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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天下赋 第70章 倾酒覆冠(四)

作者:夜满青樽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4 18:53:43 来源:文学城

朝会散后,到翰林院上职的时候,叶青玄一如往常地穿过回廊,推开门上挂着鉴乐司牌子的房间。

她习惯把门敞着,面对走廊而坐,这样不仅能看到其他人都在做什么,还能随时与路过的朋友聊上几句。

今日天气很晴,万里无云,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她下朝时瞥见了苏谦,见苏谦的脸色难看、眼底密布血丝,不由得一惊讶,还劝告友人,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就要即使告假,不要太拼命了。

当时曹康就在旁边一阵欲言又止,直到苏谦淡淡地客气道自己只是在彻夜看顾暖堂,她们分别往两个方向去了,曹康才拉着叶青玄到一旁。“你还不知道吗?”

叶青玄惊讶:“什么事呀?”

“......”曹康看上去并不愿意说,踟蹰片刻后,还是决定赌一把她们之间的情谊,“叶大人,濂清可能遇到麻烦了。我不敢问张大人,更不敢揣度兵部大人的意思。陛下今早尚未表态,群臣惶恐,今日之内必有祸事发生。”

叶青玄详细盘问着,这才知道苏谦弹劾兵部尚书崔闻私吞军饷一事。怪不得早朝的时候不见崔闻本人,武光问起西关边事,都是那位年轻的兵部侍郎崔茂行在回答。

回到翰林院后,她在屋里坐不稳当,悄悄地挪椅子到门边,听着隔壁一群修撰交谈的只言片语。

当没有人希望让她了解时,真相是需要东拼西凑的。

此时一位公子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了翰林院,从远处传来某位官员的呵斥,但他一路未停,直跑到修撰们的院子内,气喘吁吁地大声宣告:“崔景升在门外告状,说是家门丑事不方便说,要请宰相大人出面亲自说!”

那群人瞬间炸开了锅,乌泱泱的一片,叶青玄一时什么也听不清了。

一道匆匆地脚步声走远了,叶青玄从门边瞥见那一道灰色背影,是谭衡往北面去了。

她对崔景升没有好印象,这人不就是当年在招文榜前大放厥词、还逼迫过苏谦替他作文章的那个主儿?这样的一个人,德不配位,无非是仗着家世背景才能立足。

一个依靠家门的生存的人,干什么要出来揭发“家门丑事”?

那外面有人口气不善,应是也不喜欢崔景升为人。“崔家便不管教自家后人了么,就算那个肃政卿有胆污蔑崔大人,崔大人难道会认?现在连自家人都跑出来狂吠......”

“在这地方就是狗咬狗,你以为呢?”

“你们还不知道呢?我妹妹昨天晚上跟着去了......”

“啊?还有这些事呢?”

“昨天晚上谏院外面有好些人......乱成一锅粥了。”

“崔大人不可能私吞军饷啊,这肯定是污蔑。那个苏谦有凭据吗?崔大人怕她做什么?”

“清者自清,崔大人这时候闭门不出,才最能表明他问心无愧啊。”

“那崔景升的事怎么办......”

“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温相真的去了吗?谁去打听打听?”

叶青玄听得众说纷纭,入耳一篇杂论。她站在门边沉思了片刻,把门关上了。

崔闻作为元老大臣,平时待人有风度,遇事沉稳,操持有度,反观苏谦寒门出身、初入朝廷便担任了这个得罪人的职务,是几乎没什么人替她说好话的。崔闻私吞军饷是否属实、苏谦又何来如此一谏,实情尚未明了,外面这群议论纷纷的人也未必明白。

但眼下崔闻闭门在家,对家中后辈松了管束,崔景升便立刻告起了刁状。

但愿苏谦能平安度过这一遭。

*

京城,一条僻静的小巷内。

凌晨时辰,天刚蒙蒙亮,在暖堂待了一夜的苏谦疲惫地走在路上。不远处闪过一道黑影,她起先并未注意。

待靠近时,一双手突然伸出来,连她一起拽进暗处。

苏谦猛地挣脱开,却在看清来人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身穿着金鱼纹暗红织锦圆领袍,脚踏一双黑色皮靴。“苏大人近来高升啊。”

苏谦冷冷道:“我们已经两清了,望公子有自知之明。”

那人低声笑着,却用轻佻的声音缓缓道:“之前的事确实两清了。但你把我祖父逼到那种份儿上,让我该怎么办呢......”

苏谦道:“我是秉公办事,对任何人都会如此,与你们崔家无关。”

那人威胁:“你会后悔的。”

苏谦沉默。

那人冷笑继续道:“你以为有了官身,就可以与我抗衡了吗?你以为你的身后真的会有人保你吗?苏濂清,你是有点东西,但是在这场游戏里你永远是弃卒保车的卒!”

苏谦一直无动于衷的眼神陡然一凝。

“这对你来说是一场游戏吗,崔公子?”

她的手指间还存有在暖堂挑水烧火留下里的泥垢。于是她不再理会眼前这人的不善,朝着前方的路走去了。

*

巳时,翰林院外。一位金鱼纹暗红织锦圆领袍、脚踏一双黑色皮靴的年轻男子跪在门前的地上,大声地呼喊着。

“我要见温相!”

“此事事关重大,恳请温相听我一言!”

过了一会儿,方循满脸无奈地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谭衡。他垂眼打量着崔景升,叹气一声,淡淡道:“请崔公子莫再喧哗,跟我来吧。”

方循带着崔景升走到一处偏僻的别院,四周无人,唯有一处泉眼的清泠水声。方循顿步回首:“师相身体不适,派我来与你相谈。此地没有旁人,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崔景升深吸一口气,突然跪地。“我要自首,今年秋天的台试,有人自宫中泄题。有人在前朝与宫内串通一气,妄论朝堂政事。”

他这话说得太大,又很模糊,方循听得不由一皱眉,对此人愈发慎重。

“你说要告家门丑事,你要告什么人?”

