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王这是何意?聿知已恢复了自由之身,作为他的好友,理应住在我那里,继续住在舒王府算怎么回事。”
闻纵棹也在一旁添乱,他知道舒王肯定不会放心把人交给他,没想到现在连富豫也被排除在外。
“就是!你都要迎娶我钱表姐了,还霸着阿鸷不放,是想让别人看他笑话吗?”
富豫略带惊奇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原来钱府和舒王府走得近不是空穴来风,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小闻大人,本王何时说要与钱府结亲了?你莫要污人清白,那可是你表姐。”
江墅每回听闻纵棹称呼阿鸷心中就莫名升起一股恼意。怎么,就要显得你闻纵棹和他十分熟悉么。
“聿知也是我的朋友,住在舒王府并无不妥。倒是富府马上就要张罗喜事,想必一定无暇顾及旁人。如今聿知的身子已不适合再舞刀弄枪,若是看见你难免想起从前一起比试的日子,难道你想他日日为此伤怀吗?”
舒王的话果然戳中了富豫内心深处的顾虑。身上的伤疤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可心里的伤痕却难以愈合,谁也看不见它恢复得如何。
他原本就怕傅聿知会因为此事想不开,万一由此生出自己是个废人的念头就糟了。既如此,不如就还是留在舒王府为好,舒王弱不禁风,想来也不会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闻纵棹见富豫被他说动,急忙做出挣扎:“那就来我家,闻府又不办喜事,清净得很,我保证没人敢打扰他!”
“你先问问闻首辅乐不乐意再来说这个。”
其实他们两人都没转过弯,这事不应该问傅聿知本人的想法么,是愿意住在王府还是搬出去。但他们却好像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倒齐齐来向舒王讨人。
不知从何时起,在他们眼里,傅聿知已经和舒王离不开关系了。
傅聿知得知自己脱籍一事也很是高兴,久违地感到身心卸下了一些重担。
放鹤更是高兴得没了边,以为自己主子这下可以远离曲京这个是非之地,跟他一起回白关了。
“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放鹤,你不用担心我,回家去吧,白关还有你的亲人,他们都在等你。”
“我知道您是放心不下小郡主,可待在曲京真的稍不小心就会要人性命,我们至今都未查明杀害浪叶的人究竟是谁,再说了皇上今天能放过我们,哪天他不开心了说不定就会翻白关的旧账。”
放鹤知道白关对主子来说同样是个伤心之地,但他们现在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离皇上这么近属实不明智。于是提议道,“您不想回白关,那我们往南边走吧。眼瞧着就要入冬了,南边暖和点,对您的身子也好。”
傅聿知无奈地摇摇头,只是塞给他自己这些日子省下的积蓄,劝他赶紧回白关和家人团聚。
他还没有告诉放鹤,皇上指名要他去国台寺的事。放鹤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跟着一块儿去。没人知道皇上这样做的理由,但他不愿意再让身边的人涉险,等放鹤离开这里以后,皇上想怎么对付他都可以忍受。
“主子!我不走,您现在只有我了,我要是回去了就没人照顾您了。”
“我手脚都在,饿不死。你整天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回去替我祭拜我娘……就说不孝子晚些时候再去陪她。”
江墅提着秋酿白来祝贺他时,正听到傅聿知这句话,以为他要回白关,有些着急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正被放鹤缠着脱不开身,看到江墅带着酒来了,傅聿知就借机打发放鹤去弄些下酒菜来,说要和舒王好好喝一场。
等放鹤走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回答江墅:“我还能去哪里,皇上显然不打算就此翻篇,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做不了主……”
“别瞎想。” 江墅打断他。
“听你的,不想了。不管怎样,活着的一天就值得庆贺,来,我敬你一杯,多谢你……”
想说谢他收留自己,恐怕又会被说教一通。江墅什么都好,就是大道理太多,他常常觉得自己对上这人舌头就不利索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现在已经渐渐对江墅放下心防,不再把自己视作卑贱之人。不仅是因为身份的转变,更多的是江墅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教会他,别把他娘对他的爱护当作枷锁,而是要带着与逝者珍贵的回忆往前走。
难道一直沉缅于痛苦之中,就能对得起为他付出生命的人了么。即使要再见面,也不能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谢什么?又跟我客气上了?”
江墅给他满上酒,这时栖谷带人送菜过来,询问需不需要他留下来伺候。
“用不着你,今晚你们自己安排,别喝多了闹笑话就行。”
栖谷一听就乐了,赶紧回去和枕山还有放鹤凑了一桌酒菜吃起来。边吃还边纳闷:“王爷总跑去傅大哥那里用饭,还不许我们候在一旁,放鹤,你主子比我们会伺候人吗?”
“胡说!我主子需要伺候谁!只有别人伺候我主子的份儿!”
