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昼府,柏永言与南山早就在门口等候。
“考的如何了?”柏永言急道:“我早前去国子监,还没溜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时汐假装一脸悲痛,沉重的摇摇头。
柏永言一愣,随即搓了一把脸,“没事没事,主要还是怪我没有教好。等这阵过了,空闲时间我们再来好好学,你其实很有天赋,主要是时间太短……”
“好了好了,柏夫子。”时汐笑着朝柏永言行了个礼,“感谢夫子这段时间的教导,主考官大人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柏家画法,最后力挽狂澜给我判了合格。”
柏永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旁的南山笑道:“恭喜姑娘。”
“好啊,你骗我!”柏永言佯怒,“说吧,你要如何感谢我?”
时汐想了想,“等我明后日考核完成,请你吃饭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柏永言笑。
三人一同进了门。
这时时汐忽然发现,昼府好像忽然变得不一样,左右一览,竟多出好些人来。
“他们是……”
“陛下恩惠,当年夫子离家时将众家仆遣散,此番又重新恩赐。”柏永言道,看上去有些艳羡,“看样子陛下是真的很重视我们夫子。”
时汐看着正打扫整理的众人,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心里记挂着明天。
“我先去练琴,明日还有考核。不用等我用饭了。”
柏永言行了个礼,“那也我也回去温书。”
时汐穿过回廊,缓步朝琴室走去。还没到门口,便听见悠悠琴音传来。琴声缠绵,池水锦鲤曳尾,时汐看着周遭之景,翠竹绿涛,蔷薇靠短墙。自从来了昼鹤府邸,还从没有仔细观察过廊檐美景,此刻就这琴音,夕阳斜照,这才多了一份真切来。来到这个世界并非一场梦,自己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
琴声戛然而止,昼鹤起身,将手平搭琴弦,让仍旧颤抖的弦音停止,今日他一身湖蓝色衣衫,不同于常年素白,平添了几分淡雅与生动。
白色的是鹤,蓝色的……是孔雀?
“过来。”
昼鹤再次出声,打断了时汐的胡思乱想。
时汐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上前朝昼鹤行了个礼,“夫子,您下朝了呀!”
昼鹤点点头,看向时汐,喉结微动,眸光似乎被湖面感染,漾出清波温润,“今日考核表现的不错。”
时汐没料到昼鹤这么快就知道结果,不过也对,他和柏永言毕竟不同,只要他想知道,应该很快就能打听出来。“多谢夫子夸奖。”
“宋大人钦慕画仙,是以对其画法了解。你的画作我看过了,距离实际合格还是相去甚远,考核结束后,要愈发勤学才是。”昼鹤道。
时汐:“……是。”
“继续奏曲。接下来的时间,我陪你练习。”昼鹤似乎察觉到了时汐的失落,在她起手的前一刻又道:“这段时间你的琴已经很好了,放宽心,明后两日我都休沐,到时候我陪你去。”
时汐:“!!!”
考前的时间仿佛开了加速器,睁闭眼间,就是第二天
时汐昨夜练琴一直到三更,早起来看,指腹仍然有些发红。但好在现在她对曲子十分熟悉,就算是闭着眼也能确定点位。时汐透过车帘看向一旁的昼鹤,昼鹤也正透过车帘看她,两相对视,便都移开了眼。时汐觉得自己好像更紧张了,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主殿内,气氛依旧庄重肃穆,直到昼鹤入场,时汐分明听见周围开始切切私语。
“现在支撑我考下去的唯一理由就只是昼鹤了!”一紫色衣服女子小声道。
她身旁的蓝衣女子点点头,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连公主都拒绝的男子,果然不同反响。”
时汐:“……”
她看见芷兰公主拉住昼鹤的衣裳,俯身轻轻说了些什么,只见昼鹤脸色微变。目光朝她而来——
“今日考核曲目,《凤求凰》”三儿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贵女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显然大多数人都没预料到会是这一曲。不是原本传出来的《良宵引》,也不是其他常见入门曲目,而是以技巧复杂,情感缠绵著称的《凤求凰》!
