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载歌载舞,整个酒馆正洋溢着欢快奢靡的气息,小二的报菜声,酒客的划拳声,孩童的哭闹声,食客的闲谈声,碗筷碟子的碰撞声,账房先生的算盘声在这个两层的馆子里交杂一片。
突然在二楼正对台子中央的地方“噼啪...”的一声脆响,让原本嘈杂的馆子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那声望去。
店小二听到声儿快步过来,瞧着本在静心品茶的公子此时正握拳而立,他脚前头的地上,是一把碎了的飞沙玉壶。
“客官您息怒,不知是何事引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纪凌听后挑眉,松拳拂袖坐下,喝道:
“叫你东家来!”
“这......您,您找我们东家何事,还请您告小的一声,小的好去...”
店小二话未说完,便被纪凌怒喝道:
“怎么!在下有何事还需向你禀报不成?”
说罢,纪凌伸手一指桌上的什锦,示意让小二看。
“不敢,不敢,您请先息怒。”侧头往那碟菜里一看,一只蝇虫黑亮的尸体。“这是我们的疏忽,还请您见谅,您瞧我们给您重新换上一盘还是退银子给您?”
纪凌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我说找你们东家来,你这厮是听不懂吗?!”
“是是是,您要找我们东家,小的叫去便是。”
小二向他欠了欠身,忙招来人将地上一滩狼藉收拾干净,向其他看客解释着无甚大事,请继续享受珍馐佳酿,而后又给那大发雷霆的公子哥重新上了茶,之后便朝拐角走去。
“东家向来不见人,我若叫他不来,该如何给那位爷说道?”店小二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苦闷不已,这摊上的都什么事儿啊……
小二前脚刚走,早已忍耐不住的江彦暄便将折扇挡至嘴前笑出声来,
“清规,没瞧出来呀,方才你‘怒气冲天’的样子可比下头台子上的伶人都做得真,到底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堂堂一个侯爷,演起戏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也不看看是谁出的主意?在下不过照本宣科的照着江兄的法子演罢了。”纪凌轻笑一声打趣道:“江兄身为京城住建管事,虽无官职但好歹是个有名有势之人,这种下作诳人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哎!刚刚是谁使的我这下作法子?咱二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虽然确实不大合适,但到底是能见上那个于崇谙不是?”
纪凌悄悄白了江彦暄一眼……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脏咚咚跳动起来。
……
敲门声响起后,屋里原本对着窗发呆的人回过神来。窗外微风吹过,房里将要燃尽的烛火随之晃动。行至桌前,那人将手中银针放回针袋里,拿起桌上的魇面戴到脸上后,朝外走去。
店小二敲过门,未听着屋里的人回应,又不敢擅自闯入,只好准备再敲,刚抬起手,门便打开了,小二见到那人,欠身道:
“先生,有位公子在咱的菜里看到了蝇虫,正吵着要见您呢,您看……”
“开店至今未见过的事,怎么到他这里就刚好遇上了?带我过去。”
小二在前面带路,猜想着自家老板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平常轻声细语的人今天却语气骇人的紧。
纪凌面上依旧是怒气冲天,一手执杯喝茶,一手敲着桌面,“噔噔噔”的让周遭气氛压抑的死紧。
江彦暄倒是悠闲,品酒吃菜丝毫未受影响。纪凌常年习武,到底是耳力好些,在放下茶杯后,便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陌生脚步声,轻的很。
待小二与那人走近,纪凌站起转身,看见来人后神色陡然一紧。
那人带着银白的魇面,足遮了多半张脸,仅露出一边眉眼。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缁色长袍勾勒腰身外穿茶白鹤氅,黑发如绸用木簪和白巾半束而起。
纪凌打量了一下站在眼前的这人,虽脸上戴着魇面瞧不出样貌,观其身形,只觉得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可这人看上去分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与他印象中挺拔如松的身姿相去甚远。
“先生可是这家酒馆的东家?”
纪凌收回打量的目光,虽然盯着人不是礼貌的做法,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正是,公子在小店用饭遇到这事是小店的疏忽,还请公子谅解,小店会按价双倍赔还公子现钱的。”于崇谙好像也没想到这个闹事的人是纪凌,稳住心神后说道。
声音也与记忆中的相去甚远,打消了心里冒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后,纪凌站起身:
“这个不重要,我本就是有事与您,不过……这不像是个能谈事的地方。”
纪凌看看四周,方才正吃着的客人见于崇谙来了,便时不时有人转头看向这边。于崇谙自然明白,吩咐跟在身边的那个店小二道:
“阿喜,将这位公子的位子换到雅间。”
“是,先生。”
于崇谙安排完,福喜带着几个小童端着桌上的东西往雅间送,江彦暄自知纪凌目的,便寻了个理由走开了。
“公子请随在下到雅间一谈。”
于崇谙带着纪凌往转角走,纪凌有意放慢步子跟在于尚身后,观察他的走姿。确实不对,这人行走正常,根本不像一条腿受过重伤的样子,纪凌的目光从他腿上移开,转而盯着人家脑袋后边那个魇面的系带,问道:
“不知老板如何称呼?”
于崇谙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纪凌:
“侯爷都找上门来了,难道会没有调查在下?”
