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情书 第1章 第1章

「人生尔尔，不过黄粱一梦。」——祝苑

六月，青棠花撒满地，布谷鸟喧闹不止。

是季夏，亦是外公的季夏。

外公是在一年前，因为胃癌去世的，生前，他最疼爱祝苑。

中考，交完最后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张试卷，从学校出来，祝苑没有先急着回家。

而是去了离学校几公里远的七塘河边。

七塘河边，顾名思义，周围由七条小溪汇聚成的一条总支。

每年夏天的时候，外公总会提着他的钓鱼工具，到这七塘河边来钓上几杆鱼。

外公每次来，祝苑都会在外公身边转悠，像癞皮狗一样，黏着外公让捎上她一起。

到了七塘河边，外公不是先放杆，而是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很大又很重的伞出来，给祝苑遮太阳，把祝苑安顿好，外公才开始他一天的乐趣生活。

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事，吃完外公兜里的糖，就开始撒泼，吵着让外公回家了。

刚开始，外公总会眯笑着眼睛，告诉她：“苑苑，外公给你钓你最喜欢吃的鱼鱼，你再稍微等几分钟好不。”

后来，随着祝苑去的次数多了，外公心里有数了，一般钓一个小时左右，就会主动的带着祝苑回家。

祝苑是沿着七塘河边走的，这条河里的水，听外公说，是从海里流进来的，起点是大海，终点也是大海。

祝苑曾经向外公许诺过，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带他去看一次真正的大海。

没等她长大，兑现她的承诺，外公就离开了她。

从学校出来，祝苑计划着，去外公经常钓鱼的那个地方看看，顺便陪他说说话，再回去的。

到了地方，才发现外公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躺着一个人。

他左手随意搭在右手腕上，细长干净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红，耳廓间的碎发，是贴着头皮剪的，右侧耳垂上，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

——咔嚓。

祝苑不小心踩到干的芦苇。

估计是声音不好听，吵到了他。

躺着的人，屈着的左脚，放平了，嘴里发出几声叹息。

“吵醒了？”祝苑伸着脖子看了下，小声嘀咕。

扭着脖子都酸了也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祝苑这才松了口气。

她和外公经常钓鱼的地方，很隐蔽，要穿过一大簇的芦苇再沿着河边，向上走几步路，才能找到。

他是怎么精准无误找到的。

祝苑没有深究太多，只把这份意外归于有缘。

位置被占了，祝苑只能绕过芦苇，去到几米远的下游。

在离开前，祝苑有点好奇，他长什么样。

看了半天，盖住整张脸的连帽，依旧纹丝不动。

只有每次呼吸时，连帽会上下浅浅的动。

落了空的她，只能退回芦苇外。

祝苑下游是能够看清楚上游的。

在太阳快落向山涧，周围渐渐落入黑暗，躺着的男生，才醒来。

夕阳的余晖为他勾勒出一道温暖的金边时，祝苑才稍微看清楚，他的大半个轮廓。

准确来说，是半个侧脸。

他微微仰起头，连帽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的一大半双眼，只留下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颌，暖色光线照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沉浸在静谧森林中，仿佛时间为他而停驻。

祝苑有点好奇，埋在他发梢下的那双眼睛，是棕色的还是黑色的。

不过，祝苑最后放弃了。

男生临走前，把帽沿又往下拉了拉。

祝苑没有跟着男生出去，而是穿过芦苇，走到上游。

在男生躺着的地方，坐了下来。

直到天上的星星都开始冒头，月亮露出半边形状，她才慢悠悠的离开七塘河边。

季夏的天气，变幻莫测，白天是太阳，到了晚上，唰唰的刮起风来。

七塘河边是在幻水镇的边缘，以前是没有被划分在幻水镇的，估计是觉得那能带动周边经济，近几年，才正式被划在幻水镇里。

祝苑的家，是在一个破旧的老小区里，是幻水镇，第一批水泥房。

时间久远，周围环境很恶劣，见不到光的小区，常年潮湿，腥臭味一直飘散在各个角落，以及地上的垃圾、吐的痰以及小动物的粪便，在小区都很常见。

往常，祝苑都会在下午六点前回家。

因为一进夜里，小区不安全。

人龙混杂，小偷、骗子之类的，特别多。

特别是，她有点夜盲症。

今天考完，学校广播里通知，让回自己班上，等班主任交代完事就可以离校。

祝苑们班主任，是一个上了年纪快退休但又很固执严谨的老教师。

只要他一开口，总会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才导致，他们班比其他班，晚出来半个小时。