枕山但笑不语,夹了个大鸡腿塞进放鹤的嘴里,想着这个臭小子马上就要离开舒王府了,自己就对他好点算了。
“我也要!哥,我才是你弟弟,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放鹤,别跟我抢!就剩一个腿了!”
“给你给你,小气。等我回了白关,天天吃烤羊腿,馋死你!”
栖谷把好不容易抢来的鸡腿又放到放鹤碗里,讨好地问他:“我也是你哥,要不带我去白关玩两天,你白吃白喝我家王爷这么久,不拿点好东西孝敬一下也太不够意思了。”
本来已经把鸡腿抓起来准备往嘴里塞,闻言丢回给了栖谷,不服气地说:“什么叫白吃白喝,我没帮忙干活还是怎么着?再说了,我主子那么多宝贝全被你们王爷吞了,我们也没叫他还啊。”
“那又不关我的事,我可没动过,王爷他也没有,那是替你们保管呢,不然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从你们手里骗点东西走。”
栖谷也不嫌弃,大口吃了起来。
看得枕山心里直担心,还是得让这小子赶紧滚,待在这里不仅害他时刻要提防别祸害了栖谷去,还天天缠着傅聿知,碍他家王爷的好事。
“你哪天走?我们送送你,盘缠够不够,我手头还有点,就当践行了。”
“这个月底吧,我还真舍不得我家主子,唉。”
“叹什么气呀,你主子现在想去哪去哪,潇洒得很,你要想他了就回来一趟,舒王府又不是不让你进,再说了不还有我么,我替你照顾你主子总行了。”
说着说着栖谷有些鼻酸,别说放鹤不舍得他主子,自己也舍不得他走了,“那你走了以后会想我么,别光想你主子啊,我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别走了就忘记人。”
“记着呢!还能忘了你?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要不等看了富府的大婚再走呗,之前你不说想看么,反正也不差那几天。”
“不看了,你家王爷成婚的时候就看过了,别人娶媳妇有什么好看的,等我娶媳妇的时候请你们去喝喜酒啊!”
枕山立马举起酒杯:“那我们可真记下了,到时候一定给你送份厚礼,早日美梦成真啊!”
这两人一来一回喝了个痛快,没注意到一旁的栖谷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臭小鹤,还没他大,就想着娶媳妇。栖谷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能是这人一点也不觉得分离伤心,还很开心能回家找媳妇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小心吃羊腿的时候被噎死!
“没事你戳碗做什么,它得罪你了?” 枕山瞅他一眼。
“吃你的饭,我饱了!”
“哎,酒都没喝两口!不是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别拉着个脸,快坐下来喝酒,我陪你喝!”
栖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放鹤,大步走了出去,但嘴里却说:“给你们煮点醒酒汤,别等会儿吐了还得我收拾。”
出来以后也不是真做什么醒酒汤,他们指不定要喝到哪个时辰。趁这会儿无事可做,他就往傅聿知他们这院子过来,看看王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生了那样一场大病,傅聿知的酒量也大不如前。
幸好他现在不用打打杀杀,不然才几杯酒下肚,手就拿不稳杯子了。可是这酒的确不错,叫人不想错过。
“你从哪儿弄来的好酒?我好像在贤王府也喝过。”
“这里以前是靖王府的宅子,他们打扫偶然发现了这种酒,听管家说是御赐的,应该和贤王府是一样的。”
“难怪这么好喝,那得有些年头了,不过真香啊!再给我倒点儿,我还想喝。”
江墅见他使唤起自己来一点也不含糊,就知道这人已经醉了。故意把酒壶拿远了些,不给他倒酒也不让他自己去拿。
“哎,我够不着了,你帮我一下,快点儿。”
“不能再喝了,你已经喝了很多了,我让人煮些醒酒汤,不然明早起来闹头痛可不是好玩的。”
傅聿知醉醺醺地歪头倒在桌子上,还不肯让江墅抽走手里的杯子,一个劲儿地咕哝着说他千杯不醉,还要继续喝。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喝醉了,还是我扶着你回屋的,我都没劝你别喝。”
怕他坐不住滑到地上去,江墅用手轻轻托住他的脑袋,双腿跨开将人围住。两人呼吸缠绕,又都喝了酒,身上越来越热,可谁都没有往后退开。
“真的么,你为什么不劝我,是想乘人之危?”
离得太近了,傅聿知心想自己应该是真的醉了,他只觉得江墅身上特别好闻,但不是以前熟悉的药香。
他凑到江墅衣襟前像耍流氓似的嗅个不停,一心想找出这香气的由来。
江墅一动不动,任由怀中的人“调戏”。
傅聿知的发丝紧贴在他衣袖上,喉咙和下巴痒得不行,可他依旧忍着没打断。等傅聿知终于从怀里探出头来,两人的发丝早已难舍难分,拉扯开一张大网,将他们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