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稿期间禁止撒糖 第12章 第12章

陆辞合上笔记本，随手放在一旁，起身走过来。

他身材高挑，肩背挺直，举手投足间自带气场，狭小简陋的出租屋彷佛都高档了几分，修长的大长腿往前一迈，三两步就走到沈书床前。

沈书还纳闷，这家伙转性了，这么好说话？就被人翻来覆去滚成了个加厚版“春卷”，好不容易才从被缝间冒出个脑袋，就感觉到枕边的床单微微下陷，一只粗糙的大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不早了，睡吧。”

不同于以往的冷漠捉弄，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很温柔，如潺潺细流，彷佛带有某种魔力般，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沈书能感觉得到，陆辞就坐在他的身旁，这种存在感是如此的令人心安。

本就强撑的眼帘，控制不住往下沉。

不行，他不能睡。

“我不困，我陪你说说话......”说话就不困了，现在比他更困，更难受的人是陆辞，况且，他还没有说服陆辞睡觉，怎么能心安理得先进入梦乡？

原本只是轻轻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微微一压，眼帘被阻挡着再也掀不开。视线彻底暗了下来，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沈书想将眼睛上的大手拿开，才发现被子被压住了，手挣脱不出来，他强迫自己不要睡，终究还是敌不过浓浓困意，意识一点点滑入黑暗，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掌心不再有睫毛轻颤传来的痒意，陆辞才收回手。

睡梦中的沈书，眉头依旧紧锁。就像过去那七天一样，他起先以为是疼，便强烈要求医生用上最好的止疼药。可即便如此，这个笨蛋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

医生说是习惯使然。

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让“皱眉”成为一种，仅在睡梦中显现的习惯？

陆辞只知道这家伙，是个傻乎乎的笨蛋，眼睛都睁不开了，还硬撑着陪他。明明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一个人扛着就够了。

“对不起，害你感冒了。”

陆辞低语。

那会儿听到沈书喊他的名字，看到沈书惊慌地寻找他的样子，他故意藏起了身影，故意躲在暗处，故意不出声，莫名地想再多听一声，他喊他的名字，多看一眼，他寻他的样子。

可是沈书太脆弱了。

仅仅只是吹了半个多小时的风，就已经走不动路，他没法想象，他睡着的那段时间，沈书独自面对五只故事兽的情形，更无法再拿沈书的生命，去赌自己一两个小时的睡眠。

因为沈书是他的编辑。

是阻止末日降临的救世主，是他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世界。

陆辞拿上笔记本，关灯，走出卧室。

身体猛地跪倒在地，熟悉的剧痛猝然袭来。

《轮回铭录》从口袋飞出，悬在半空，书页疾速翻动，最终停在空白页，冷硬的机械音闯入脑海：

【警告！警告！】

【当前崩溃值：75%】

【超过80%临界值将强制换人】

【请立即上传记忆备份】

【备份号：999999号陆辞】

陆辞捂住胸口，倚靠着墙面。

长期与困意对抗带来的撕裂感，如同噬骨的毒虫，每时每刻都在啃食他的神经与意志，从半年前的10%，到半个月前的20%，如今，仅仅一个多星期，数值直接翻倍，崩坏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

【请立即上传记忆备份！】

【请立即上传记忆备份！！】

【请立即上传记忆备份！！！】

《轮回铭录》的警告，一声比一声急促。

陆辞回头看向卧室，昏暗的光线里，隐约只看见微微隆起的被子。

短暂的静默之后，他终究还是说出了：“确定。”

属于他的记忆，他的经历，他的过往，开始在脑海中复制，而后抽离。

记忆中，有与沈书的初次相识；有他们并肩对抗故事兽的画面；有沈书抡拳揍他的场景；有沈书吃到好吃的东西时满足又幸福的表情；有沈书很帅气地让他睡一觉；有沈书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不放；有沈书喊他名字的声音；有沈书焦急寻找他的眼神......

一幕幕画面涌现，又一幕幕被生生抽离。

“沈书”的片段如光影一样从他的大脑中分离出去时，陆辞第一次生出了：这是我的，独属于我的记忆，谁也不能夺走。

他，有了不该有的占有欲。

【一切为了世界】

记忆传输完毕，《轮回铭录》缓缓合上，重新回到陆辞口袋......

