将二人扶了起来，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是能得诸位信任也是我徐市之幸。”

“既如此。徐启师弟……”

徐市话音一落，就站出来一名徐氏宗族的弟子。几年时间过去，徐启也褪去了先前的稚气，但是眉眼之间的傲气还是残余了些。

“掌门师兄，有何吩咐？”徐启行礼道。

“师弟吩咐庖厨，今天多备些佳肴，以慰大家不辞辛劳。”

“是，师兄。”

徐启应了一声，退进了船舱。身后是士兵此起彼伏的欢呼叫好声。在这湛蓝一片海上，这里成了最热闹的地方。百无聊赖在佳肴中被驱散，长途跋涉的疲惫在笑谈中被捂化。

游船从夕阳中走来，最终要走向夜晚。夜晚的海上要比白日更加安静，除了海风以及细浪的声音，就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只是船上的人并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队奇异生灵正朝游船赶来。

“哈啊~！”

“哎哟~！困了？”

“是啊，等了你来换岗呢！”

“哈哈！”

前来换岗的士兵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道：“之后就交给我吧。”

“好~！哈啊~！”

先前那位士兵捂住嘴再打了一个哈欠。晚上的海风是有些冷的，一阵海风吹来，士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好不容易酝酿好的困意醒了一大半。眼睛随意一瞟，就发现了一些异处。

“嗯？”

士兵定睛看着远处海岸线上突然拱起的黑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揉了揉眼睛后再看，那黑影竟然比刚才又近了些。

“那是何物？”

“什么？”

同伴顺着士兵所指之处看去，再看到那黑影后，同样有些疑惑。

不只是他们，其他士兵也都发现了这个异常，纷纷趴在围栏上，指着那处黑影议论纷纷。

那黑影正朝着他们过来，一开始有些太远了，看不清。那黑影起初只是小小一个点，到后来越来越大，此时已经滚成了一个拳头。而且那拳头还在不断变大，硬是想要将自己滚成一个能毁天灭地的大雪球。

“快去通报！”

不出一会儿功夫，徐市和一名随行将军来到了甲板上。

“那是什么？”将军问到。

徐市定睛看着前方来物，极力想辨清敌友。

“不知。”徐市答道。

“不会真的是，仙山吧？”

“看起来……不像。”

就在所有人还在指点的过程中，那黑影越来越近，并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徐市双手紧紧捏住围栏，神情万分凝重。

徐市直觉有些不妙，朝身后高喊了一声“调转船头，改变航向！”

号令传得很快，船长得令，迅速改变航向，却并没注意到夜空中飞来一柄银枪。银枪自黑影方向飞来，划破夜空，直奔操纵室。

“哐嚓！”

操纵室被银枪咂了个大洞。船长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银枪穿透了脑袋。一时间，巨船上乱了套。

“掌门师兄，”徐启匆忙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到：“船长死了。”

“什么？”

随行将军听闻后满是惊恐的问到：“徐大人，那现在该怎么办？”

“降下船帆，停下游轮！”

徐市转眼看向黑影，神情又冷硬了一些，看了一眼惊慌的童男童女，吩咐道：“将军先带孩子们和船员去船舱，请务必要保护好他们。”

“徐启师弟，快去召集徐氏弟子，我们一同抵抗敌侵。”

“是，师兄！”徐启说完就匆匆去召集徐氏弟子。

等把所有事情的安排好，徐市才重新看向黑影。越滚越大的雪球最终的面目徐市看清。

那是一头不知名的巨兽，发着如海一般的碧蓝色的弱光，这道光此时正朝着游船飞速而来。

东海蓝鲸，传闻其有百里之大，生性凶残，贪吃嗜杀。而这东海蓝鲸却只听令于一种生物——东海鲛人。

东海蓝鲸出现在这里，想必只有一种情况。这里是东海鲛人的领域，他们走错路了。

“师兄，这究竟是什么？”徐启问到。

“东海鲛人。”

徐启一脸惊愕，“那不是传说吗？”

“没有平白无故的传说，”徐市看向乌泱泱袭来的鲛人群，脸色黑沉到了极点，“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让我们离开。”

