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方法?”容危有心逗她,却惹得青浣当胸给了他一拳,之后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她知晓容危这样说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缓解她沉重的心思,这人总能在不经意处放松自己的心弦。
此时睡不着,她索性就坐直身体,同容危一样,开始打坐调息。
一室静谧。
等到天光初晓,二人的身体俱恢复了半成神力。青浣感受着掌心的力量涌动,叹了口气,太慢了。按照如今的情况等到全部恢复不知要到猴年马月,若真如她所想,恐怕整个人间都将变成熔炉了。
容危一整夜没有离开她半步,此时撩开床幔,捡起她的鞋子,等着她起身。对于此,青浣却十分不适应。虽说昨晚二人算得上已经同床共枕,可此时外头曦光大盛,照得她有些心虚。
“我自己来!”夺过容危手中的鞋子,为自己穿上。起身飞快地行至门边说道:“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崔煜兴许饿了。”
此时提起外人或许有些煞风景,可青浣无暇顾忌,她落荒而逃,一打开门就同等在门口的猫大仙来了个眼对眼,一时间更加羞愤。
此处的宅院同容危以往变换出来的风格一样,厨房之内仍旧米面齐全,可是想起之前那顿夹生的饭,让她犯了难。是以等容危施施然进来之后,她很自觉地将主厨的位置让给了他。
淘米、洗菜,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你从何处学的厨艺?”青浣坐在一旁,捧着脸问。
“饿得多了自然就会了,来帮我绑绑袖子。”他的襻膊稍稍有些滑落,自己手占着,只能让旁边无所事事的青浣来帮忙。
青浣帮他将襻膊系好,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闷声问道:“你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吗?”
她知道容迹对他不好,却也没想过容迹竟然连一个孩子的饭食都要克扣。
反观容危倒是不甚在意,拍了拍青浣的手,说道:“可以开饭了,去瞧瞧崔煜吧。”
他俩一个神躯,一个已经辟谷多年,清粥小菜,一看就是为崔煜准备的。
他跟着自己这些时日,所有的危险都同自己有关,青浣走到他的房门旁,迟疑了好一阵才伸手叩门。
“咚咚咚。”
木门沉声作响,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崔煜红着一双眼,脸上泛着青黑的胡茬,发髻散乱,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青浣知晓他虽为人老实,却并不木讷,谢府众人的样子足以让其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可看如今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地关心:“你如何了。”
崔煜脸上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让姑娘担心了,在下无事。”他的声音干涩,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不说,青浣也不好主动问,只能引他去饭厅。
容危早已将吃食盛好,坐等他们来。
已落定,青浣拿起汤匙盛了一碗清粥,容危刚伸出手,清粥就打个弯落在了崔煜面前,一时间他的那只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三人大眼瞪小眼。
青浣“呐”一声,将汤匙递给他,打破圣子的尴尬。
粥冒着热气,崔煜捧着粥碗,久久没有动作,青浣坐在他对面,看不清他的情绪。她和容危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
崔煜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放下碗,侧身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回道:“圣子、姑娘我想回去了。”
“你要回济州?”容危问道,他的双眉微皱,显然是不同意他的想法。
“我娘还在家中等我回去。”这一次他没有再提起父亲,他湿红的双目是祭奠自己父亲的证明。
瓷质汤匙碰撞碗壁,发出叮当脆响。
“你还不能回去。”青浣的语气十分认真,“京城是什么情况我们尚未可知,济州怕也不再安全。”
她还未说完,崔煜就起身打断,“我知道姑娘好意,只是,家中尚有老母在堂,我不能丢她老人家一人在家,父亲……很可能已经去了,我也该归家了。”
他生出些罕见的执拗,青浣没有理由再拦他。
三人沉默进食,容危的手艺不错,一锅粥煮的十分香甜,青浣却吃得食不知味。崔煜没有什么行李,理了理鬓发,就告辞而去,看着他渐远的背影,青浣终究是急了。
“我要跟他回去看看。”她心中一直有些不太好的慌乱感。
说着就要去追崔煜。
容危钳住他的胳膊,任青浣如何甩都不放手。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愿意用命报你,但是容危,他们母子也算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身处险境,你莫要拦我。”
她的眼神如火,态度万分决绝。容危叹了口气,手上的劲道稍稍松了,说道:“我不是要拦你,你我一同去。”
“那快走。”她的脸上瞬间绽开一抹比朝阳还灿烂的笑容,朝着渐远的崔煜挥手喊道:“崔煜,等等我们。”
又对着追出来的小白说:“好好看家!”之后,拉着容危就飞身追赶。
崔煜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不解地看看容危,又看看青浣。
“容危说这里距京城将近八百里,离济州再近也要六百里,你要走到何时?”