说罢朝着纪凌作揖道:“在下于崇谙,久闻侯爷大名。”
“你认得我。”
六年的光景是否能让人改变很多,纪凌也不知道,只是这个人的出现很难不让他没有超越现实的想法。他看着面前这个朝自己行礼的人,虽然魇面遮掩了他大半的脸,可仅露出的眉眼又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除此之外的一切又是如此的陌生。
二楼的窗开着,一阵风吹晃走廊的烛光,忽明忽灭的打在那人似乎有些许疑惑的眼中。
“侯爷声名远扬……”
“于先生幸会。”
于崇谙听到纪凌称呼自己为先生,只微微抿唇一笑,朝雅间去了。
两人进了转角的雅间,福喜已经把酒菜都布置妥当了,几人退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为纪凌倒酒的于崇谙和看着于崇谙倒酒的纪凌了。
“于先生不为自己斟酒吗,看你只给自己倒了些茶。”
“在下不胜酒力,倒是可以为侯爷斟酒。”
纪凌一笑,倒也不强求,与于崇谙说起正事来:
“于先生,前些日子京城出了一起盗窃案子,牵连甚广。而后有人查到那贼人曾在贵店住过一宿,于先生那日可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之人?”
于崇谙摇了摇头:
“在下每日晨起过来,到了晚些时候大概在戌时便回去了,不常在这里过夜。小店虽只开了半月不到,但仰仗众客不弃,也算在这处小有些名声,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莫要说我,就是每日待在这里的闫掌柜和福喜他们,都不一定能记的住这么些客人哪位有异。不过每日住店的人在掌柜那儿都有登记,一会儿让福喜下去将那登名簿子给您取来便是。”
纪凌疑惑:“先生夜里还要回自己的住处?”
于崇谙答:“是,馆子里的伙计们夜里看门的看门,服侍的服侍,有些时候若想找些打发时间的乐子,东家在跟前他们也没法放松,都是些孩子,不能压了天性。”
纪凌轻笑道:“先生说的在理。本候还有一件事颇为好奇,还望于先生为本候解惑。”
于崇谙狐疑:“侯爷请讲。”
纪凌将酒杯放在桌上:“冒昧了,于先生是何缘故戴这假面?”
于崇谙没有答他的话,叫人让福喜去寻掌柜要登名簿,纪凌两杯酒的功夫福喜便送上来了。
纪凌把那本黄皮的登名簿拿在手里,大致翻了一下放在手边,定定的看着于崇谙。
“于先生是何缘故戴这假面。”
于崇谙见他追问,立刻起身沉声道:
“恕在下无可奉告,夜色已深,小店将要打烊了,登名簿已经交于侯爷,在下尚有要事未完,失陪了。”
说罢于崇谙朝纪凌赔礼后转身便走,突然背后传来一点细小的破空声,于尚偏头一闪,别于侧边的魇面系绳便因他的动作惯性松开了,于尚低头看掉在地上的魇面,愣了一下,抬起头。
纪凌见于崇谙匆忙要走,情急之下朝他甩出一支羽刀,本想将他侧边的魇面系绳划断,却没想到被他躲开了,更没想到,那系绳自己松了掉在地上,于崇谙低头后,长发顺势滑到身前,他低着头,纪凌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于崇谙似是愣完神抬起头后。
纪凌看到于崇谙的脸上遍布半张脸的红黑相间的烧痕,还有左边皮肉粘连在一起的眼睛。虽说纪凌带兵打仗多年,轻至断骨截肢重至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伤都见过,本该见怪不怪了才是,但是在于崇谙的脸上见到这样骇人的伤疤后,一股子的震惊和愧意油然而生。
于崇谙只与纪凌匆忙对视一眼后,忙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将脸挡住了,蹲下捡起魇面慌忙往脸上戴,而后便有些微怒:
“侯爷的疑惑已解,不知可还满意?在下不便多陪了,马上让福喜为侯爷和您的那位朋友准备房间。”说罢就转身离去了,剩纪凌一人站在桌前,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正在门口忙着迎送往来客人的福喜时不时往楼上雅间的方向瞥,于崇谙刚出来他便注意到了,叫过来其他人代他。随即快步向楼上走去,慌忙上到二楼,见于崇谙正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魇面已经重新带了回去看不出脸色。
于崇谙见福喜过来了便抬手示意他过来,福喜上前将他虚扶着,感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微微发颤,离近了还能看见被汗打湿的额发,本想直接将他搀回里间,却听到于崇谙稍有些无力的气声:
“我无妨,你去给侯爷和他朋友准备两间上房,这两日我暂时也不回去了。”
福喜正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个一犯病就寸步难移的棉花人自己回去,只应下于崇谙的吩咐却不肯放手。于崇谙心知自己这小徒弟的心思,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阿喜,你去吧,我无碍。”
福喜这才缓缓放了手,一步三回头的往雅间走,看着于崇谙回了自己房间才进去。
古建筑的基本结构
1、下分:基础、台基、地面
2、中分:屋身(木构架、斗拱等)
3、上分:屋顶
4、装饰装修:门窗,栏杆等都属于木装修;油漆彩画属于古建筑装饰
*知识有限,探索无限,具体细节请以权威资料为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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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你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