“我自己,还有我的堂弟崔皓,那自宫中泄题之人正是他的好友皇长子殿下!”

方循的脸色陡然一僵,语气变得冰冷。“你说得可属实?”

“这等大事,不敢欺瞒。皇长子殿下的日常起居在清泠殿有专人负责,他平日里见那些人、做那些事都可以查证,这一点大人您应该比我清楚。”

方循转身对谭衡道:“待崔公子到我堂上休息,不许去别的地方,也不许见任何人。等我与师相商议。”

谭衡答道:“好。”

*

在翰林院的另一边,午时已到,用膳的一众青年文臣又议起了今日之事,但与实际相去甚远。

“苏谦今天上朝时一副鬼样,谁知道昨晚干什么去了?”

“崔大人要去谏院自证清白,被张鉴生挡了回来——”

“可是我还听说崔大人昨晚调动了西城署的卫兵......”

“张鉴生又无官职,凭什么如此蛮横!这个苏谦是不是她推荐给陛下的?”

白文珠叹着气道:“你不是前天还说苏谦这么快升迁是因为有崔家庇护吗?”

但她声音小,很快就被别人盖过去了。在她的左边,曹康脸色沉重,一声不吭地喝着粥。在曹康对面,叶青玄一脸苦闷,已经吃不下饭。

曹康插话道:“我可以作证,昨夜苏大人是在暖堂安顿入冬后求助于官府接济的贫民,并没有去过谏院,也没有见过张大人或者崔大人。她或许有冒进之处,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而非诸位所猜测的追名逐利、攀炎附势。”

“你凭什么能给她作证?”

“因为昨夜,我也在暖堂。”

一阵沉默。有人出来道:“崔大人的事,只要经过谏院和御史台的纠察不就行了,身正不怕影斜!”

又有人笑道:“身正不怕影斜,可咱们的这位陛下是那种人吗?”

“慎言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对于两边都是这样。”叶青玄忽然悠悠地开口,“真相尚未查明,你们这般激愤地替崔尚书辩白,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着那点兔死狗烹的忧惧?”

众人一下子鸦雀无声,再无人敢言。

她一语戳穿了这些世族门人心中的恐惧。为了自己安慰这样的恐惧,他们不惜扭曲真相,也不惜污蔑一个同样清白无辜的人。

叶青玄站起来,抛下一只空空的碗。“我累了,下午就先回去了。诸位大人莫怪。”

走出翰林院,天光耀目得几乎睁不开眼。

叶青玄摘了官帽缓缓地走,但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在路上,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上面有一丛海棠、一块青石,图案组成一个变形的“白”字。

她知道自己并非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无法袖手旁款。

*

温府。

方循急匆匆走进来,看见温颂声坐在太师椅上,对面张秋凛也坐着喝茶,对她的存在略一惊讶,但马上选择了无视。

“师相,崔景升告发的是崔皓与皇长子殿下私下往来,有擅阅考卷之嫌,这......”

温颂声淡淡地点头:“确实有这件事。”

方循吓得脚步一个趔趄,温颂声指着旁边的另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您早就知道了?”

“殿下与崔皓的私谊?我确实知道,许多人都知道。”温颂声不急不缓地道,“眼下崔家的地位临危,崔景升此行可谓险恶。陛下虽然尚未立储,但对皇长子的器重与培养为众人所共睹,此时将皇长子的名誉与崔家连在一起,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你们觉得陛下会怎么做呢?”

张秋凛与方循都沉默了,互相等着对方先开口,半晌,温颂声先道:“若一击不能致命,第二击就多余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不会放弃压制业州世族,但会把矛盾转移到别处。”

张秋凛道:“那苏濂清呢?”

方循顿时转过头看她。

温颂声道:“鉴生,你把那些名分看得太重了。”

张秋凛不解地蹙眉。温颂声继续道:“无论是我,还是你,还是苏谦、崔闻,所有人都有被利用、被抛弃的可能。”

“可您曾告诫,君子不器。”

“现状不是唯一,只是眼下最佳之解。”

张秋凛蹙眉不语,显然对此不能满意。温颂声无奈一笑,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我会死的。”温颂声平静地顿了顿,“陛下也会死的。在必要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张秋凛还在思考着这句话,对面默默听的方循突然睁大了眼睛。

温颂声话锋一转,徐徐道:“昨夜在谏院外,你们处理的不错,崔闻也适时回避了锋芒。但是学生和卫兵加起来,目击之人太多,消息早晚会传出去。舆情不可控,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

离开温柏寒的府邸,出来走在街上,突然起了一阵西北风,卷起满地的枯叶。

张秋凛踩着一片碎叶,听见吱呀的寒声。

方循已经乘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个巨大的劣势,方循有可以谈听宫中消息的渠道,而她全然没有,只能在等待与猜测中消耗,一身抱负,全无用武之地。

她踏着凛冽的秋风走回府,到家时冻得浑身骨头都冷了,僵硬得像一根竹竿。她把自己放平在床榻上,正好看见了桌上的一册诗文集和一只白梅玉笔搁。

看着那些东西,分明是近在咫尺的,却没有什么精力去触碰。

连自己都岌岌可危了,给不了她什么。

那日刚入夜时,趁着月色悄然,一位穿便装的宫人在无人处叩响了张府的侧门,与张秋凛会面,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久后,那位宫人悄悄离开,再度走入了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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