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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天下赋 第43章 瀚海阑干(一)

作者:夜满青樽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4 12:25:40 来源:文学城

没过几日,严府旧宅前来了一对新人。

他们进城的时候没放出消息,行迹十分低调,是一个男子拉着一辆木推车,车上除了一些行囊,还坐着一个戴着幕篱的瘸腿女子。推车压着满地飘零的落叶与枯梗,默默无闻地走完了乾坤街南段那条长长的路。

其中那位女子抬手停车,男子走到阶前,抬手抚去尘土。他试探性地推了推大门,没有推动,转身从女子手中接过一大串钥匙,插进那扑棱着灰尘的老旧锁头里使劲拧动,试到第三把的时候,锁开了。

锁头直接掉在地上,震起一阵扬尘。门飘飘悠悠的开了一道缝隙,露出旧时庭院。

“......还跟以前一样。”女子叹道。

推车的男子隔着飞尘扬了扬袖子,瞥见门内一派凋敝景象:“悉明,这还能住人吗?”

“空房子就这样放着,哪有不住人的道理。”女子道,“打扫打扫就行了。”

所谓“打扫打扫”可不是一般的活儿,这院子已经空置了将近十几年,无人问津,加之它曾经的屋主身世崎岖,后来一直没人接手,连进来收整打扫的仆人都不愿意靠近。而且只有男子一人行动自如、打扫起来实在不方便。

他很不解妻子为何执意要回父亲的老宅。

“去年陛下赏的城北院子不就挺好……”

抱怨归抱怨,该干活儿的时候还得干活儿。

差不多也正是在这时候,他们入京的消息慢慢地传开了。譬如一直有人暗暗盯守着严府大门。

宰相府内。

温颂声听了线人前来报信,端着茶杯的手轻微一顿。

“是否继续盯着?”

“不用。”温颂声边吩咐边感叹道,“那处宅院多少年没进过人了,她怎的还要住。”

满院金贵飘香,隔窗望出去像是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温颂声忽然感到心绪不宁,想起这秋光亦有动人时候。

“柏寒禁闭关得差不多了,得让他出来,见见这个人。”

对于温柏寒来讲,关禁闭就像上学一样是家常便饭,不过是他反抗父亲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所以他刚被放出来时,听温颂声说起有个人回来了他会想见,虽然心中好奇,但还故作毫无兴致地背过身,装的好像没听见。

“是严澄霜回来了。”

温柏寒猛地一回头:“你说谁回来了?”

“严澄霜。严时非的女儿。”

“——太好了!”温柏寒立刻原地一跳,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就像他和严澄霜上次分别的时候,他还是在地里玩泥巴的年纪。温颂声难得没有呵斥,仿佛也想起了那些往昔里的温柔岁月,亲朋好友们在厅堂整整齐齐地坐着,窗外白雪压断残枝。

*

张秋凛正要去拜访言明卓,提着从光州带回来了一袋点心——再不送出去就馊在自己手里了。

奈何言明卓并不在府上,而且是接连两日不在、隔夜未归。听闻,是帮一个朋友稳居去了。

谁家好人稳居去两天两夜啊?

张秋凛按地址找到严府门口时,在周围绕了两三趟,怀疑自己走错了。

一道侧门突然开了,半辆装满枯枝败叶的推车从里面探出来。

跟着出来一个撸起袖子推车的人,正是言明卓本人。

张秋凛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他打上照面。

言明卓逆着光打量了半天,终于认出是她,大呼一声:“......副军师!”

张秋凛抡起手里提的那袋糕点,朝言明卓脸上砸去。

“诶,这什么东西——”言明卓从容退了半步,灵巧地一接,“好吃的!”

院子里有人遥遥地喊了一嗓,是个女人的声音,混杂在风吹落叶的窸窣声中听不太清。

张秋凛却忽的有种不详的预感。“谁在里面?”

