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羽 第33章 比试

江微云不知林初闻深夜出现在她门前的意图，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大皇子，你怎么来了？”

林初闻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你看起来有些疲倦。”

江微云一愣，自从进入流坡山后，她的确一刻也没放松过，染上几分疲色也是正常的，她尴尬一笑：“可能是太想上山了吧。”

林初闻：“你想要神物？”原本他只道她是为了给家里一个交代才来流坡山的。

江微云自然地答：“你都说了是神物，那我当然想要啊。”

林初闻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弧度，又问：“江宜年呢？”

怎么变成了其他男人？

这一问让江微云有些猝不及防，话到嘴边，她还是隐瞒了一部分：“他原本就不打算进流坡山，到过柳镇待了两天便去其他地方玩了。”

毕竟，江宜年去找的是叶家人。

林初闻“嗯”了一声，没再开口，两人在夜色中沉默了片刻，江微云试探性地问：“大皇子，那我先进去了？”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江微云抱着古籍的手指微微用力，眉间着急的模样十分明显。

林初闻侧身让出房门：“好好照顾自己。”

林初闻人虽走了，但他的话在江微云脑海里却久久挥之不去。

他到底是何用意？

心烦意乱之际，江微云瞥到那本古籍，难关当前，她怎么还在想其他事？江微云在心里埋怨自己一声，掌上火烛，决定彻夜苦背。

经过一夜的努力，江微云勉强记住了半页古籍上的内容，这样算来，五天顶多也就记住个三四页，不到这本古籍的十中之一。

江微云想起身舒展一下筋骨，才发现天都亮了。

她推开窗户，清晨的山风拂面而来，头脑瞬间清醒不少。

只是这风中怎么还隐约伴着说笑声，江微云走出房间，往屋外的凉亭走去。

晨间的山雾还未完全褪去，遮住了凉亭的一角，凉亭下，孙换池和温沐风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丝毫没了昨晚担忧的模样，沈言看上去也一派轻松。

孙换池看到江微云，立刻向她挥手：“阿江！快过来！我们有救了！”

江微云走进凉亭，一脸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温沐风一下把话抢了过来：“就是书缘！书缘她可太神了！你猜她昨晚记住了多少古籍上的内容！”

孙换池和温沐风就罢了，连沈言都露出赞叹之色，想来应该是挺多的。

江微云大胆地猜了一个数：“一页？”毕竟她才堪堪记住半页的内容。

“五页！五页啊！书缘她一晚就记住了五页的内容！”孙换池伸出五个手指在江微云眼前晃着。

五页！

那他们组岂不是稳当得不行！

江微云忙问：“书缘怎么这么厉害！她人呢！”

温沐风：“她去帮我们拿早饭了，我们记忆力不如她，就多花点时间背背书。”

今日一大早，他们聚在凉亭里说合计合计昨晚总共记住多少。

洛书缘第一个就开口道：“我背了差不多五页。”

此话一出，不光孙换池和温沐风，就连沈言都忍不住惊讶，他自己将近一晚也才背下半页。

洛书缘不好意思道：“我从小就没什么过人之处，唯独在背书这块还行。”

孙换池：“你这不是还行，你是太行了呀！”他就像发现救星一样，“那我还背什么背，有书缘就万事大吉了！”

温沐风也立刻起哄，洛书缘被他和孙换池夸得不好意思了，便说去居安堂帮他们带吃的，离开了亭子。

孙换池正和江微云嚷着这事呢，洛书缘已经提着食盒回到凉亭，江微云看到她连忙问：“书缘，你是不是有什么记忆秘诀？”

温沐风又抢着回答道：“没有！我们都问过了，书缘是天生的过目不忘！”

江微云轻啧一声，不禁打量起洛书缘来，过目不忘这种事她以前只听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洛书缘将两盘点心拿出食盒：“我只是能记住些死东西，其他的方面还是不太行。”

孙换池随手拿起一个银丝卷啃了起来：“怪不得…你叫书缘，这名字…太适合你了！”

托洛书缘的福，这下他们的压力都小了很多，压力一小，做事也就更加得心应手，背起古籍也顺畅不少。

经过四天不分昼夜的背诵，第四日下午，沈言孙换池和江微云都差不多能背下四页的内容了，经过一番打听，他们总体的进度是遥遥领先的，当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洛书缘。

晚饭后，洛书缘给大家准备好甜汤，可她却遍寻不到温沐风。

洛书缘看其他人都在认真背古籍，怕打扰到大家，便自己出去找温沐风。

她走好一会儿，才在一处僻静的廊桥下发现温沐风。

温沐风孤立在桥下，神色凝重，眉宇间紧锁成一片，似有心事的模样。

洛书缘绕下廊桥，叫了一声：“温大哥，你在这里干嘛？”

听到洛书缘的声音，温沐风迅速收起之前恹恹的神情，但还没片刻，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书缘，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洛书缘一拧眉：“怎么会！”

温沐风失落道：“你差不多都要把古籍背完了，他们也起码背了三、四页，而我到现在为止两页都还背不下来。”

洛书缘怕温沐风丧气，不由地靠近些许，安慰道：“也许只是你的天赋不在背书这方面，你想想，你是不骑射俱佳吗？”

温沐风听了洛书缘的安慰，脸色并没有好转：“骑射俱佳又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们，我只怕连山都上不去。”

洛书缘却不以为意：“温大哥，你不要这样否定自己，你也一定要过人之处的。”她缓了缓，用自己来举例，“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没什么用，若不是机缘巧合，连困心湖都过不了。”

