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只接到陌生电话时她正下了课,准备往家走。原本以为是哪里来的诈骗电话,拒接了一通,对方却不依不饶,又打来第二通,想着不接一会儿就消停了,第三通电话来的时候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带着浓厚港腔的男中音,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询问。
“请问你是支只女士吗?”
支只听见这句话只翻了个白眼就挂断了,顺势给那个号码标注了骚扰信息,内心吐槽现在这年头,骗子越来越装的好了,现在还装出一口港腔,自己又哪来的香港亲戚朋友,这一听口音就没有想知道他说下一句的**。
联系支只失败,港区单位的电话打到了小路那里。
小路是长期与香港业务有往来的,平时备留电话偶尔也会有几个香港人的电话打过来,听到港区口音时她没有着急挂断。
“你好,请问是翀天集团的路女士吗?”
“我是。”
她翻动着手里关乎合作公司原材料供应的合同,边将手机用肩膀夹在左耳旁接听,边拿着铅笔在合同上圈圈画画,将需要修改部分和注意点画了出来,她神态放松,秀眉一挑。
“这边是香港安全监督管理科,请问你认识卢翀吗?”
听到来电是港区敏感单位,小路将手机拿下又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只是一个普通的来电显示。
她一下子集中精神,挺直了背,声调也紧绷了几分。
“是。有什么问题?”
“卢翀在港期间遇上一起爆炸案,她现在受了伤,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我们联系不上她的亲属,请问你知道她亲人联系方式吗?或者可以通知家属前来香港处理一切事宜。”
“你说什么?!她在医院抢救?”
小路拍桌站起,手上的合同纸被翻撒到地上,七零八落乱成一堆。“她只有一个亲人,她的侄女,但她还小,不太懂事。”
小路想起来卢翀的侄女支只还是个学生,联系不上估计这时候应该在学校,她不想让支只知道卢翀出了意外,以免影响她学习,万一真的不行了再通知她过去吧。
“需要有人过来处理现在的情况。”对面说道。
“我现在过去可以吗?我是她的下属。我被授权可以处理关于卢翀本人的大部分事宜。”
“可以。”
时不待人,得到答复的小路急得眉头直跳,长手一伸,按下桌上座机呼叫键喊来秘书,长话短说交代了眼下着急的事宜后,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就走。
她快步去了楼下停车场,计划自己开车去港,务必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医院。
然而当她越过几辆挡住视线的商务车时,看见了站在车边,扎着高马尾,单背着双肩包,一手插兜,时不时焦急四处张望的支只。
支只眼尖的看到了快步靠近的小路,脸上是难掩的紧张神色和见到熟悉的人时表露的一丝愕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小路脚步缓了下来,拿不准支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要先打招呼含糊过去,还是要告诉她卢翀出现了意外?
支只的手握住挎勒在肩上的背带,下意识抿了一下唇,打破沉默。
“你要去找我姑姑吗?”
“……”小路一窒。
“我都知道了。”
支只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墨黑色的眼珠子仿佛闪烁精光。
“你,你都知道了?”
小路有些意外的摸了摸唇,低头思考。
“对,我知道你要去找我姑姑,我要跟一起你去。”支只语气坚定,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小路想了想,也许这事等到卢翀醒来之后,可能要怪罪她擅自把支只带了过去。但话说回来,现在确定不了她的情况,听电话里那个男人说是涉及到爆炸案,万一最后是意料之外的结果,支只在的话至少最后还有一个人送她……
小路不敢想下去,骂就骂吧,现下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干脆破罐子破摔,手一挥,喊:“上车。”
支只收到指令立刻走向副驾驶,手握住门把手只等车解锁开门落座,发动之时小路还不忘提醒一句。
“证件带了吗?”