言明卓不明所以地指了指严府大门前,早已模糊、但依稀可辨的门牌:“还能有谁啊?”

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门中的女子,坐在一把装着车轮的太师椅上。此人穿着一条暗褐色的布裙,两袖束起来,以方便干活,生得一张如雪面容,双眸温静,举止间淡然而有锋芒,有种难以名状的凌厉。

女子的目光已经扫过她,露出一丝惊讶。

言明卓上前引着张秋凛介绍:“张鉴生,这位是严老太公的女儿严悉明。”

“……鉴生。”严澄霜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很陌生,歪头一笑,“原来这就是你取的字。”

“怎么,你们认识啊?”言明卓耸着肩走开了,“那还要我介绍什么。”

张秋凛早已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若说还残留着些许年少时的记忆,大抵也是怀念那时亲朋故友皆在身旁。彼时严正温颂声正值他们那一代人最不可一世的年华,带着几名小辈走街串巷。

枝头的繁花仿佛刚落飘落到衣襟上,花瓣儿还没来得及拂去。

等她终于想起来抬手去拂的时候,才惊觉早已经过了多年的夜雪深重、残霜冻骨。

这年的京城还不到下雪的日子,刚入秋的那几天里气温也不必寻常年月那般冷,惹得街边的树木落叶落到了一半,又仿佛不知所措的做起了回暖复生的美梦。在这样草木摇落却尚未覆霜雪的时节叙旧,亦是不温不火的,有种欲说还休的尴尬。

若说唯一的触动,大抵是严澄霜的腿——早有耳闻,是在战事中受伤站不起来了。

几年前,言明卓热衷于给张秋凛说媒。有几次她实在是不厌其烦了,就故意把她心中的理想型描述得的貌若天仙才高八斗遥不可攀,低于这样的就不必介绍了——这下总归清静了吧?

当时方循亦在旁边,端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你别信她胡扯,哪有那么夸张。我告诉你啊,张鉴生就喜欢长得好看、水灵灵的邻家姑娘那样的。当初我们上学的时候,她就抱着班上最漂亮的小姑娘不撒手。”

张秋凛黑着脸,想着如果她还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定要抛下面子冲去揍人。当年她长得高,跟男孩子打架也不怕输。

言明卓不知,当时方循描述里张秋凛抱着不撒手的漂亮姑娘并非虚指,而是真的有其人。

晚上,言明卓想请张秋凛吃顿饭叙旧。张秋凛自是说什么也不想在严府吃这个饭,拉着言明卓去玉孤江畔古道,各色酒楼茶馆林立,总不缺填饱肚子的地方。

“张鉴生,你这次回来能在京城待多久?”

“不到一个月。处理完一些家事,我就该去榆州了。”

言明卓叹气道:“这么快啊。我也好想回榆州,想下河挖菱角,还想吃莲藕蒸鱼......”

“你怎么记着的都是吃的?”

“榆州菜好吃啊!你难道不觉得吗?在外这许多年,最想念的便是家乡的一口饭了。”

张秋凛在沉默中反思了两秒。她根本想不起榆州什么菜好吃,也不甚关注这些,平时有口饭菜饱腹就足够了。

不过,叶青玄大抵会喜欢榆州大河畔的清淡口味,也喜欢吃甜食。

叶青玄还曾说过,人生一世,惶惶不及百年,食色性而可已。

下次再见面时,可以此为饵哄骗叶青玄到榆州去……此行就当先去探探路,记下沿途美味也罢。

“话说你那个相好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言明卓忽然问。

张秋凛恍然,筷子夹到了碗外边。

她垂眸故作淡然道:“你是说叶允和?她另有旁的安排。”

“那不行呀,你赶紧写信催催她,尽快回来看看我这可怜人。”言明卓眉头一皱,“我原以为你这次调回来能多留几日,可你马上又要走了,我上哪儿借脑子去?业州那群老文官竟爱欺负人,我怎么斗得过!”

张秋凛略微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她又能帮得上你什么?”

