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念慈睡眼惺忪,从梦中转醒,顶着抽痛的头坐起来,谁知刚撑开眼皮就发现,坐在地上打瞌睡的殷宁。
竟敢把胳膊伸进她的手掌里?李念慈眼睛瞪得溜圆,赶紧甩手,又把这人的脑袋推下榻。
咣当一声,殷宁摔了个屁墩,连带着打翻了手边放置的醒酒茶,弄湿外襟:“怎么醒了就攻击人啊。”
殷宁扶起茶杯,手忙脚乱地找手帕来擦拭衣襟,低头时,目光接触到她佩戴在颈间的聚魂珠,被惊醒的起床气顿时烟消云散,对着救命恩人讲不出半句责备。
连净身诀都不会,笨拙。李念慈冷眼看她,毫无愧疚,反而透露不满:“你趴在我的床榻要作何?不安好心。”
明明是她不安好心!半夜醉酒,不仅总是直勾勾盯着师尊看,还拽着师尊不松手。
回忆起昨夜,殷宁似笑非笑,目光调侃:“是您喝醉了,非要与我回忆过往一诉衷肠呢。”
没错,整个晚上,李念慈一直在唠唠叨叨。概括起来,就是拉子爱上直女的悲催故事,结果人家还死了,彻底成了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殷宁露出整齐的牙齿,端着人畜无害的伪装,贴心提醒李念慈:“师尊名唤之恩,您下次千万、别再、认错人、了哦。”
万一李念慈玩起母女替身梗,以恩情要挟师尊留下,她真没处说理去了。
听到这话,李念慈一下子表情龟裂,瞬间想起来自己昨晚的醉态,嘴角肌肉抽动,恨不得砸了剩下的满柜子灵酒。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她毕竟阅历丰富,李念慈马上镇定心神,反过来威胁殷宁,捏着秀发邪气一笑:“既然你知道了,就去把之恩叫来,让我好好喜爱一番,这次我绝不会再、认错、了呢。”
殷宁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浑身炸了毛,内心愕然。这个老女人,竟然真要搞狗血替身那一套?!
“你、你你你,别以为救了人就可以乱来!”
李念慈仔细观赏殷宁的小刺猬模样,终于赢回了主场,舒展眉头。
她下榻来到镜子前端照,漫不经心丢下惊雷:“乱来?我既然救了她,就该让她以身相许。”
“不行!”
两人交锋,殷宁明显落了下风。情绪起伏间只觉脑内抽痛,连带着心神也晃荡不安。她却只当是昨夜没睡好,没有将身体异常放在心上。
正要进一步理论,这时恰巧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幼稚的纷争。
李念慈嘴角一勾,轻快回应:“进。”
门打开,是任之恩。
哟,主角登场了。李念慈瞥着殷宁着急的神色,爽快笑出声:“小孩,来得正巧,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绝对不行!殷宁嗖一下蹿到任之恩的身前,严肃沉着脸,未曾察觉间,语气里染上了命令的意味:“师尊你不许听!”
任之恩不明所以,却乖乖听话顺着殷宁:“我不听。”
瞧着炸毛的殷宁,李念慈忍不住挑眉惊奇。这孩子一口一个师尊叫得欢,行为上却毫不遵守师徒之礼法,冒犯的动作一串接一串。刚刚逗弄她几句,她就变成小炸药呲牙咧嘴。
至于吗?难道我真会抢了她的师尊不成?
殷宁的衣襟沾湿,此刻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胸前甜软的曲线。任之恩眼光躲闪,掐个净身诀烘干衣衫,这才敢正眼看她:“怎么了?”
好严肃的表情,殷宁心情不好吗?
李念慈砸吧嘴看戏,铁了心给殷宁使绊子:“喂小孩,我珍宝阁正缺人手,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殷宁回头恶狠狠瞪着李念慈,突然后脑覆上了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头,柔软温暖,一下下地安抚她紧绷的神经。
仿似恍然回神,殷宁终于从莫名的暴躁雾气中跳脱出来,看清了李念慈满是玩乐取笑,眼里分明没有一丝恶意。顿时暗恼自己大惊小怪,今天脑子不好使,这么明显的逗弄都没看出来。
只是在开玩笑啊喂。
她刚刚,好像还凶了师尊?怎么回事……殷宁乖低低头,转转脖颈,主动用脑袋蹭了蹭任之恩的掌心。
感受到殷宁的亲近,任之恩从心底生出隐秘的欢喜。感受到称心满意的甜蜜之后,才分出注意力给李念慈,开口歉意婉拒她的提议。
“抱歉李姨,作为宗主,我是要回青玄的,没办法留在您这里。”
随后凝神思索,想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您若是需要,我可以每月来帮忙。”
说罢,侧眸询问殷宁,征求她的意见。毕竟,她还是殷宁的签约艺人。
殷宁对上师尊问询的目光,内心舒爽极了。瞧,师尊还是重视我的。
好像只得意的大兔子,骄傲地扬起下巴,对着李念慈晃着耳朵炫耀:“您要是实在需要呢,师尊和我,都可以来帮忙哦。”
李念慈拧眉,瞧不惯她得瑟的嘴脸,直言不讳问道:“小孩,你喜欢她?”
