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再次敲了一下玻璃板,给出肯定的回复。
衡玉泽终于下定了决心,誓要为猫猫开辟出进入花房的通路来。
眼见衡老弟开始在花房外打转,寻找易进入的地方,郑朗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
“衡老弟!”
他三步并作两步,贴在衡玉泽身侧小声问:“咱可不能这么做啊!”
衡玉泽观察起铁架子来,寻找生锈多的地方,被劝了,也只是阐述决心:“郑哥,沉灯想进去肯定有它的理由,我得帮它。”
“诶,咱们沉灯是聪明,但你这也太没原则太宠溺了!”
郑朗还在坚守底线,忽的,裤脚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低头一看,见沉灯已经来到了他旁边,小毛脸正仰着认真地看着自己,那双总是盛着天空的眼眸,此刻映出一点盈盈的光斑,是月亮的倒影。
郑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猫猫真的会什么妖法,他忽然就理解了衡玉泽,猫猫是真的想要进去,也确实是需要他们的帮忙。
“疯了……”
郑朗抱着头抓狂,随即下了狠心,恶声恶气地道:“衡老弟!”
“在。”
“钱带够了么?”
“带够了!除了现金,还有卡里的……”
“咱俩不能进,只能让猫进去,事后还得给花房老板道歉,给人家赔偿。”
衡玉泽听后,明白郑朗愿意帮助自己和沉灯了,于是笑着点头。
“放心郑哥,这也是我的想法。”
俩人开始借着自然光研究生锈的铁架,偶尔光线实在不充足,便把手机调低亮度再照着观察。
最后,终于在靠近紧闭的门的附近,贴近地面的位置,找到了明显锈住的铁架。
白沉灯在那块架子上敲了两下,敲得铁锈簌簌掉落,在地上积了一小摊。
整个花房都有些年头了,才能有这般酥脆的铁架存在。
白沉灯格外喜悦地“喵”了一声,任谁都能听出它声音中的迫不及待。
风又起,将周围树木的枝叶吹得响个不停,简直像是树木在成群结队地笑,不知是笑他们即将功成,还是为别的而笑。
有些声音更好,为他们接下来的行为做掩护。
天遂人意,枝叶声始终没停,甚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很快,连音量较小一些的敲击音都听不分明。
藏在枝叶声中的摩擦音也被忽略了。
与民居那一晚同样的摩擦音出现,如附骨之蛆,正向着二人一猫接近。
敲了几下铁架子,除了铁锈,什么都没敲下来。
就在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商量要不要使用一些雷霆手段之后,因为长时间弯腰有些疲乏的郑朗直起身,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
他一边活动,一边看向周围。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见四周仿佛多了一点变化。
郑朗惊咦出声,引衡玉泽下意识抬头,下一秒,四周冒出诸多黑色细长鬼影,蜿蜒着向他们涌来!
郑朗和衡玉泽人都傻了,刚还研究怎么让猫进入花房呢,这就忽然被一群长条鬼影袭击,过于刺激的场面让俩人怔愣当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有一道黑影攀到了衡玉泽脚边,卷着他的脚裸就将人倒吊了起来!
衡玉泽被一股巨力拽住,整个人使不上力,背包挂在臂弯中摇摇欲坠。
郑朗骂了一声,立刻抓住衡玉泽的腿,也看清了这细细长长还会动的鬼影到底是什么!
是树枝!
有生命会活动的树枝,像蛇一样灵活,力道大的惊人!
电光火石间,细碎的思绪连成片,原来那天晚上在民宿,他们听到的声音就是树枝贴着地生长蔓延的声音!
两个成年男人勉强稳住了形势,树枝被他俩的体重坠了下来,郑朗伸手去够树枝,衡玉泽上半身贴地,立刻抓紧机会从背包里取出绣球!
使劲将绣球砸了出去,衡玉泽想到了被砸的老太太,很明显老人体内有东西控制着她。既然那一晚,将小鼓砸出去就有显著效果,希望这次小鼓依然有用!
无形的冲击在空气中震荡,一声厚重的鼓声在二人耳边突兀响起,衡玉泽正等着树枝自己解开,不料一鼓下去树枝毫无变化,这让他难以置信。
被视为底牌的邪鼓居然对树枝毫无作用?
一切发生的极快,郑朗没看清衡玉泽做了什么,他听到了鼓声,还以为衡玉泽背包里藏着鼓,用这东西砸了树枝。
事实也大差不差,只不过衡玉泽用的不是普通的鼓,是邪鼓。而对血肉类生物效果极佳的邪鼓,面对植物起不到任何作用。
郑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人类的皮肉和树皮不可相提并论,但他仍然发了狠,双手握拳往树枝上砸!
