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的呢?
易简想不通,
她被靓坤叫过去坐下一起吃菜,席间和他老妈视线相撞,只一两次,她正忙不迭要躲开呢,却见他老妈先对自己笑,
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好了点,
至少是愿意装一装表面上的和气了。
宴后靓坤要亲自他老妈回家,众人簇拥着送到酒店门口,
易简终于等到今天的收工时刻,精神已经在躯壳里悄悄放松,却被临上车的靓坤老妈拉住双手,好揉捏一番,
年长女人的手又热又软,像两片暖水袋,包着她的,
她慈爱地问:
“你只手咁冻嘅?”
(你手怎么这么冷)
又语重心长地叮咛:
“后生唔係大晒……都要顾好自己个身体丫嘛!”
(年轻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你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吗?
易简缩着光裸的肩臂,看着靓坤老妈肩头雍容着的皮草想,
如果你肯干脆点上车,早点离开的话,我也不至于被冻成这样。
香港的冬天是跟严寒沾不上边,但夜却是越深越冷的,
主人家的车拉出长长的尾气,宾客们的名车也紧跟着作鸟兽散。
这里是繁华热闹的街区,等到一辆的士车应该不需要太久,
她穿得太少了,鞋又根本不合脚,实在不想遭走去巴士站的罪——
命运对她已经够差劲的了,她没必要再自讨苦吃。
一辆半旧的的士车“嗤”地刹在易简面前,一边前轮轧上路沿,司机在驾驶座上颠了下,从车窗中探出醉醺醺的大红脸,
招呼她道:
“简姐!快啲上嚟喇!坤哥叫我送你返归嘅!”
(快上车,坤哥叫我送你回家的)
怎么会这样的?靓坤不但记得安排这辆被丢下的的士车,还能想起打发下她这个人?
“唔使啦,你走先啦,我朋友会嚟接我。”
(唔使=不用 嚟=来)
易简才不会蠢到去坐醉鬼开的车呢。
“你朋友仲未到啊?真係唔使我车你?”
(你朋友还没来啊?真的不用我?)
那张醉脸完全探出车外,眯缝着眼左望右望。
这下易简差不多把他对上号了,是在靓坤公司见过的一张脸,不晓得名字,但经常打照面。
“真係唔使啦,你早啲返去休息啦,路上小心。”
(真的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再次推脱,并提醒他自己也要注意行车安全。
“咁……听日公司见啦!”
(听日=明天)
那人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没什么坚决执行大佬分派的任务的决心,把屁股落回到驾驶座,挂挡,踩油门,一脚把车的后轮也踹上了路沿,
易简眼疾脚快地退开好几步,看着这辆低底盘的半旧的士车以越野般的架势闯荡出去……
好险!
她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心情却又再一次蒙上灰暗的雾霭,
今晚是逃过一劫,那么明天呢?
她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兼职”做到公司里随便一个人都觉得她应该日日全勤的地步,
实在是绝望非常,
她的研究生课业、她的助教工作、她的种种做来支付护工薪水的兼职,
全部都要被靓坤越发常态化的“传唤”耽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