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雾 第24章 第 24 章

比起一片荒芜的未来，我更珍惜足够精彩的现在。

我想要的是你，也不仅仅只是你。

——满川阳。

……

第二天的高铁准时发车。

检票口前，顾安阳脚步微微停顿了片刻，看了满川阳一眼。

那眼神十分复杂，混杂着很多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

这种情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透过了满川阳，在看另一个人。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

可是她只是转过身子，沿着过道，拖着行李，沉默地走进检票口。

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纷涌的人群之中，满川阳带上耳机，转过身，向着车站外走去。

可就在他刚踏出车站候车室的大门时，耳机里的音乐忽然断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了信息的提示音，“叮咚。”

室外有些炎热的阳光炙烤着他的皮肤。

他呼吸着空气中一丝丝腥咸的味道，脚步一转，走到了一旁树下的阴凉处。

手机的信息栏里有两个联系人的消息。

两个信息分别是两分钟和七分钟前发过来的，也就是刚才陪着顾安阳等车的时候。

他解开屏幕，手指微点，打开了微信。

入眼的先是顾安阳的发过来的消息。

一颗栗子：「网页链接」，「网页链接」，「……」

一颗栗子：这是港城的一些介绍，还有当地的一些机密要闻。

一颗栗子：你看看吧，也许对你有帮助。

你阳哥：谢谢。

你阳哥：到家发个消息，告诉我一声。

一颗栗子：知道了。

一颗栗子：「手动再见jpg 」

“叮咚。”

就在他刚看完顾安阳的消息时，又一声提示音从他耳机里响了起来。

季大帅哥：我要去了，我要去了，我要去了！

季大帅哥：阳哥，你开心吗？

季大帅哥：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季大帅哥：也不知道你出院了吗，我给你拿了点补品，不用客气。

季大帅哥：「偷笑jpg」

看到补品这两个字，满川阳的面色明显一僵，显然是回想起上次去季泽海家里，被季泽海的妈妈灌了一碗“十全大补”汤的黑历史。

想起那个汤漆黑的颜色，和那难以入口的味道。

满川阳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将季泽海发过来的消息叉掉。

阳光火辣，照得眼前一切都金光灿灿的。

翠绿的叶，蔚蓝的海，白色的云，柏黑色的公路。

整个世界就像是被阳光清洗过一样，在他的心里，鲜艳极了。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人们所看到的世界是否美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取决于我们内心的情绪。

如果心情不好，看到的世界就会灰扑扑的，毫无生机。

如果心情好，看到的世界就会一尘不染，光彩夺目。

满川阳现在的心情无疑是好的，而且他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想到了昨晚自己和汀雪在海边的见面。

……

海风呼啸，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就站在他的面前。

纤细的手臂垂落在身旁，葱白的指尖仅仅地握在一起，轻薄的衣裙被风吹起，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姿。

“离开这里吧，”身前少女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这里并不适合你。”

在她身前，少年抬起了头，嗓音低沉，而又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地说道：“我不会离开。”

“可是，我已经保护不了你了。”少女继续道。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下定了决心，说出口的。

说话间她抬起了头，不舍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了满川阳的身上。

虽然他们相识在五月，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左右到时间。

可她却感觉这是她人生中——最灿烂最美好的时光。

只是这种耀眼的人生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

那个嚣张的少年应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翱翔天际，展翅高飞。

而不是蜗居在这里，蹉跎人生。

想到这里。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少年那头银白色的发丝上。

看着他头顶上小小的发旋，以及发旋上那微微晃动着的闪光。

耀眼，而又夺目。

就像她一开始见到他时，那种让她心生向往的自由，让她无限憧憬的未来。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可以说是给自己添了不少的麻烦。

但是这种不一样的生活态度，对于她来说却是更加精彩的人生，让她的内心里产生了小小的希望。

她想——也许，这就是这座小城开始转变的迹象吧。

从小处开始，一点点地厚积薄发。

她相信，这个城市一定会从这种沉寂中走出，跟上时代的步伐。

这恐怕——也是她始终无法放下的原因。

但是光芒总是短暂的。

现在，她要亲手将那团曾经温暖过自己、那么明亮的火光熄灭，将他远远推离这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你和他的事情父亲已经知晓，但是父亲并不是那么不讲究情分的人）