时汐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端坐于上、神色平静无波的芷兰公主。她仿佛对大家的诧异很是享受,嘴角略过一丝极淡、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刁难。
完了!时汐脑袋一片空白,这下是真的丢人丢到夫子前了。
“鉴于部分学子从未练习过此曲。”昼鹤开口,仿佛一剂强有力的镇定剂,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我会将琴谱写下来,大家对照演奏即可。”
“昼大人还真是体恤。”芷兰公主笑道,笑容未尽眼底,“还希望大人不要偏私才是。”
昼鹤依旧端坐着,并未回应芷兰公主,拿起纸笔,挥墨写下琴谱,甚至在关键指法处做了简单批注。
“昼鹤大人一字千金,不若这样”一旁有腿疾的审判官道:“今日琴曲魁首者,即可获得此谱,何如?”
昼鹤点点头,将琴谱放置于琴旁,“便依七皇子所言。”
时汐现在心乱如麻,疯狂的想回忆在太阜学习的知识,宫商角徵羽对应的琴徽是哪里。但仿佛越是紧张着急,大脑一片空白。
第一名女子终于上场了,她先是艰难看了一眼琴谱,抬手起乐,然而还没演奏半柱香,中间已经卡顿七八次,在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后,终于哭了。现场一片惶然。时汐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以为审判会留情面,没想到直接被赶出局。
紧接着是第二个女子。
时汐觉得自己的心情和昨日作画截然不同,昨日是祈祷大家画差一点,这样自己才有晋级的可能。而今日她却是真心祈祷,希望每个不会演奏的女子都能顺利奏出。
然而《凤求凰》实在是太难,第二个女子也很快被赶出局。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时汐看着身侧这位女子,见她紧张到直接发抖。想了想,搭话道:“你以前学过这个曲子吗?”
那女子似乎没料到有人会和她说话,点了点头,带了点娃娃音道:“跟父亲学过一点。”
“别紧张,你好歹学过,肯定比我们这些没学过的人强。”时汐道。
女子摇摇头,“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奏过。”她顿了顿,“姐姐难道不紧张吗?”
时汐心说我不紧张就不会找你说话转移注意力了。“我也紧张,这段时间我一直复习的不是这个曲子。”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呢!今天据说是公主临时改题,我们这些人,也没有办法决定什么。”
“大理寺司直之女周樰桐进场——”
-场内传来了三儿的声音。
那女子握住时汐的手,“姐姐,我要上场了。”
时汐点点头,心道原来是大理寺司直的女儿,“稳住,你一定可以的。”
周樰桐用力点了点头。
《凤求凰》的旋律在殿内弥漫开来,周樰桐不愧是学过的,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瞟昼鹤的琴谱,手起音流,水到渠成。前几位演奏的时候要么断断续续,要么卡壳凝滞,时汐基本上没有怎么认真听,此刻忽然觉得旋律好像有些熟悉。
她抬头去看端坐在一旁的昼鹤,面白如玉,身姿挺拔。仿佛是意识到了时汐的目光,偏头看向她。
虽然只听过一遍,但时汐忽然可以肯定,这是他昨日在琴室等她回去时奏的曲子。
难不成昼鹤当时是想要泄题给她,但是她没有get到?
一曲终了,一旁听了小半场呕哑嘲哳之声的审判官分分打了合格。
“贫民时子慕进场——”
终于轮到自己了。
时汐走上前,看向桌面琴谱。昼鹤的字依旧工整严谨,如松枝挂雪,骨力劲道,撇捺之间尽显锋芒。然而——
毕竟是从来没演奏过的曲目,当声调高昂今日转折之时,本该是变徵之声却奏为羽声,时汐顿觉手心出汗,竟然连错三音,一时间混混沌沌,竟然连指法也弄错。
她抬头看向昼鹤,昼鹤亦低头看她。
夫子肯定很失望,时汐心想。
一曲终了,不出意外,就连昼鹤也给判了不合格。
“姐姐。”周樰桐见时汐下了场,便迅速迎了上来。
时汐觉得心里有些发酸,毕竟自己练了这么久,就连指尖也残留着昨日练习的温度与疼痛。这可是她最有信心的一科,她以为自己能给昼鹤争气……
“《凤求凰》本就难奏,当年我父亲为追求母亲,也是学了许多月才学会。你第一次能奏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周樰桐小声道。
时汐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
周樰桐叹了口气,“你是我来晋居后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女子,我俩又年龄相仿,若是以后有机会共进学堂,不若你我同席如何?”
时汐看向周樰桐,见少女面色真诚,想到明日便决胜负,目光落在正面带讥讽的芷兰公主身上,咬牙肯定道:“我们肯定能一起上学的!”
感谢观看,尽量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