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入年 第71章 长风渡

沈舟离开的第一百二十天，许佳年学会了在超市辨认当季蔬菜，能熟练地调试热水器水温，甚至琢磨出小哲最爱的糖醋排骨配方。

每个周三，沈母会带着亲手包的馄饨过来，临走时总要把冰箱缝隙也擦得发亮。

暮春的周末，墓园樱花落成淡粉色的雪。

小哲跪在墓碑前铺开画纸，上面用蜡笔涂满葱茏的绿野，三个小人围着野餐垫，天际悬着颗金箔剪成的星星。

“这是上周亲子运动会，”孩子用指尖点着画面，“许爸爸跑了第一名，我把星星画得特别亮，这样沈爸爸就能看清。”

许佳年将飘到碑石上的樱瓣轻轻拂去，恍惚看见沈舟倚在树下对他们微笑，那是《春宴》杀青时他常有的松弛神情。

返程的车上，小哲摆弄着安全带突然开口：“许爸爸会找新妈妈吗？”

车轮碾过减速带，车身轻轻一震。许佳年从后视镜里看见儿子揪着衣角的手：“小美的爸爸买了新戒指...”

他将车缓缓停靠在梧桐树荫下，转身握住儿子沁汗的小手：“你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既然已经拥有过太阳，还需要提着灯笼找萤火虫吗？”

手机铃声划破静谧。经纪人李姐发来的文档标题让许佳年瞳孔微颤——《长风渡》完整剧本。附件里还有张扫描手稿，沈舟清峻的笔迹散落页边：「此处宜垂眸，佳年最擅」。

“制作方等了四个月，”李姐在语音里哽咽，“他们说这个角色像为你而生。”

剧本在平板电脑上泛着冷光，许佳年想起第七封信里沈舟的调侃：「若你拒演，我只好夜半叩你窗棂」。

他最终回复了确认接演的邮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穿堂风掠过玄关风铃，奏出他们当年合作电影的主题曲。

深夜书房，第三封信的薰衣草香氤氲开来。沈舟在关于小哲教育的段落画了连环画：戴学士帽的小人踩着云梯摘星，留长发的温婉小人始终在下方托举。

「年年，你说过最亮的星都诞生于最暗的夜。请允许我们的雏鹰去经历风雨，就像我允许你继续闪耀...」

信纸末端突然转为潦草，仿佛写信人正被剧痛侵袭，最后几行墨迹深浅不一：

「护他软肋，也要铸他脊骨。而你我的脊骨，早在相依那十年炼成了不摧的钢。」

儿童房的夜灯将小哲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许佳年用沈舟惯用的手法轻拍被褥。阳台新栽的蓝雪花在月光里摇曳，花盆底下压着《长风渡》第一场戏的台词页——那上面，两种字迹正彼此交织，宛如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