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容危身边,撑着头问道:“神君,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将我送到了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来的?”显然是有些神志不清。
“你身上什么味儿。”一股熟悉的味道袭来,瞬间将她冲的灵台清明,她仰头嗅了嗅,巨大的血腥味将她包围,容危身上最重。她伸手一摸,满手鲜血。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无妨,你莫要吵闹。”
容危周身金光萦绕显然是在疗伤,青浣不敢出言打扰,只能静静地在一旁守着。余光一瞥,就瞧见旁边还有一人。
崔煜被一根灵鞭吊在半空,生死不明。
青浣看了看容危,决定暂时先营救崔煜。
她飞身而上,崔煜周身有一道坚硬的结界。
“崔煜,崔煜!”她边唤着,边操控灵气朝结界砍去,却被尽数格挡。
无奈她只能回到容危身边寻求帮助。
“神君,你救救他。”
容危在疗伤,她并不敢触碰,只能言语哀求,容危连眼都未睁一下,只轻声说道:“他没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现如今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连岁聿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她稳了稳心神,等待岁聿疗伤结束。
穹顶的荧光照不下来,他们四周只有岁聿的金光忽明忽灭,青浣盯着岁聿一张苍白俊逸的脸,思绪越来越乱。
这人逆天救她,目的是什么呢?当时的他一日比一日虚弱,以至于堂堂尊神沦落到这种地步,只是天界比她厉害的神仙多如牛毛,为何独独救了她?
这一切或许即将有答案。
“不知,不是,不知道。”青浣怎么也没想到,在苦苦等岁聿恢复之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复。
“我是容危,不认识你说的岁聿。”
“不可能,你当初还因为他救了我。”
“何时?”
“……”青浣说不出话来,当初容危恐怕不是救她,而是怕他落入国师手里直接死了。
她咬着唇思索片刻,在容危起身之时,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袍,上面血迹未干:“这就是证据。”说着她划开自己的手腕。
“你身上流着与我同样气息的血,这就是证据。”
容危扯开她,指尖沾染了些许猩红,皱着眉掐着神力在她手腕上一抹,低声训斥一句:“无理取闹!”指尖过处,伤口瞬间消失,青浣的手腕处残留一抹血痕,灼热的触感渐渐烧到了她的心里,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大力掐了一下自己,传来轻微的痛感,她的感知正在慢慢恢复。这青浣更加认定,容危就是岁聿。
“我有触觉了,你就是神君。”
容危没理她的疯言疯语,抬手朝上空一指,围绕在崔煜周身的神力顺势回落至他指尖。
没得到灵力支撑,崔煜眼看就要从半空坠落,青浣连忙催动灵力去接,那灵力中夹杂着嫩绿的竹叶。
看着那熟悉的枝叶,青浣一时愣神。继而朝手腕看去,容危留在那里的那抹血痕已经消失不见,而在她的身体深处,一截嫩竹抽芽而出。
她的真身死而复生,是因为容危的血,青浣拽住他,在他狐疑之时一把扯开层层叠叠的衣襟,露出玉一般的皮肉。
他的心口处,有着一处新疤,一身的血就是从这里流出的。
怪不得她魂魄尽损,却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原是岁聿的心头血换了她一命。她伸手,指尖刚一触及红肿的新伤,一股寒意就朝她袭来。
“放肆!”
容危甩开她,收拢好衣襟,“姑娘请自重!”他丢下一句背过身去。
青浣仍然不死心,转到容危的面前,问道:“你真的不是岁聿?”
“不是!”