（他会给你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也给了你半年的时间送他离开）

（选择权在你，汀雪。选择对了，他自然长命百岁，选择错了，也不要怪罪别人）

（……）

那日赵秉言未尽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呢喃。

那种蚀骨的寒冷逐渐将汀雪吞没。

而她却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

不知为何，心脏的跳动声逐渐变得急促，不时在耳边回响。

满川阳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他停下车子，走进了学校的教学楼里。

“叮咚。”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声，紧接着，很快就又没了动静。

他的步伐微顿，修长的手指伸进口袋里，将那个刚刚止住震动的手机拿了出来。

发消息的人是汀雪。

微信：

汀雪：你下午还来吗？

看着那个熟悉的雪花头像，他慢慢止住了脚步，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很快发送过去。

你阳哥：已经回来了，你在哪？

消息发出去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有消息回复过来。

汀雪：在操场。

汀雪：你过来吗？

你阳哥：嗯。

打完这句话后，满川阳关上了手机屏幕。

原本准备上楼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走出教学楼，向着学校的操场走去。

在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他顺手买了块面包和两瓶水。

小卖部的老板还不错，因为夏天气温炎热，还附带送他了个雪糕——小布丁。

他在小卖部的门口撕开了包装袋，丢进垃圾桶里，提着自己刚才买的东西，向着操场走去。

这所学校虽说并不算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那些设施还是全部都有的。

他走到操场的时候，篮球架那围满了人。

为首的，正是他的那些同学。

不过，现在的他，对此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所以，他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就准备从这里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朝他扔过来一个球。

“一起打？”

其中一个男生问道。

满川阳单手接过，顺手将它抛回去，说道：“下次，约人了。”

那个男生接过篮球，倒也不急着继续去打球，而是向前几步，看向满川阳说道：“你去找谁？”

说完，他像是犹豫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问道：“不会是——汀雪吧？”

满川阳没有接着回答，只是提着塑料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他想起了汀雪那层特殊的身份。

见到满川阳眼底中的克制与警惕，那名男生向后退了一步，胳膊夹着篮球，作出一副投降的样子，说道：“我没有恶意，真没有。”

可能觉得他说的这句话，他自己听了都有些难以相信，于是那名男生声音和缓了些，对着满川阳解释道：“之前的事情，我道歉，我们并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烦的。”

麻烦？

满川阳又抬眼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注意到这个人的样貌有些熟悉，好像，就是转校第一天，警告自己不要靠近汀雪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当时你刚刚转到这里，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们这里信仰不一样，很多人都会有排斥你，或者是戏弄你的想法，而且，当时你一来，就表现的那样高调，还和‘她’认识，我们也是有些警惕过头了。”

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像是有些好奇，又有些八卦地问道，“哎，满川阳，你和汀雪，真的是朋友吗？”

“有问题？”满川阳反问道。

“这有什么问题？”那个男生先是疑惑地问了一声，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道，“你不会以为——我们真会拦着你和她做朋友吧？”

那个男生接着有些无奈地说道：“拜托，怎么说，我们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接受过学校的教育，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自然是没有那么相信的。”

“再说，这么些年过去了，祭祀也逐渐演变成一种庆祝的仪式，我们这么做，也只是希望生活能过得更好，除此之外，我们没有恶意，”他解释道，“毕竟家里的老人都信这个，注意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愿意与人交朋友。”他像是有些感慨地说道，复杂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满川阳的身上。

“我和汀雪从小学就是同学，认识的时间也差不多有十年了，”说到这里，他向前一步，抬手拍在满川阳的肩膀上，说道，“你是第一个敢和她做朋友的人，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你，兄弟。”

见满川阳似乎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解释道：“最起码你没有被她的冷脸劝退，也没有因为她不一样的身份而离开。”

“单就这一点，兄弟，你这人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