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月来到担架旁边,撩袍蹲下来,去探老者的鼻息。
指间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流。
还有气。
何江月嗤笑一声,心说,好险没没弄个死人来糊弄。
“这人得有八十岁了吧?”何江月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叶妤,出言质问,“你告诉我他是萧清?当着众位大人的面,你好好说说他是谁?”
王瑜也跟着吐槽:“二皇子今年才十四岁,这是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事,弄出来个八十岁的老头,也太过分了吧!”
“我……”叶妤出言想要解释,都市才说出来一个字,便流下泪来,泣不成声,摸了好一会儿眼泪,才说出话来,“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说完又哭起来了,伏在“萧清”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江月被叶妤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就凭她跟叶妤的仇人关系,她对叶妤的感情完全无法共情,绕是叶妤已经快要哭死过去,何江月就只好奇对方为啥能抱着个老头哭得昏天黑地?
“叶妤,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呜呜呜,我的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啊!儿啊!”
何江月叹了一口气,想拔剑攮死叶妤的心情更强烈了。
不耐烦的不知何江月一个,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被叶妤莫名奇妙的哭声搅得烦躁。
等到众人的烦躁情绪达到顶峰,来到了一个即将动武的临界点,叶平安便恰到好处地跳出来解释。
叶平安来到众人面前,也不管对方是长官还是小兵,不停地作揖行礼,连连道歉。
“对不住各位!对不住!实在抱歉。”
何使君按捺住心中的不快,问道:“叶贵妃到底怎么了?”
叶平安看向叶妤,满脸心疼。
“自从二皇子患病以来,贵妃娘娘她的神智便不太好,而且日渐加重,到现在,已经认不清人了。”
认不清人了?
何江月冷哼一声,嘲讽道:“我怕刚才呼听你说二皇子的了癔病,还以为二皇子装疯呢,弄了半天,原来不是晓得在装疯,是大的在装疯!”
叶平安面露难色,委屈地说:“何小姐,你说话就不顾一点礼节吗?这说什么也是陛下在位时亲封的贵妃娘娘。”
“我说一句话,你就要纠礼节的错,你姑姑在两国边界,引暻晗兵马入境,那时候她可知道廉耻吗?”
何江月气到急处,喊出来的声音都有点破嗓儿。
叶平安却手上一比划,大声说:“对了!就是因为那件事!”
何江月疑惑地问:“什么?”
“叶贵妃就是因为那件事办的不地道,受了天谴,母亲的错,报应在儿子身上。”
叶平安说到动情出2还流出来两滴泪。
“自那件事之后,二皇子就病了,起初只是体虚无力,时常昏迷,府上遍寻名医无果,病情一再加重,仿佛被抽去了精力一般,整个人日渐憔悴,头发也白了,皱纹也长出来了,一日更比一日老迈,到如今,已经变成这样了。”
众人均被叶平安声情并茂的解释弄得不自信了,刚才还坚决认定担架上的老者绝对不会是十四岁的二皇子,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夜白头的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连何江月都有了一丝动摇,但是叶平安接下来的一段话,彻底暴露了其真实意图。
“何小姐,叶贵妃当年确实做了错事,是她对不起你,但她已经受到了上天的惩罚,还请何小姐宽宏大量,暂时摒弃前嫌,现在扶持献王复辟才是头一等的大事,我们不要因为一些过去的私事,破坏大家的前程大业!”
“你说什么?”
弄了半天,我是破坏者?
那俩人,一个疯了,一个快死了,如果我再计较,就是我的错?
何江月气得要冲过去打他,被苏瑾玉拽住胳膊拦住了。
“你放开我!”
“小月儿,听话!”
苏瑾玉拉着何江月往外围走,顺手牵了两匹马,路过何使君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何使君,我带月儿走了。”
何使君微点一下头,允了。
苏瑾玉把何江月带到一处无人僻静的小山坡,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肘击。
何江月被苏瑾玉吃痛的闷哼声惊醒,怔怔地看着苏瑾玉。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苏瑾玉轻轻地帮何江月拢弄散的头发:“不是,是他故意激你的。每个人的情绪都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们两个换一下,一定是你拉着我。”
“哼!”何江月还是感到委屈,趴在苏瑾玉的肩膀上,“我以为我可以顾全大局的,他们真讨厌。”
苏瑾玉给何江月抚背,又轻又柔:“没必要太压抑自己,想发泄就发泄吧,反正以后也是要翻脸的。”
何江月摇摇头:“不行的,如果我太任性,把联盟弄散了……”
“不会散的。”苏瑾玉一脸自信,“一群在新朝中不得志的家伙,想自己造反又反不动,都是来蹭献王的正统身份的,想拉一点人陪自己打仗罢了,不到事后分赃那一天,这个联盟,是不会散的。”
何江月莫名有一种被戳脊梁骨的感觉。
在新朝不得志?自己造反反不动?蹭献王身份?拉人陪自己打仗?