“这就怪了。”她抱臂撑着脸,“在观星台,你试探我,却又在大殿救我,可你又说你不是岁聿,莫非世间还有与你相似之人?还是说你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难道不是吗?”他双手环臂,不似之前的神态,带着一股冷傲的气质,青浣仍然看见了他耳垂上未褪去的红。
“也算是,不过与你所想的不同,若你想知道缘由,需让我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进你的灵台。”
容危皱紧双眉,青浣也不急,灵台乃是魂魄的栖息之地,不能贸然示人。
“可,不过我要知道那日晷的去向。”
不愧是尊神,真是好魄力。
“可以。”她没什么好隐瞒的,黑衣人抢走星辰晷,待她确定了容危的身份,头一件事情就是调查它的下落,夺回神器。
青浣一手扶着容危肩膀,一手探向容危额间,一丝莹白的根茎从她指尖长出,进入他的灵台之中。
容危的灵台黑白交织,整个境中空无一物,仿若一汪晕开的水墨,他的魂魄在一旁闭眼打坐,浑身萦绕着金光,那是神魂独有的。容危就是岁聿。
这一发现让她兴奋不已,她抚在容危额间的手一颤,根茎戳破了什么东西,容危闷哼一声,青浣看到了属于容危的一段记忆。
目之所及之处一片尸山血海,天际黑云肆虐。尸山上浮空站着一人,墨发飞扬,一剑斩天,天空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一眨眼将黑云吞了干干净净。
青浣看呆了,正要将一个名字喊出口时,一股力量将其强行逼退。
她猛地收回手,就看见容危眼底凝了一层霜。但顾不得害怕,抓着容危的手腕问道:“你在人间见过净弥?”
刚才的画面女子如瀑的墨发被一根青绿色的发带绑着,青浣认得出,那是当年她亲手为净弥做的,只是,等净弥戴上之后就再也回来过。
而容危的记忆中,却出现了她的身影。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圣子何时见得净弥?”
“净弥,是谁?”
看来神君是将天界之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就是刚才记忆中那女子。”黑暗浓稠也遮不住她灼热的,她直直地盯着容危的双眼。“她是我的旧友。”
“你的好友真不少,二十年前。”他的语气不好,却仍旧答了。
青浣琢磨着他的话,二十年前,岁聿二十年前就到人间了?不对啊,从岁聿破开神门,到她至京城不过短短二十天,怎么在他身上就过了二十年?
她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一种可能,这里该是百年前的人间。寒意浸满全身,她费力地从脑海中翻出对几位尊神的记忆。
天界自混沌主神归化天地之后,只余四位尊神,净弥身为宇神掌上下四方,岁聿身为宙神掌古往今来。剩余两位司命神君掌三界命数,青玄神君掌天下生息。
有传言称,宙神岁聿能够破开往世境,穿梭古今。
自己莫不是被他丢入往生境,来到了百年前!所以容危不认识自己,也没有天界记忆,因为他只是岁聿的转世,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却身负神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思索一番,她决定坦言相告:“圣子,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我不是国师的人,来寻你确实是受人所托……”
“就是这样,神君嘱托我来寻你。”青浣将如何来到,星辰晷在何处如实相告,容危没有看她,神色无一丝异常,仿佛这些全在他意料之中。
青浣也不知他信没信,又问道:“你因为星辰晷的消息留下我,是不是知道它的去向?”
容危摇摇头:“不知。”他沉默片刻,又言道:“我只是小时候见过一个相似的。”
“后来呢?”
“消失了!”
“消失了?”青浣没明白。
“在我体内消失了,我怀疑如今他在容迹手中。”
“容迹是你师父?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看来两人名为师徒,实则是仇敌,不然怎会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
旁边崔煜躺在地上呻吟出声,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青浣看了看四周,琢磨着如何逃出去。两道细小的风刃自身后袭来,两缕乌发到容危掌中。
片刻之后,两个人影自他掌中出现,缓缓长成了青浣与崔煜的模样。
“崔煜”再次被起,结界重归于整,一切如同之前的模样。
青浣震惊于容危如此精湛的傀儡术,之后被袖风一裹,消失在原地。
“你来此处疗伤是为了救我?”
“……”
无人回应。
容危脚下掠过紫极阁大殿,朝东而去,一路上飞禽避让。
容危落在了一处僻静之地,银泉倾泻砯崖转石,雷鸣震耳。他们在崖边落脚,旁边只有一座略显残旧的茅屋伫立眼前,旁边矗立着一块巨石,上面雕刻一个大大的“过”字。
容危抬手推开了院门。
一进院,震耳的水声瞬间被削弱,静的能听到鸟鸣啁啾声。四方小院外起了一个坚固的结界。
青浣跟着他来到屋内,屋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干净,靠窗的案几还放着棋盘,上头一局未终,想来是处长居之地。
容危将崔煜安置在床上。
青浣有一瞬间的恍惚,盯着门口,仿佛下一刻有个黑色的家伙撞门而进。
“你在看什么?”容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愣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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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