沈书醒来时，眼睛都直了。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营养品，瓶瓶罐罐塞得满满当当，好多他只在领导办公室见过，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类包装形状应有尽有，都能开个展会了。

沈书抬手，在脑门上“duang”地敲了一下。

好痛。

不是梦。

“醒了就出来洗漱吃早点。”

客厅传来陆辞的声音，还能闻到很香的味道，沈书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一声。

他赶紧爬下床。

桌子上摆着山药排骨粥，热气袅袅，旁边还整齐放着几样小菜，色香味俱全。

沈书咽了咽口水：“是你做的？”

陆辞盛粥的动作不停：“嗯，昨天某人不是说自己很瘦，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世界？”

“对对对！”沈书连连点头，飞快去洗漱，生怕晚了一步，陆辞就后悔了。

路过厨房时，他忍不住探头往里瞄了一眼。

台面擦得锃亮，没有预想中的锅碗瓢盆乱飞，油渍四溅的场景。

这家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有钱人不太一样？

陆辞的手艺没得说。

沈书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粥，才意犹未尽摸摸鼓囊囊的肚子，端在手里的碗吃得比镜子还干净，愣是舍不得放下。

陆辞看不惯他这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伸手将碗拿走，抬下巴指了指厨房。

不用猜，也知道是让他去洗锅碗。

“那个......”沈书乖乖拿起碗筷，走到厨房门口，又忍不住转过头来，“明天......还有吗？”眼睛闪闪发光，像只等着投喂的小猫咪。

陆辞唇角一勾，慢悠悠抛下一句：“你晚上喝姜汤的话，明天我就给你做。”

沈书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不喝！！”

气呼呼走进厨房，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刷碗声都带着怨气。

两人吃饱喝足，就在楼下遛弯。

深冬的早晨虽冷，空气却格外清新，凉风一吹，人都精神了。

不用匆匆忙忙挤地铁，不用边在路上啃馒头边回信息，还不用被飞驰而过的汽车尾气喷一脸，就这样悠悠哉哉散着步，享受清晨的美好，这才是21世纪该有的生活啊。

“我决定了，以后每天早上都起来锻炼身体。”

沈书学着李小龙，“吼吼哈哈”打着拳，每一拳都打得乱七八糟。

陆辞：“为什么？”有他保护就够了。

沈书回头。

清风拂过，吹动树枝，阳光倾泻而下，洒在他脸上。

明媚的笑容绽开，眉眼弯弯：

“我想保护你啊。”想让他随心所欲，想睡就睡。

陆辞愣住了，心脏“砰砰砰”乱跳。

已经分不清是身体即将崩坏的预警，还是因为阳光太过灿烂，太过耀眼，一时迷了心，丢了魂。

保护我吗？

陆辞抬手，遮住嘴角。

眼前的男生，很傻，很笨，但又太过于美好。

想到这份独属于他的美好，不久之后出现在别人的脑海，成为别人的记忆，陆辞嘴角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

“你们编辑说话都这么肉麻的吗？”

沈书贱兮兮凑过来，拿胳膊肘戳戳陆辞手臂：“哎哟，哪有你们中二肉麻？”

他轻咳几声，学着陆辞的语气：“啊，你是伟大的英雄，是阻止末日降临的救世主，世界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

“少自作多情了，我说的是网文编辑，又不是你。”陆辞大手罩在沈书后脑勺，用力推开他，耳尖却悄悄爬上了嫣红。

沈书踉跄好几步，才险险站稳，很不服气：“我哪里自作多情了，你现在的网文编辑不就是......”

“这不是小沈吗，你今天不上班啊？”

沈书刚想好好跟陆辞掰扯掰扯，三楼的林奶奶就走了过来，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身旁的陆辞：“这位是......”

“他是我表哥，这几天过来玩。”

沈书这次很好心，没再指着脑袋，胡乱给陆辞扣帽子。

“这样啊，你表哥身材真好，个子也高，就是，”林奶奶说着，悄悄将沈书拉到一旁，“我看你表哥脸色很不好啊，该好好补补了，正好我现在要去参加保健品活动，一起去吧？”

“谢谢奶奶，我们待会儿还有事，就不去了。”

林奶奶对保健品的狂热，在小区里是出了名的。多少人劝过，要适可而止，别被忽悠了，她就是一句听不进去。

谁要是说个“不”字，立马就跟你急眼，每次都搬出那套“久病成医”理论，说她买了这么多年的保健品，在这一行也算是半个专家了，还能上当？

连她家人都劝不动，旁人还能说什么？

“那可惜了。”林奶奶满脸遗憾地走了。

遛弯回来，两人一人窝在沙发，一人坐到书桌前，各自忙碌起来。

出租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声。

应该是陆辞跟陈文赫打过招呼，这段时间，沈书可以居家办公，意味着陆辞又要被迫陪着自己在家宅上一整天。

“love&love”链接还没有解除，说好了一人一天，可实际上，几乎都是陆辞在陪他。没有抱怨，也没有不耐烦，还做饭给他吃，还给他熬很难喝的姜汤。

虽然陆辞嘴上说，他是自由职业，在哪儿都能办公，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叫他别放在心上，沈书还是愧疚感爆棚。

不知何时，身后“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消失了。

沈书回头，沙发上早就没人了。

“......陆辞？”

沈书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隐约听见浴室里传来极轻的闷哼。

沈书快步走过去，门是锁着的：“陆辞，你怎么了？”

门板被他拍得“砰砰”作响。

“别管我......”

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明显不对劲。

“我开门了。”

沈书也管不了那么多，拿钥匙开门。

门板推开的一瞬......

冰冷的水汽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铺满瓷砖的浴室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