“一开始我也担心会拖累大家，但是现在看来也发挥了一点作用。所以你看，人生就是这样说不准的，也许只是还没到你的用武之地罢了。”

温沐风听完洛书缘的话，眼眶微微发红，他咬牙道：“你说得对！人活于世怎么可能一点用都没有！我这就回去抓紧时间背古籍，能多背一个字都是好的！”

洛书缘点点头：“温大哥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温沐风又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书缘，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啊，我不想在大家面前丢人。”

洛书缘保证道：“你放心吧温大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俩回到住处时，沈言三人正在凉亭里背书，孙换池看到洛书缘，举着甜汤向她道谢：“书缘，谢谢你的甜汤。”

洛书缘：“孙大哥不用客气。”

江微云：“书缘，谢谢你放在我门口的吃食。”

洛书缘却一脸疑惑：“吃食？我都是把准备好的东西一起给大家的，并未单独在谁的门口放过吃食呀。”

不是书缘吗？那还能是谁？

江微云环视过剩下三位，在心中一一否去，眼神扫过沈言时，只见他也似在思考，眉毛微微下沉。

夜晚，江微云依旧挑灯夜背，虽然书缘厉害，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扛着。

今夜乌云蔽月，灯光不如以往的明亮，江微云刚翻过一页书，桌前的烛火突然暗了下去，青菱帷幔被风掀起一角，有人潜进了屋子。

江微云却不慌不忙，又重新点燃火烛。

她知道来人是谁。

江微云在过柳镇便发现了乔敛，那日在练枢堂他就站在林初闻旁边，但这些日子她身边一直有人，所以至今还没去会过他。

乔敛从黑暗中走出，不急不缓地摇着珉骨扇：“你这是有了新朋就忘了旧友啊。”

江微云白了他一眼，问：“你觉得流坡山要送的神物是落羽吗？”

“管他是不是呢，近日正好闲来无事，上去看看呗。”乔敛的声音悠悠，随意得就像是去逛集市那般。

江微云叹一口气，没再说话，却一直盯着乔敛。

“看我干嘛？”乔敛问。

江微云摇摇头，继续沉默，她这些日子过于紧张了，反观乔敛，格外轻松。

乔敛走到江微云身前，手一挥，扔了样东西给江微云。

江微云接过一看，是她的剑。

她回凛褚时没有带剑，时隔多月再次握住绛雪，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乔敛还没走。

江微云：“你怎么还在？还不赶紧回去背古籍？别明天就打道回府了。”

乔敛坐到江微云身旁，凑近看了看：“这页啊，我已经背完了。”

江微云瞪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苦背起来。

原本她打算差不多就去休息了，但乔敛在她旁边，她当即决定彻夜苦背。

第五日一大早，江微云刚到凉亭就把大家吓了一跳，她神色倦倦，眼下一阵乌青，像是被打了一拳。

沈言看着江微云一脸疲态，几欲开口，最后递给她一碗四神汤。

先补补吧。

孙换池也感叹道：“阿江，你何必这么拼呢，有书缘在肯定没问题的。”

江微云却露出他们难以理解的神色：乔敛在她旁边坐着，想不拼都不行。

辰时三刻，比试开始。

这场比试没有时限，大家能写出多少就写多少，写不下去了自行离开便可。

大部分人写完一到两页就离开了位置，又有一些人勉强写下三页的内容，能写到三页以上的，一眼望去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洛书缘一人还留在位置上。

江微云四人相继出了揽芳阁，在外面等着洛书缘。

一开始还有些看热闹的人留下来，想看看洛书缘到底能写多少，后来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有他们四人无聊地等待着。

江微云左看看，右看看，晃到沈言的衣角时，立刻眼皮一掀。

“小心！”

江微云突然靠近沈言，伸手指向他外袍。

顺着江微云的手，沈言看到衣角处的一只虫子，他轻轻拂了拂衣袍，然后疏眉：“没了。”

这可不是小事。

江微云又绕着沈言走了两圈，帮他检查身上还有没有其他虫子。

孙换池和温沐风由于太过于无聊，也加入了帮沈言找虫子的队伍里。

直到天色转暗，洛书缘才放下笔。

洛书缘刚走出揽芳阁，温沐风便冲着她一笑：“书缘，辛苦了。”

这么多年来，洛书缘早已习惯了被忽视的日子，这却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等着她。

暮色半融，四人的身上都染上一层凉意，可在洛书缘眼里，他们却像入夜前的最后一缕微光，特意为她停留。

她眼波一漾，回应道：“有一点，但还好。”

洛书缘一日未进食，孙换池和温沐风也饿了，三人便一起去居安堂看看还有没有吃食。

溪流在山间迂回婉转，江微云和沈言走在回去廊桥之上，想到能上山，江微云一扫之前的沉重，步伐都轻快不少，每一步都带起吱呀的响声。

夜风吹来，沈言的手腕蓦地飘来丝质触感，他侧目一看，是江微云的衣袖。

沈言神色一凛，放慢脚步，任这凉意在手腕来回拂动。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沈言却停下了脚步，江微云往前望去，林初闻正站在前方。

林初闻虽为皇子，却亦受监察令的监察，沈言并未向林初闻行君臣之礼，只道了一声：“大皇子。”

林初闻颔首回应，虽在回应沈言，看向的却是江微云。

沈言的目光从林初闻转向江微云，山间的风吹起她的额前碎发，挡住她的眼里的闪躲。

林初闻：“沈大人可否先回避？”

“不可。”

“不可。”

江微云和沈言的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