这一砸,效果出奇的好,那树枝仿佛猎物遇到天敌,被烫了一下,登时松开了衡玉泽的脚裸,迅速退去。
衡玉泽重获自由,先收起小鼓,想不通为何自己的攻击不起效果,反而是郑朗的拳头起了关键作用。
二人站起身,看着周围不断蔓延的树枝。
顷刻间,除了他们方圆几米,周围全被树枝占满了,在地上扭曲缠绕着的树枝,像一条条黑褐色的巨虫在不停蠕动,不觉得生机盎然,只觉得恶心。
“衡老弟,别离开我身边。”
郑朗的反应算得上完美,从抓住衡玉泽避免他被树枝直接拽走,到用拳头砸跑了树枝,再到现在不见慌乱强行镇定的模样,全都表明了这个中年男人的靠谱。
没有时间过多思考了,那树枝在短暂退去后,立马又涌了上来。
郑朗挡在前面,但四面八方全是涌来的树枝,他只有两只手,那怕加上脚四肢并用,也拦不住流水一般无孔不入的树枝。
不过一个照面,衡玉泽就被树枝卷着手脚再次带走!
就在郑朗双眼发红地要再次扑过去时,一道雪白的影子如无声的闪电,迅猛之势不可阻挡,猛地窜至衡玉泽肩上!
衡玉泽如何能忽略掉沉灯,早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猫猫绝对有自己的打算,他只需要相信小猫仙就好!
果不其然,白猫在出现至衡玉泽身上后,树枝停止了一霎,随即更加剧烈地蠕动了起来,犹如狂暴一般。
衡玉泽发出吃痛的声音。
白沉灯喵了一声,安抚着人类,蓄力之后的他借着今夜的月色,每一根毛发都带着莹润的月泽,散发着清冷的灵性,扑至缠绕着衡玉泽的树枝之上!
犹如弦月投入黑湖,白猫的身姿轻盈,在漆黑的夜中,它是唯一的光亮。
郑朗看呆了。
随着白沉灯踏过,月华似轻纱般笼罩在黑褐色的树枝之上。
圣洁、纯净的月华净化一切祟气,仿佛锋锐的细小光刃渗透至树枝之中。
衡玉泽惊喜,困住他的树枝突然失了力道,他轻轻挣扎了下,便脱离了束缚。
白沉灯此时也落到了地面上。
一阵风拂过,纤维失去活性,树枝随之化作湮粉,飘散在地。
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惊呆了旁观的郑朗。
“猫……猫……在发光?”
虽然自诩命硬克鬼,但他老郑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活神仙啊。
白沉灯这一击毁了大量树枝,然而,盘踞在周围的树枝仍是密密麻麻不见少。
这时,花房处传来“啪”地一声脆响。
二人一猫循声望去,见树枝居然捅破了玻璃板,将花房钻出一个大洞来。
白沉灯瞳孔微缩,立即追过去,树枝成簇地蜿蜒进入,白猫一边斩断能遇到的树枝,一边往破口处赶。
几秒功夫,白沉灯就到了破口边。
已经有不少的枝叶溜了进去,而在白沉灯看不见的地方,兴许这东西会从别的入口进入,总之,他现在必须要进入花房了。
最后扭头看了一眼二人。
“喵——”
照顾好自己。
随即不再迟疑,直接闯入。
……
夜菊,是苦菊村冯家第三代传人冯承霁精心培育出的新品种,只在夜间开放,花朵大如银盘,美不胜收。
花房老板冯承霁扎着头巾,靠在一盏昏黄的夜灯旁边,专注凝视着一朵含苞的花。
他能吃苦,有耐心,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终于培育出了夜菊。
这次的花是他培育出的最优秀的一朵,他邀请了同样是植物爱好者的十二人来一同欣赏美丽绽放的瞬间。
估计今夜是等不到花开了。
那十二人被他安排在和花房相接的房屋客卧之中,大家聚过餐,其余人都睡下了,只有他自己还不肯休息,不想错过夜菊开放的任何一个可能的瞬间。
冯承霁坐在小板凳上,细长的腿蜷曲着,眉眼带着倦怠,但他感知被触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让他趋于安歇的神经逐渐紧绷起来,直到一声碎裂的玻璃声响,他才猛地站起。
“谁?!”
是鸟、猫、狗?
还是……
人?
冯承霁拎着夜灯,想去查看一番情况,却在灯光照亮的边缘,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的残影。
他再次厉声道:“谁?”
树枝顷刻间将蔓延至花房各处,搜寻着什么。
恶妖拥有造成浩劫的实力,却不敢暴露在人前,只因人气会冲破他们包藏冤煞的外皮,使自身受到重创。
因而树妖不想在花房里肆虐,如他这般的妖,恶行累累,消弭影响降低存在,是刻入骨髓的习惯。
冯承霁在原地转了一圈,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泛着奇异的波动,把他这一座玻璃花房给填满了,唯有灯光映照的范围内还算干净。
当下,他不敢再走远,逐步移动到夜菊附近,并试图抱着夜菊离开。
这时,小体型的雪白生物像炮弹一般冲了过来,冯承霁吓了一跳,只能死死抱着花盆,不敢松手。
透过玻璃,皎洁银芒挥洒而下,冯承霁看清了那小生物是一只猫,雪白的仿佛发着光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