“布阵！”徐市凛声喊到。

就短短时间里，徐氏宗门弟子就排好了防御阵型，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哗啦~！”

水花拍打在船体上，若只是普通的夜晚，或许还能感受这安静与闲适。不过，此时身处巨船上的所有人都没心思去听这水花声。

游船停摆，降下船帆，明显就是示弱的样子。

不过，蓝鲸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还在迅速的朝他们靠近。最后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徐市站在最前面，收好了自己的佩剑与灵力，保持着足够的镇定。无论如何，能谈则谈，若是能解释清楚明白，说不定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说起来是巨兽，但其实也只能看见巨兽露出水面的头顶。加之没有人见过它真实模样，对于这东海蓝鲸的一切说法都是来自于民间与古书。

光滑的巨兽头顶此刻站了一个人身鱼尾的生物，这就是能够驯服这残暴古兽的鲛人一族。瞳色是湛蓝色，如瀑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额前几缕主人无心管辖，便孤苦伶仃的垂在裸露的胸前。

鲛人自腰际以上是人形，不知是生于水中的缘故，他们的皮肤都极其白皙。在这黑夜里似乎都能看到他们周身正散发着光晕。而腰际之下则是鱼尾，为首的鲛人靠鱼尾支撑，四平八稳的立在巨兽背上。一双蓝眸凶狠的盯着眼前的巨船。

现实验证了传闻，鲛人长得很好看。只是美丽的皮囊之下，其实还藏匿着獠牙，此时正将獠牙正对木制巨船，想象着如何将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拆骨喰血。

“呜~”

巨兽沉闷的叫了一声，把本来就紧张得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徐市没有被吓倒，仍旧保持着冷静。

“呜~”

突然，蓝鲸再次叫了起来。

本来平静的海面霎时间波涛四起，游船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水面上的蜻蜓，没有能力飞起来，也就只能随着浪涛颠簸起伏。

巨大的游船此刻慌了神，木质结构不住的发出吱呀声来，混合船上东倒西歪的人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小孩子尖叫声与哭闹声乱七八糟的响成一片。

冷静，一定要冷静。

徐市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忽视身后的哭喊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蓝鲸与鲛人。

这不是陆地，这是对方的主场，想要弄死他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力跟机会。

“你们是何人？”为首的鲛人问道。

“我们只是行商之船，只是走错了路，无意间才闯入了这里。”

“是吗？”鲛人满腹狐疑，“那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怕？而且……”鲛人看向徐市身后，“那他们为何又怕成那样？”

一滴冷汗从徐市额头上滑落，落在地上响起了“啪嗒”一声。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

“呵！”

鲛人冷笑了一下，“你们可是闯入了我的地盘儿，还以为能走得了吗？”

鲛人首领话音一落，身后发出无数支银枪。银枪沾染上月光，冷得有些可怕。紧接着，那些银枪马不停蹄朝巨船奔袭而去。不过幸好徐氏弟子列好防御阵型，饶是银枪再是凶狠，徐氏弟子全力抵抗也还是未能伤及巨船一分。

“你们以为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鲛人首领嗤笑一声，一拉手里缰绳，脚下巨兽就猛一抬头，霎时惊起巨浪。巨浪翻涌，朝着木船袭来，顷刻间，木船之上一阵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漫天银枪再次袭来。徐氏弟子的防御阵型已经乱了。银枪死命砸向这些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人，有的甚至穿透了甲板，刺穿了藏在甲板之下的一名船员。

“快躲开！”

徐市迅速动作，抢在银枪之前救下了徐启。但是经历了这一轮进攻，巨船已经残破不堪，要是再有下一次进攻，他们绝对逃不了。

“师兄！没事吧？”

徐市摇了摇头，再次凛声吩咐道：“重新列好阵！”

然后呢？

徐市站起了身，手里拿着琉玥剑。身前是他绝对战胜不了的鲛人大军，身后是此起彼伏的痛呼惨叫。

他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徐市知道这是出自何出，但是他并不想回答。

“哼~！”

那个声音冷哼一声，继续说到：“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我就能保证你一定能活着！”

徐市还是没回答。

琉玥剑灵知道徐市犹豫的原因，怪笑了一声说到：“你不会还要管他们吧？你管不了的，你现在自身难保。而且，就算你救回了他们又怎样？你搞砸了啊，就这样回去，皇帝能放过你？能放过他们？”