“济州已不再安全,我们同你一起,将老人家接到安全之地。”
说着青浣就祭出太极剑,一刀划开眼前的虚空,拉着二人就踏了进去。
她的身子虚弱,在虚空之中有些眩晕,只能依靠在容危身上,青浣继承净弥的力量,可以随心至任何想去的地方,是以,等他们踏出裂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之前崔煜母子捡到自己的地方。
回到家乡,崔煜止不住地兴奋,飞奔着往家里赶去,边跑,嘴里边喊,“娘,娘!”
四邻的门户之上已经换上了新的桃符,青浣没见过,指着门上栩栩如生的神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家家户户都有神仙在门上?”
容危向她解释了桃符的来历,然后喃喃道:“又是新的一年。”
青浣没过过年,不知他心中的滋味。
“娘——”
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九霄,青浣与容危对视一眼,闪身到崔煜身旁。
崔家正屋的大门洞开着,青浣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提起裙子跨进屋内,只见暗处日光照不到的地方,薛母侧躺在地,脸上青黑一片不知死活。
崔煜被里头的景象吓得浑身瘫软,几次想扶着门框起来都没做到。
她上前摸了摸薛母的侧颈,还留着一抹温热,只是脉搏跳得十分缓慢。
“还活着。”她朝后一喊,容危越过崔煜站在她的身边,扶正薛母的身体,看了两眼说道:“可以救。”
“你且去收拾些紧要的家当,我们要马上离开此处。”
容危不由分说地背起薛母,朝崔煜吩咐。
崔煜收拾了几身衣服与几张药方便走到容危身旁,其余的并未多问。
青浣朝前挥出一剑,霎那间几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频繁的穿梭太虚,使得青浣有些体力不济,出来的瞬间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她用太极剑撑着身子,悄悄拭去嘴角的残红,回身一步挡住地上的血迹。
容危背着薛母来侧间,崔煜放下东西替薛母诊脉。
“不必瞧了,不是疾病所致。”他伸手朝薛母头上扫去,只见老人的百会穴处冒着淡淡的黑气。
青浣双手握拳,朝床框上猛地一砸,骂道:“又是他们。”
现如今这般情形除了青玄不必做其余人想。
“我再去一趟。”济州城中还有许多百姓,她不能见死不救。
可未等她踏出半步,房门就无风合上。“不准!”容危头都没抬,手上凝着柔和的金光,为薛母驱散黑气。
“无妨,我去去就回。”她不理会容危的反对,伸手开门,就在她刚感受到门扉的粗糙纹理,就有另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容危的眉宇间带着怒意,“我说不准。”
他的怒气并没有吓到青浣,他反而是朝薛母看去,那厢崔煜也朝她摇摇头。
“你娘暂时没事了,只是昏迷太久不知何时能醒,你,跟我来。”他简述了薛母的情况,又让崔煜好生照料之后,拽了青浣回到了正堂。
门“啪”的一声被狠狠关上,容危还嫌不够紧密,又挥手打上三四道禁制,他的另一只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生怕青浣趁机跑了。
“疼,你松开我。”
容危不理会她的挣扎,将青浣按在凳子上,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逼青浣看着他。
“你现在去就是去送死。”
其实青浣知道济州现在定然很危险,可那里有那么多百姓在,难不成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那这和青玄又有什么分别。
“我做不到看着他们去死。”她不再挣扎,也不再看他,就那样垂着眼。
“青玄没想着要他们的命,要不然等不到我们去,崔煜母亲就已经没命了。”
“何以见得?”
“我在那黑气之上感受到一丝地脉的力量,我怀疑,青玄是在疗伤?”
“用地脉疗伤?”她不解。
“用人命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