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玉把何江月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在一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脚踹开房门,进去后,又用脚将门勾上。
进了室内,苏瑾玉先给何江月放在椅子上,顺手抽了丝带,便闪身到数尺之外,寻个座,刚坐下,又瞬间弹起来,跑去把门闩好。
何江月摘下头上的外套,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声也不言语。
苏瑾玉在何江月身边隔了一个茶几的位置坐下,也没给何江月什么眼神,就望着门上的雕花,小声说∶“何小姐,后厢有浴房,去整理一下吧。”
何江月看着自己一身惨不忍睹,便将手中的外套放在茶几上∶“谢太子殿下。”
浴房里居然有热水,这是何江月没想到的。太子突然回来,也没给谁吩咐,何江月已近准备好洗凉水澡了,但是贵族就是讲究,一根铜管子连到外边火房里,没人用水,也一直添柴火烧着。
整理自己好办,但是衣服就不好办了。
就这一身能蔽体的衣服,脏就算了,它带血,要给它洗了吧,多久能干呐?也不好让人家太子一直等着。
“噔噔!”有人敲门。
何江月吓得浑身一抖,衣服掉进水里。
果然是等太久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
“姑娘。”
是个女的。
何江月松了一口气。
“姑娘,太子殿下让奴婢给您送衣服。”
何江月感动到捂住嘴。
这个太子是解过几条石榴裙啊?怎么什么地方都能照顾到啊?
何江月赶紧把门打开,请进来一件“贵族华服”,裙子太长,穿上走第一步就差点跪下,等到了苏瑾玉面前,一紧张,当场行了个大礼。
苏瑾玉∶“!!!”
何江月∶“&×~@*√”
还好两位丫鬟颇有眼力见儿,扶着何江月坐好,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苏瑾玉又开始贴心了。
“何小姐,莫要心急啊。昨天,棣杲跟荣氏掌控的纪城边军交火,我得先解决一下,阻止两国矛盾加剧。”
何江月后悔起来了,这样的神仙,真该给他磕一个。
神仙恩泽降临之后,又立刻泼了一盆凉水。
“让荣氏打了胜仗,他长脸了,我连一点军功都捞不着!”
何江月在心中默念,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苏瑾玉还在这坐着。
何江月忍不住催他∶“太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解决啊?”
“明天。”
“会不会太晚了?”
苏瑾玉缓缓转头,看看何江月,又把头转回去,看向雕花门∶“怎么说你也是寡人的第一个女人……哥哥也是要面子的!”
何江月∶“???”
是夜,苏瑾玉睡在卧房的床上,何江月在外间的小榻上凑合。
事多心烦,何江月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不敢哭,折磨到后半夜,才劝着自己蓄养精力把自己哄睡着了,只是没睡多久,苏瑾玉就过来叫她。
“何小姐,醒醒。”
何江月猛得惊醒,心跳快得像打鼓,半坐起身子,警惕地看着苏瑾玉。
“过来,到这边来!”
何江月听苏瑾玉说了两遍才反应过来,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跳了下来,顺着苏瑾玉手指的方向走。
苏瑾玉看着地上留下的鞋子,皱起眉,然后冲鞋踢了一脚,把鞋踢乱。
何江月走了几步才发现,苏瑾玉让她去的地方是卧室。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何江月下意识退了一步,却撞上了跟过来的苏瑾玉。
看着何江月警惕的模样,苏瑾玉满头黑线,也懒得解释,弯腰将何江月扛起来,扔到床上,然后将帘子拉上。
“把衣服脱了,扔到地上,不到丫鬟叫你,绝对不能出来。”
帘子里没动静。
苏瑾玉拍拍床头,压低声音∶“把衣服扔出来!快点!”
何江月快速权衡一番,将衣裙脱了,照苏瑾玉的吩咐扔在地上。
等苏瑾玉走远了,何江月才放下心来,但心里依旧嘀咕∶当太子这么累的吗?
又在床上躺了约莫两个时辰,苏瑾玉再也没出现,四周安静得可怕,何江月全程紧绷着神经保持清醒,时刻注意周围的一切,直到窗棂泛出微光,苏瑾玉才再次出现,透过床帘,何江月看见他穿着白色寝衣,散着头发,手里拿着纸笔,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的步态姿势能感受到他的严肃。
一定发生大事了!
何江月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把嗓子压得像猫叫∶“太子殿下?”
“嗯?醒了?”
何江月没从苏瑾玉的声音里听见任何危机感,他好像刚赏花回来。
苏瑾玉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天都亮了,我正打算叫你呢。”
原来昨晚上没事儿啊?
“哈啊——”
何江月精神一松,忽然就困了,并且打了一个哈欠。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何江月的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苏瑾玉把笔扔到一边,手中将纸抖直∶“我打算封你做昭训,你来选个封号吧。”
“啥?”
“封号啊!”苏瑾玉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认真,“不封点什么的话,说明我只是玩玩而已,谁都可以处置你,若是有了封号,便是我爹要处置你,也得等我回来。”
“你爹?你不应该叫父皇吗?”
“嗯,他是当皇帝的。”
“……”
苏瑾玉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给人取封号,还挺兴奋的,拿着纸,马上就要唱出来了∶“第一个,孟……”
“挺好的,就这个吧。”
何江月快睡着了。
苏瑾玉∶“@&.=~*”
苏瑾玉发了一会儿呆,何江月真睡着了。
何江月再次有意识,屋子里面已经很亮了,至少也是日上三竿的程度,苏瑾玉已经不见了,外间桌边坐着那两个丫鬟,正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
“孟昭训究竟是什么来路啊?”