“所以那就更加不能交给你了！”

“喂！你……”

琉玥剑灵话还没说出口，徐市就一挽琉玥剑就朝着鲛人迎击上去。

此前徐市使用琉玥剑时多由琉玥剑灵主导，那是因为徐市并没有被激怒。但是，这一次徐市被激怒了，琉玥剑灵落了下风，完全就被徐市压制。

灵剑一挥，强劲在海面上开出一条大路，鲛人阵营瞬间被打乱。但是鲛人首领似乎并不当他是一回事，虽然身后的鲛人阵营大乱，但是鲛人首领却毫发无伤。

“就这点本事吗？”鲛人首领不屑的笑了一下说到。

徐市惊了一下，迅速收回剑，闪到鲛人首领左侧前方，以迅猛之势扑向鲛人首领。却只见鲛人首领一抬眼，一张巨大的水幕挡在身前。琉玥剑嵌入水幕中，一时竟是拔不出来。

紧接着，水幕化作一个由海水铸成的巨人，琉玥剑就握在巨人手里。巨人拉住琉玥剑猛然一甩，琉玥剑立即脱离了徐市，徐市被甩回了船上，而琉玥剑还在巨人手里。

这一重击着实伤着了徐市脏腑，徐市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却只在撑起上半身时，一柄银枪自鲛人方向飞来。就在徐市眼前，那杆银枪扎透了木板，木板之下藏着一名童女。童女已经死了，双眼圆睁，眼里满是惊恐。

银枪不会单独飞来。

刚才的一击，徐氏阵型已经被打乱。就算还在还能勉强抵抗，也只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银枪不停的穿透阵法，穿透白衣道袍，穿透血肉。

就在徐氏眼前。

现在的巨船上早已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徐氏弟子载频四百抵抗，船舱里的人的拼死奔逃。有些人为了活命尽然不管不顾的跳进了海里，可那又怎样，银枪没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我们从来就没想过想伤害你们，为什么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徐市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朝鲛人首领吼道。

“你们过于贪婪，放了你们回去等着我们的就是灭亡，所以，我们必须杀死你们！”

“我们此行并非有意叨扰汝族，只是借路而……”

“嗖！”

又是一柄长枪，擦过了徐市的脸颊，瞬间就带起了一条血痕，而长枪的目标不是徐市，是被护在徐市身后的一间屋子。屋子里头瞬间就爆发出了一声惊叫，有鲜血顺着门缝流了出来，流到了徐市脚底。

温热粘稠。

“哼！这样的话，我听过不止一次，这样的错误我们不会再犯！”

鲛人首领说完又是一拉手里的缰绳，蓝鲸立马就朝空中扬起了尾巴。

“等等，船上还有孩子，可否……”

“我为何要同情你们？”

鲛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徐市，丝毫未被徐市的话打动。蓝鲸尾翼重重的打在海面之上，霎时间，巨浪滔天，遮天蔽日而来。徐市看着巨浪，立马转身跑回了甲板的那处缝隙之下，将几个孩子拥入怀中，等待着巨浪来袭。

“轰隆！”

巨浪是带着摧毁游船的决心而来，平息之后。那片海面上一片狼藉，到处漂浮着尸体与巨船残骸。

“走吧！回去向徐长老复命。”

鲛人一族获得了最终胜利，驾着蓝鲸难掩愉悦又再次回到大海深处。

就在鲛人一族走远之后，从水面之下露出一个头来。是徐启，看着鲛人愿去的方向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启环顾一下四周，在众多浮尸中找到了熟悉的那一具。

“师兄！”

徐启拨开障碍物，去到浮尸身边。浮尸是背朝着天空的，徐启轻轻一翻，浮尸就露出了真容。

真的是徐市。

已经没了呼吸。

“师兄~！呜呜呜呜~！”

渐渐的，天开始亮了。

本来碧蓝的海，在这一场战争之后染成了血红色。天空一片祥和，如果不是这海面上的一片糟糕之景，徐启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发生过。

徐启随意捡了块稍大点的木板，一抹脸上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徐启就撑着小木板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