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入年 第44章 细水长流

周末的清晨，阳光像融化的蜜糖，悄无声息地透过厚重的遮光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温暖的光带。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翩跹起舞。

沈舟先醒了过来。

生物钟让他在往常的这个时间点准时睁眼，但身体却贪恋着被窝里的暖意和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没有动。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许佳年熟睡的脸上。

那束调皮的光线正好跳跃在许佳年的眉眼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青色阴影。

时光仿佛格外厚待他，几年的光阴褪去了初见时那份易碎的青涩，轮廓线条变得略微清晰，添了几分沉静的俊秀，但此刻安然睡去的模样，依旧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依赖。

沈舟看得有些出神，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静谧的美好。

他能清晰地数清对方有几根睫毛，能感受到那平稳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自己的臂弯，一种饱胀的、名为“拥有”的幸福感沉甸甸地充盈在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许佳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像是蝶翼舒展，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还有些朦胧，便直直撞进了沈舟含笑的、专注的眸子里。

他先是一愣，随即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漫开一层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慵懒：“看什么看……”

沈舟低笑出声，手臂收紧，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顺势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揶揄：“看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好看，睡醒了也好看。”

“油嘴滑舌……”许佳年小声嘟囔着，把发烫的脸颊彻底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内心的羞赧和欢喜。

这样慵懒自在、无需被日程追赶的早晨，是他们格外珍惜的时光。世界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有阳光、温暖的被窝和彼此交融的呼吸。

腻歪了一会儿，沈舟才轻声问：“今天没什么安排，想做什么？”

许佳年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转了转，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去超市买菜吧。我……我想试试新学的菜谱。”

他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期待。

沈舟闻言，眉梢微挑，想起上次某人信誓旦旦要下厨结果差点引发厨房“火灾”的壮举，心有余悸：“你确定？我们家烟雾报警器上次可是立了大功。”

许佳年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泛了上来，有些不服气地争辩：“那次是意外！这次不一样，我看了好多教学视频，笔记都记了好几页！”他伸出手指比划着，模样认真又可爱。

果然，到了附近的大型超市，许佳年就掏出手机，严格对照着备忘录里的清单开始挑选。

他拿起一块姜，对着光仔细看看，又凑近闻闻，那严谨的态度不像在买菜，倒像在搞科研。

沈舟推着购物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当看到清单上赫然写着“生姜，约5克，切细丝”时，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凑过去指着那行字：“许大厨，需要精确到克吗？会不会太严格了点？”

“当然要！”许佳年转过头，一脸的正经，“做菜是门科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懂不懂？”那模样，俨然一位严谨的学者。

然而，一回到家的厨房，理论家的底气就消散了大半。

面对一堆待处理的食材，许佳年又开始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沈舟原本依在厨房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把台面弄得一片狼藉，砧板上的番茄块大小不一，葱段也长得长短不齐。

眼见着他拿着刀的手法还是有些生疏，沈舟终于看不下去，几步走上前。

“说好了今天全部由我来的……”许佳年举着刀，有些沮丧地噘了噘嘴。

“没关系，”沈舟从背后自然地环住他，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一只手稳稳地覆上他拿刀的手，另一只手扶住番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低沉而温柔，“我们一起做。看，这样握着刀，手指蜷起来，用指关节抵住刀面，慢慢切，比较安全。”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许佳年觉得有点痒，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服气瞬间被这股暖流冲散了。

他放松下来，依偎在沈舟的怀里，跟着他的力道，一下一下地切着菜。厨房里只剩下食材被处理时发出的细碎声响，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原本计划由许佳年独立完成的午餐，最终还是变成了两人的合作。

他们挤在不算宽敞的厨房里，偶尔因为步骤先后“争论”两句，更多的是默契的配合和相视而笑。

沈舟会趁许佳年专注调味时，偷偷亲一下他的脸颊，换来对方带着笑意的娇嗔。

一顿简单寻常的午饭，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才端上桌，但谁也没有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午后，两人挪到阳光充沛的阳台。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了温度，却还不至于灼人，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他们挨着坐在懒人沙发里，手边放着清茶，不远处的小公园里传来孩子们追逐嬉戏的欢笑声，遥远而模糊，更衬得这一方天地宁静安好。

许佳年把头轻轻靠在沈舟的肩膀上，眯着眼看着外面明媚的世界，轻声感叹：“沈舟，这样的日子真好。”

“嗯。”沈舟应着，手臂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又收了收。

阳光、茶香、爱人的体温，构成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安宁。

安静地依偎了一会儿，许佳年忽然抬起头，眼神清澈而认真，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轻声说：“沈舟，我们要个孩子吧。”

沈舟明显愣了一下，转过头，对上许佳年无比认真的目光。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话题。他放下茶杯，握住许佳年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语气温和：“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就是觉得……”许佳年的声音很轻柔，像是一片羽毛落下，“我们好像……可以给一个孩子很好的家了。有稳定的事业，有彼此，有很多很多的爱。”他说着，目光望向远处玩耍的孩子们，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向往。

沈舟的心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从许佳年的话语里，听到的不仅仅是对一个新生命的期待，更是一个曾经破碎的灵魂，对构建完整家庭的信心和渴望。

这是许佳年成长的证明，是他走向更广阔未来的勇敢一步。

他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沉稳而坚定：“好。等你觉得身体和心理都完全准备好了，我们就去了解领养的程序。”

夕阳西下时，天空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

两人十指相扣，在小区里悠闲地散步。

晚风拂面，带着初夏花草的清新气息。

偶尔有相熟的邻居迎面走来，认出他们，也会友善地点头微笑，或者简单寒暄两句，不再有从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围观和追逐。

这种被当作普通邻里看待的平常，让他们倍感舒适。

“有时候，会突然想起刚认识你那时候。”许佳年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怀念的笑意，“你站在哪里都像在发光，像个遥不可及的太阳。而我……”

“而你，”沈舟接过他的话，语气无比肯定，“是我在茫茫夜空里，一眼就找到的最亮的那颗星星。独一无二，指引着我方向。”

许佳年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盛满了笑意：“沈老师，现在情话技能满点啊。那……现在呢？还觉得我像星星？”

沈舟也停下来，面对着他，抬手将他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目光深邃而专注，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现在，你是我的整个星系。从来就没有什么配不上，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回家吧，”沈舟紧了紧相握的手，“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好。”许佳年点头，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

他们并肩朝着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