“管这么多呢,殿下乐意宠她,就是咱们的高枝儿,往上攀就是了。”
何江月很愧疚。
别攀了,别攀了,你们的高枝儿正在攀高枝儿啊!
“话说孟昭训怎么还不醒啊?会不会是……”
“肯定是!肯定是!”
肯定是啥啊?还越说越兴奋了!
何江月拉着被子把头蒙上。
谁敢想老娘居然也有一天能当宠妾?
“孟昭训,孟昭训醒醒。”
嗯?过来了?
何江月迅速调整状态。
柔弱,宠妾,柔弱,宠妾……
何江月忍着想打一套拳的冲动,陪着俩丫鬟演了三天,没能等到边境的消息,倒等来自己失宠的消息……
“殿下就是临时起意。”
“肯定是!肯定是!”
何江月孤零零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扮演独守空闺的可怜妇人。
苏瑾玉,你快回来啊!
“啊!”
什么动静?
何江月一个激灵站起来,迅速藏到假山后头,围着假山绕了两个弯,然后,跟墙头拐角上穿藕荷色华服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何江月∶为什么在这么刁钻的位置爬墙?
女子∶为什么从这么刁钻的位置爬墙还能被发现?
何江月盯着那个女子,女子心虚带怯。
“爹!让我下去!”
何江月看见那女子背后伸出来一根竹竿,然后听见墙外喊了一声∶“下去吧!”
那女子就摔在何江月跟前了。
院墙外传来许国舅的声音,亢奋无比∶“宝贝女儿,加油!”
何江月默默吐槽∶你的宝贝女儿应该是想出去。
女子从草丛里抬起头,对着何江月挤出来一丝尴尬的微笑∶“姐姐。”
“你哪位?”何江月去扶她。
“许琼华,太子殿下是我表哥。”许琼华刚站稳就推开何江月的手,一边整理衣着首饰,一边往院子里面走去。
何江月跟着许琼华,问她∶“你为什么要翻墙进来啊?”
“我来救你。”
许琼华进屋,到主位挥袖坐下,自带气质,而后手腕一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姐姐请坐。”
何江月也不想站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就没坐许琼华给她指的地儿。
“救我什么呀?”
许琼华也不恼,调整姿势,让自己更端庄∶“妹妹听说,姐姐不是自愿入府的,而是……而是被太子殿下……”
“……嘿嘿。”何江月装糊涂傻笑,不接她的茬儿。
你把好听的说完了,剩下的让老娘自揭伤疤啊?
“这事儿怎么说也是表哥理亏,让姐姐受委屈了。”许琼华露出悲悯的目光,仿佛马上就能落下两行神女泪,“我已经和爹爹商议过了,趁太子表哥不在,送姐姐出府。”
何江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怎么出去啊?我不会翻墙头啊?”
许琼华被噎得不清,脸都红了∶“你……”
“要不还是算了吧,太子殿下对我挺好的。”何江月挠挠头,乐呵呵傻笑,“我要等太子殿下回来陪我玩儿。”
许琼华还带着笑,但眼底本就不多的笑意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一个不知深浅的丫头啊!”
“什么深?什么浅?”
许琼华高高地仰起头∶“你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吗?”
“嗯嗯,知道的。”何江月连连点头,伸出来一根手指朝天,“他爹是当皇帝的。”
“是太子要当皇帝的!”
何江月又是傻笑∶“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许琼华轻蔑地看着何江月,随手挥了一下广袖,“你只知道宠爱!根本没有能力当皇城中的女人,你会很惨的!”
“需要什么能力啊?”何江月满满求知欲。
许琼华有点挫败又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太子殿下两年后才会加冠立妃,而你,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女人,待太子殿下登基,至少也会给你嫔位,甚至是妃位,但位置就那么多,得不到的就要去抢,毫无倚仗的你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你觉得你能应对得了吗?如果这两年生下孩子,那可是皇长子啊!以你的能力,能为他争取到他应得的前途吗?”
何江月在心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记∶苏瑾玉,暻晗国太子一名,十八岁,尚无妃妾子嗣。
再诈点儿!
“许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你太子表哥啊?”
“哼!什么情情爱爱的?”许琼华露出苦笑,然后语出惊人,“你说的是太子还是表哥?”
哇!你好敢说的呦。
小本子∶许家并非近臣,仅是合作,卖女求荣,女儿不太高兴……以及,许家打算杀俺灭口!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就得一辈子含着,舌头磨烂了也得含着!”许琼华下了座位,一边说,一边向何江月靠近,“而你,见着金汤匙也只能见着,咬碎了牙也到不了你嘴里。”
小本子∶敌军发起强攻。
何江月见势不妙,直接跑路,躲在柱子后面,露出半颗头∶“许小姐,你可以说得文雅一点,我能听懂。”
“你不配!以你的家世背景,你根本就不该在这个位置上!对你,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许琼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银票和一个小白瓷药瓶,一一放在茶几上。
“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三千两银子,马上走!再也不要回来。第二,如果你实在舍不下情爱、富贵,或者从一而终的鬼话,你可以留下,但你,但你不能生孩子……至少这两年里不能生孩子。”
“太子殿下能宠你,也能让你失宠,但只要你听我的,我许家保你此生无忧。”
何江月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先礼后兵的“礼”到头了,等到了“兵”,就得嘎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选“礼”为好。
但是要选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