任之恩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殷宁,赶紧摆手解释:“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师徒。”
李念慈吐槽起来不留情面:“呵呵,你有个屁师尊样儿。”
一旁,殷宁竖起耳朵,听见任之恩否认,瞬间嘴角下拢,鼓着腮帮,委屈扭头不看她。
任之恩否认得也太快了!难道这块木头疙瘩一点都不曾心动过……
殷宁气鼓鼓地低头,暗暗升起念头,盘算着如何才能得到师尊的爱。
见得意的小兔子吃瘪变成了小河豚,李念慈见好就收,转而谈起正事。任之恩为何会和神元的父女俩闹得这么僵,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起这个,殷宁顿时回神,立刻掏出留影石递给她。一看便知,不必多言。
李念慈凝神瞧去,瞬间诧异不已,骇然失色。
青铜鼎?这鼎是珍宝阁卖给神元的,重鼎千金,收放自如,是围剿压制的利器。闻笛笙怎么拿它来算计任之恩?
当初青玄之难,不是神元宗出手解决的吗?还损伤牺牲了许多弟子呢。而且两宗友好,时常往来,闻笛笙怎会干出这样的事?
“她为何这般对你?”
“哪里需要什么原因!”殷宁绷着脸抢答:“这些年,她欺压青玄也不是第一次了,还妄想强迫师尊做她的……”
殷宁吞下那两个字,不愿提及。大力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见她神色不对,任之恩上前两步,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掰开她的手掌,目露担忧:好像自打从神元宗出来,殷宁的情绪起伏就特别大,怎么回事,是受了摄魂的影响吗?
李念慈怀揣不安,隐约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她急切抓住扶手,惶惶发问:“神元不是和青玄交好吗?”
青玄与神元交好?不只是李念慈如此认为,恐怕整个修仙界都这么认为。
可事实大相径庭,神元宗一贯擅长经营友好和睦的形象,以提携相助之名打压青玄宗多年。不知情的人还要赞扬他们是仁义大宗。
之前她年轻气盛,不懂得压制内心的愤懑不公。闻煜在仙盟大会上惺惺作态,她出言斥驳。结果各门派修士议论纷纷,暗讽她不知感恩,连带着青玄也被联合抵制。
最艰难时,宗门连常用的物资都买不到,甚至无法保障弟子们的日常吃穿住行。最后还要委屈沈师姐向他们低头,出面摆平。
也是那时,她才深深认识到自己的处事心谋是多么稚嫩。
作为宗主,若随性子冲动行事,牵连的是整个青玄。这么浅显的道理竟然还要经过惨痛教训才能理解。
此后只好严苛律己,削磨脾性,不敢再生差错。
如今再面临相似的问题,任之恩完全没了要争论拉扯的冲动,只是漠然回答:“那只是他们营造出来的表面。”
然后抿唇黯然,不带希望地多解释了一句:“当年神元并非主动出手相助,而是青玄买来的救援,是交易。”这句话她曾强调很多次,根本没人信。
闻言,李念慈僵神,表情愕然。
当初那场劫难过后,青玄筹款重建宗门,她也捐了笔匿名善款,但沈无幻认识自己,年轻时,她与那丫头也算是半个情敌,为避免尴尬,就没再去了。
正巧闻煜在仙盟大会上郑重提出,他要全力帮扶青玄,为此她还特意将珍宝阁迁到神元来,给闻煜行方便,一些上品法器也低价出给他,帮他提携青玄宗。
现在竟然告诉她,从最初开始,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当初闻煜放出帮扶青玄的消息,实则是故意跳出来,替青玄拦断了其他修士的善意,彻底将青玄逼入困境?
李念慈后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她简直不敢想,闻煜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手段。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青玄艰难,难道我会冷心旁观不成!”就算当年她与任青韵闹不愉快,可那些只是说不清的个人纠葛,她又没与整个青玄决裂啊。
“曾经交好的各位前辈,只要是我与师姐能想到的,都向其发了求助贴,可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旧事重提,任之恩不免苦涩,却也发觉了不对劲,至少李姨看起来,好似不知情。
什么求助贴,她根本没收到过,她只收到过每年三月青玄发来的问安贴!
李念慈急得一把抓住任之恩:“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你!你……”
信件也被神元宗搞了鬼?如此说来,这么多年,她岂不是在给仇家送装备,帮着闻煜欺压青玄!
李念慈站起身,将这个破小孩用力摁在怀里,内心复杂万分。
……
另一边,神元殿里,闻煜震怒。
眼看着闻笛笙愈发臭名昭著,他身为少宗主,不能让这个逆女牵连到整个神元的名声。这件事必须做出处罚,让众人见到神元宗的态度:“让闻笛笙去道歉,回来直接扔进禁地里反省!”
闻煜挑起棋盘上的一颗白子,用指尖碾碎。闻笛笙这个废物,枉费他培养了这么多年,这下是彻底不能再用了。
不过,这阵舆论势如燎原,而且青玄宗任之恩的声望乘风直上,这背后……恐怕不简单。
他招手换来侍者:“掌机源自哪家炼器师,为何瞬间风靡兴起?”
侍者抬头,恭敬提醒:“少宗主,任之恩摆摊所卖之物,便是掌机。此物出自青玄。”
什么?!青玄被他攥在手里这么多年,从没打过翻身仗,此次搞出掌机、利用舆论制人,肯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去派人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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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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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全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