啊!还真是卷卷有爷名啊!
何江月冷静许多,从苏瑾玉的怀抱里出来∶“我觉得萧清不在翼州,如果萧清在翼州,完全可以让萧清本人出来装病,没有必要弄这么离谱。就是因为萧清不在,找年龄相仿的前面代替,一定会被认出容貌,所以找了一个老者冒充,这样就不会在容貌上露馅了。”
苏瑾玉露出赞许的目光,毫不掩饰夸奖∶“小月儿真聪明~”
何江月更担忧了∶“萧清不在翼州,他们一定有阴谋!”
苏瑾玉却很淡定∶“稍安勿躁,双方博弈,都是要在明面上出子儿的,谁也不能拒绝,只有接招,看着前面的子儿,猜后面的子儿,比一比谁的手段高。”
何江月思索着,转身要走。
苏瑾玉在后面大声问:“小月儿,上哪儿去啊?”
何江月扭回头,道:“回去啊!已经出来很久了。”
“回去干什么呀?”苏瑾玉跟上去,拉住何江月的手,“你回去又不高兴,你当我拉你出来是劝架的吗?”
“不是吗?”
“我拉你出来玩儿的!”苏瑾玉微笑着看着何江月,“那姓叶的明显在针对你,指不定在搞什么幺蛾子,咱才不上他的当呢!对付他这一招呀,咱就干干净净的,让他碰不着。”
何江月已经骑到马上了,还是觉得不妥∶“大家都忙着呢,我就这么跑出去玩儿了?”
“怎么了?”
“我是何家的女儿……”
“我是暻晗的太子!”
何江月被噎住了。
苏瑾玉继续说∶“有爹在家里顶着呢,我就玩儿,现在不玩儿,难道要等我当上皇帝,被奏章埋了的时候再玩儿吗?”
何江月被彻底说通了∶“我们去哪儿玩儿?”
“哪儿能让你高兴,就去哪儿玩儿!”
“回宋城!”
“好!”
何江月一回到宋城便去找了宝全。
苏瑾玉叉腰∶“……”
宝全抄军规已经快抄疯了,手上、面上都是墨水的痕迹,屋子里写满字的白纸扔得满地都是,比闹耗子了还热闹。
“宝全?”
何江月试探着叫了一声。
宝全听见何江月的声音,先是愣了下,而后眼睛一瞬间亮了,扔下毛笔,扑跪到何江月跟前,眼泪哗哗往下趟。
“姐姐,我抄不完了!”
何江月想去扶他,但没扶动∶“又不着急的,你可以慢慢抄。”
宝全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何江月∶“姐姐,我想出去……”
何江月心说我就怕你出去,才让你抄军规的。
见何江月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宝全更可怜了∶“姐姐,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啊?”
“我想去天女庙会。”
苏瑾玉过来,双手环胸,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目光不善∶“就贪玩呗!”
“不是的!”宝全连忙解释,“我想在庙会上,向天女求点东西,错过这一次,又得等一年。”
何江月的心软了下来∶“是有点急啊……”
苏瑾玉转头问何江月∶“那庙会什么时间啊?”
“明天。”
苏瑾玉还是有点不耐烦,问∶“你上庙会求什么呀?”
宝全很认真地说∶“我想要天女的花,白色的那种。”
苏瑾玉不屑地哼了一声∶“大男人要什么花啊?”
宝全低下头,小声说∶“我想要。”
“不给!”
“姐姐!”
何江月连忙站在两人中间,把二人的视线阻断∶“都打住!”
苏瑾玉∶“哼!”
宝全∶“哼!”
何江月扶额∶“哎呀!”
何江月看看苏瑾玉,又看看宝全,无奈地说∶“咱们折中一下。”
“怎么折中?”苏瑾玉和宝全异口同声地问出来,发现跟对方说了一样的话之后,又哼了一声。
何江月先问宝全∶“你就想要庙会上的小白花,是不是?”
宝全点头。
何江月又问∶“没有别的需求了?”
宝全摇摇头∶“没有了,就要小白花。”
“好!”何江月替二人做了决定,“宝全,我去给你求小白花,你待在这儿老实抄军规!”
何江月说完就立刻想起来一宗,也忘了问了,万一这个小白花一定要本人去求呢?
好在宝全没有说什么,只稍微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何江月的提议。
何江月松了一口气。
家里面有两个幼稚鬼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