言外之意,若让一介书生倘若靠近龙潭虎穴,怕是自身都难保,你这个手里攥着兵权的人还乱喊什么?若按张秋凛的心愿,叶青玄一辈子远离这些争斗、这些虚伪的盘旋,一辈子坐在自在快意的读书人才好。

言明卓却哼一声:“能帮的不如愿帮的,我也不稀罕那样利益交换来的朋友!”

说罢,他举手仰颈把杯底剩下的残酒饮尽了,颇有几分豪气。

二人把盏言欢,不觉夜色渐深。大部分是言明卓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遇到的事,张秋凛偶尔犀利地评上一二句。

街头的灯笼挂上,亮起后又熄灭,伴着店家打烊地催促,言明卓酒意上头,神秘兮兮地问:“你跟我讲讲……”

“讲什么?”

“唉……就那什么,我说了你可别骂我啊。”

那不一定。

张秋凛催促:“你倒是说啊。”

“你以前是不是跟严悉明……你俩是不是早就认识?”

张秋凛用白眼瞄了他一记,心想这你难道不知?但紧接着她从言明卓的眼神里读出点别的东西,不禁狐疑道:“等等……你从哪听说的?”

“悉明自己跟我说的。”

“哦。”张秋凛莫名松了一口气。

言明卓小心翼翼地瞧着她:“所以是真的?”

“嗯。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

“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言明卓打断道,“只是你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张秋凛一怔,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与严澄霜打照面是在下午,可言明卓晚上就知道了,且是严澄霜自己讲的——想必她在描述旧事的时候一定是轻描淡写、不甚走心,把她当作一件年少囧事的谈资。

但言明卓应是了解的,故才有此问。

张秋凛道:“说句实话,若不是今天偶然碰上,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她抿唇想了想。“说起来,我以前好像还跟叶允和提过这件事。”

言明卓那原本关心朋友的眼神里迅速又燃起了八卦之魂。

那是一件同样久远的事了。

她对叶青玄坦白,在京城书院念书时曾喜欢过一个女同学,只不过那人陪她玩了两天过家家,觉得还是喜欢异性比较好。

当时叶青玄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是……

——“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你怎么能喜欢别的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唉,这只会吃醋的家伙。连朋友都知道心疼她。

张秋凛抿了抿唇。

居然还挺怀念那段时光的。

哪怕纵观此一生,那一年应算是她的人生低谷,哪怕当时的每一天都想着逃离。

夜色已深,二人出了醉云居,街上还亮着零星灯火,漫漫东去,一望不见尽头。

张秋凛抬头望月,却只看尽一片浮云荫蔽,是白惨惨的朦胧。

遥想在一切浪潮席卷过岸堤之前,十几岁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经常畅聊到后半夜。那时候身边到底有谁,其实早已经记不清了,余下的人如今也已换新模样。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唯是羁旅难言,金石未换,少年陈词几篇可改,难抵旧时心性。

张秋凛已经走到路口,深思熟路后还是回头,喊住了言明卓。

“言将军,你待人太过真挚,心思亦太过纯良,日后恐生事端、招来祸患。”

言明卓先是一愣,然而马上笑着道:“可你是我的朋友呀。”

张秋凛眼底微微一动。

“……嗯。”

下次她可以如是反驳叶青玄了。她虽茕茕孑立地活在世上,亦是有伙伴的。

*

二人去后未久。

醉云居二楼的一扇窗户终于缓慢地合上。

窗内一道暗影吹灭了残烛,自此消隐无踪。

***

翌日清晨,宰相府内。

温颂声按惯例在日出前一更起身,至书房内静侯。今岁是个太平年,中秋宴即至,南境守备军统领戚长风归京赴宴,陛下心情大喜。

诸事安排妥当,他本该过上一个清闲的早晨。可当他打开烟囱下的暗格,发现里面竟然躺着厚厚一封信的时候,暗自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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