支只拍了拍放在身前的背包,示意准备就绪。
事实上,在挂断那个陌生电话回到家之后,支只越想越不对劲。不久之前姑姑辞去了公司职务,说是要外出一趟,但是到现在都没给她一个信息,家里也没有她回去的痕迹。
支只鬼使神差的反拨回去那个电话,想试着看是否有有用的信息,没想到那个电话真的可以打通。
她通过这个电话知道卢翀在香港发生了意外,却不知道她是生是死,霎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想到姑姑去了香港,她身边的得力助手小路一定会知道什么消息,当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公司找小路,让她带自己去香港见姑姑一面。
于是她火速翻找到放在家里保险柜的的证件,在保险柜的最下方看到了一个陌生文件夹。
那个昏黄的的牛皮文件夹上标注了几个特别字眼,支只好奇的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两份墓地认购合同。
看着上面签着的几个大字,支只的心头沉闷发慌,脑袋好像被人砸了一记重锤嗡嗡作响。
她很想静下心来仔细看看文件里的内容,但是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于是将文件重新装好,跟着证件一股脑塞进双肩包里。
车上两个人各怀心事,支只脸色青白,心里慌的不得了,坐在车上,怀里抱着双肩包死死压住,手指难以自控的哆嗦着。
小路边通过后视镜留意车流,分了一些视线给副驾驶的支只,又主动开口安慰。
“别急,只是需要有人过去处理一下事情,没到什么地步。”
“……”支只低下头,凑近双肩包,咬起了大拇指,“我知道……”她不希望事情变得更糟。好不容易自己的姑姑辛苦这么多年,奋斗出一个结果了,没想到碰上了这种事。
她恨,恨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有些人要经历这么多苦难,一点点幸福安乐都这么难拥有;她怨,怨自己成长的太慢,不能快点跟在姑姑身边帮她,为她分忧。
“我只是,只是,我心疼姑姑……”支只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情绪开始涌上上头。
“是,我理解,卢总一直是个很好的人,我和你一样担心她,心疼她。”
小路眉头微蹙,轻声安慰,生怕她在副驾驶上哭了起来,到时候影响她开车,她可没有精力去照顾她情绪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我们要稳定情绪,先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们不能被情绪左右。卢总就你一个亲人,你要替她撑住。”
只见支只低下头,双手捧住脸,哼哼了几声没了动静,片刻后又挺直腰。
“对,你说得对,姑姑现在需要我,我要坚强,我要撑住,我是个大人了,我可以为她处理这一些事。”
丽寺在餐厅从天亮坐到天黑。餐厅里偶尔有人走动,大家都注意力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一个坐在窗户边,黑沉着一张脸,周身散发强大气压的年轻女人。
她的桌上只放了两瓶水,一开始服务员还会间隔半个钟走过去,观察着丽寺的脸色询问是否要点单,均得不到回应,后来他们也不敢上去问了,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反正今天的人不算太多,空那一张桌子也没事。
丽寺本来心情是不错的。她刚开始时一直在脑中猜测,见到卢翀后她会和自己说什么话,她想要干什么。
但家里,渐渐的,她的耐心开始耗尽,她尝试着说服自己再等等,结果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街道上的霓虹灯亮起,走动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步履不停,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掩盖不去的疲惫,没有人在意一窗之隔的丽寺。
丽寺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离开了茶餐厅。她健步如飞穿梭在人流中,很快回到了卢翀的公寓。
这次她是带着怒意回到这里的,没有了上一次的上门时的客气礼貌,她握住门把手臂间用力一撞,那门锁就好像虚设一般,嘭一下就给她撞开了。
她像只蛮牛一样一股脑冲到房间,发现卢翀根本就没有回来,又在屋子里找了一遍后,一气之下跑到厨房灶台,抡起一口锅,见着什么东西就砸。
那餐桌上的摆设一下给她砸成稀碎,玄关处的柜子被她一脚踢开,柜门都给踹烂,十分勉强的靠一个螺丝挂在柜子上边。
就连沙发上躺着的几个抱枕都不能幸免于难,一个个的都被撕烂,里头填充的棉花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就连茶几上的玻璃也不知道是在砸什么东西的时候被摔烂了。
一时间屋里乌烟瘴气,简直比进了贼还吓人。
动静引起隔壁邻居的注意,家里孩子好奇的打开门,倚在门框偷偷看这边的动静,看到卢翀屋内的景象已经暴躁砸墙的丽寺后,吓得半个身子躲进自家屋里,惊慌之余不忘低声喊着:“妈咪,妈咪……你过来,快过来看。”
孩子妈妈听到呼唤,嘴里啰啰嗦嗦的呢喃着什么,窸窸窣窣声音后被孩子拉着去了隔壁门口。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看见丽寺后尖叫了起来。
只见丽寺的身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身上的衣服被染红了大半,沙发上、桌上、她接触过的东西多多少少都粘上了一些血迹。
尖叫令人感到烦躁,丽寺转过头去,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血色斑驳,两个眼珠子红肿瞪大,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