不过，没有多耽搁这半小时，祝苑回家也会这么晚。

抵达小区前，需要穿过一条小巷。

小巷里，曾经发生过几起命案。

加上周围的电线老化，装的监控没电，等于是个摆设，还有路灯是太阳能的，夜深些，路灯就会没电，不能亮，一片漆黑，这也是一些为非作歹的人，选择在小巷里下手路的原因。

祝苑站在巷子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好，亮了。”祝苑看着小巷中间亮着的一盏路灯，心里宽慰了起来。

小巷里的路灯，每天晚上六点半就开始亮。

遇到晴天，路灯很亮，遇到阴天或者雨天，就没这么幸运了。

祝苑双手握紧放在了胸口，祷告，希望外公能够保佑她，让她顺利过小巷。

小巷的两头，黑漆漆的。

祝苑一脚踩进黑暗，身体瞬间绷成一根弦。

——啪

出现了类似碎石头落地的声音。

祝苑这会儿，已经摸黑走了一段路了。

前后都没有退路。

最后，她做了选择，继续前进。

到了路灯下，祝苑才看清楚，是野猫爬上墙，不小心碰到了碎石。

——滴答滴答。

水滴在砖头上的声音。

滴答声并不是持续性的，滴了一分钟左右，就停下了。

祝苑以为是小猫，找吃的不小心弄翻了装满水的玻璃瓶。

就无以为然。

安心地继续走了。

快顺利穿过小巷，终于能够喘一口气的祝苑，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正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瘸一拐的。

走路不利索。

“危险”两字，在祝苑脑里放映无数遍，她的肢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

小巷不是只有一条，而是错中复杂，像一个迷宫。

祝苑往回跑，最后跑到了一个陌生又没有路灯的巷子里。

“跑啊，继续跑啊！”瘸腿的人，站在巷子口，找到了她。

祝苑还是第一次被尾随，本能的恐惧，让她不停的往后退，直到身体砰的一声，靠在了一堵很结实的墙上，脚边碰到了一个玻璃瓶。

“不要过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祝苑捡起玻璃瓶，嘶扯着声音，试图去吓退尾随的那个人。

她的恐吓，让尾随者更加得意。

他朝祝苑走近了很多，眼见无法震慑住他。

祝苑把手上的玻璃瓶，用力的敲在了墙上，瞬间，玻璃瓶就碎了。

碎掉的玻璃片，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的清脆悦耳。

“我警告你，不要再过来了！”祝苑伸直了手，把玻璃瓶放在胸口相平的位置，不过她急促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惧。

祝苑不能确定他的位置，只能听他呼吸声来判别。

拿着玻璃瓶的手，在不停颤抖。

为了能准确确定他的方位，祝苑摸黑往前走了几步。

——啪的一声

祝苑左脚被树蔓绊到，差点摔在地上。

踉跄的直起身，在巷子里摸索半天，没有碰到尾随的人，只听到了几个脚步声。

“难道是我的救星来了？”祝苑心想。

就在她出神的这几分钟里，她的救星已经把尾随的人揍得屁股开花了。

嘴里不停的说让放过他，他再也不敢了。

甚至还恶人先告状，说要把他送进局子里。

连帽的人，压根就不带怕的，他继续揍着，直到尾随的人哭着喊叫爹，并直言再也不敢了。

最后，是祝苑让放过他的。

要继续打下去，保准会出人命，她可不想她的救星，因为揍个垃圾，把自己的前途给搭进去。

等尾随的人狼狈的离开后，确认安全了，祝苑才走向她的救星。

“那个，今天谢谢你！”没了危险，祝苑这会儿，倒有些害羞起来了。

我真窝囊！

这是祝苑对自己的评价。

对于她的感谢，她的救星只留给她一个“嗯”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祝苑担心尾随的人会报复救星，想着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就有些胆大的小碎步走到救星面前，伸出手，想拦住他。

“你能送我回家吗？”祝苑找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怕他不同意，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怕他又返回来。

救星并没有回她话，只是一味的往巷子口去。

祝苑以为他没答应，很失落的准备往反方向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远处的人说。

“走。”

救星说话的声音，有点冷冷的，总是以单个字出现，语气里不见半分的人气。

祝苑最后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救星的后面。

等走出了小巷，祝苑才看清楚，她的救星很高，头上的帽子很贴合，连刚才揍坏人都没有掉下来。

祝苑想看清楚救星长什么样，方便日后登门感谢，可他压根不给机会，在走到宽敞有人的地方，救星突然冒出一句话：“已经安全了。”说完随后转身走得很干脆。

祝苑没有挽留，说留在她们家喝杯水，吃顿饭了再走。

她清楚时间不早了，她的救星应该有事忙，不然一路上，走得那么匆忙，连她都快跟不上救星的速度了。

“有缘还会再见的。”祝苑看着救星的背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