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守利与出力
应心瑭用松心契即时回信:什么叫我师兄,难道不是你真传师兄啊。走,一起去。
两人碰了个头,很快赶到自己师兄**殿堂。
彼时,姜遣传道**已经被楚堂打断,孟洛正站在讲坛侧后方。
楚堂眉心一点朱砂痣,双手合起施礼提问,俨然玄门老君身边的道童。
他施礼后单手挠了挠头,说道:“姜都讲,儒门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然墨门不仅要求别人拔一毛,还不分亲疏,亚圣斥之为禽兽。这可是墨门消失的原因?”
应心瑭抱臂于胸仔细听着。
任自舟上次没辩过她,这次楚堂将问题扔给师兄,让本来就与墨门争执不下的儒门,先挑墨门的刺儿。
她抟风步上前,风息传音:师兄,放着我来。
身为被墨家修者养大的孩子,她岂能让全真宗曲解墨家修者真意。
“小生不才,与楚少仙一辩。”
应心瑭两手背交叉相叠,掌心朝内,身体微躬,推手向前施礼。
“方才你说墨门要求别人拔一毛,似有强行之意。不知那时,贵宗开派祖师拔没拔一毛。若是没有,怎称得上要求,不过辩经论道而已。”
“啊——”
楚堂挠了挠头,这不是师姐告诉他的辩论步骤,突然冒出个应心瑭来。
开派祖师不赞同墨门之言,怎么可能拔自己一毛。
楚堂不像任自舟只顾修炼升境,他认为墨门曲解祖师之意,没有孟洛指点,也能继续辩论:“上古纪年两派大能前辈所言,为今只剩简牍只言片语。”
说着,他上前两步侧身与应心瑭东西方向正对,又道:“我派祖师之意,并非一句不拔一毛可歪曲。拔一根头发看上去无所损伤,可轻视一根,就会轻视两根三根无数根;伤害一次或许不会累及性命,可蔑视一次,就会蔑视两次三次无数次。”
楚堂说着眼中有恨:“放之天下,所有人的一毫不可估量,安可轻视之?”
殿堂众弟子交头接耳。
“说得很对啊。”
“原来杨子之学,是这个意思。”
“大儒断章取义,揪着一毛不拔不放。”
“早就听说墨家修者极为苛刻。”
“自己都未必做得到,却要苛刻别人,墨门自取灭亡。”
……
孟洛柔媚双眸赞许之意明显。
比起暴躁无能二师弟,口齿清晰的小师弟可爱多了。
“说得好!”
应心瑭一扬下颌,喊声爽利。
众人交头接耳,儒家弟子被说服了,当众赞同杨朱之学。
姜遣目光不离清逸侧脸,师妹先赞成对手所言,怕是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听洒然双臂抱胸的少女说道:“不起眼的小利,一旦数量级上来,那便是天大的事。可墨门前辈所言,也同样不是极端假设所能概括。”
“要放之天下就都放之天下。小利放之天下不可估量,换成微力又当如何。一个人伸出援手其力微乎其微,可两人三人无数人伸出援手呢。”
应心瑭最后一句,反倒放轻声音:“谁敢立下神魂契,自己永远不需要别人搭把手。”
殿堂众弟子沉默一下,又开始交头接耳。
“说得很对呀。我真不敢立。”
“兄弟,你刚才说,全真宗说得很对啊。”
“哈哈哈——你个墙头草。”
“一百六十八年前,若不是墨门修者,剑魔早就灭世了。”
“难怪亚圣说,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1)
“唉这两个极端……”
姜遣冲看向自己单眼一眨的师妹略一颔首,抬袖示意两名少年回去坐好。
“前辈们万年前的所思所想,我们无法详尽得知。身为后来人,楚堂所悟,芸芸众生不涉因果,互不侵损各安其所;应心瑭所参,茫茫红尘千丝万缕,力所能及结缘应劫。”
有外宗弟子不解:“那姜都讲,修成正果究竟是要规避因果,还是要历尽尘缘。”
姜遣声音透彻殿堂,回响于众学宫弟子耳际:“取决于,你们希望这个世间什么样。一双手,是要坚守一分利,还是腾手出份力。”
端木嘉赶紧跑上前表现,他还指望寸毫峰书画真传师兄指点指点他呢。
“这个世间什么样儿,都是大家一手投出来一脚站出来的。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慷慨陈词之后,他学着应心瑭,朝姜师兄单眼一眨,扯嘴一笑。
不见灵动俏皮,动作僵硬,歪鼻斜眼,引得姜遣眉头微微一跳。
孟洛嗔笑,司星序这个男人向来弯弯绕子多,正经八百将难题扔给出难题之人。下次宗门长老自己来论道吧,她可不想亲自上阵,以前也没赢过。
转身离去之际,她檀口微张,传音一声:心瑭妹妹,过来叙叙。
应心瑭还要去符箓殿堂听**,便也循声跟去。
殿堂外,孟洛抬手帮少女理了理鬓边碎发,笑道:“可比前年出挑多了。”
“孟姐姐更厉害,是二十四执裁之一呢。”
应心瑭寒暄一句连忙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前年驾走我一辆马车。”
孟洛抬手往少女眉心一戳:“你还记得这事儿。”
她掏出三块灵石,问道:“你那个殷师叔,他怎么样了?”
应心瑭拿过灵石装好,说道:“小师叔,他很好啊。你干嘛问他,不会上辈子真是九尾狐妖吧。找大能算过了?”
“哼,我若是九尾狐妖,你就是玉石琵琶精。”
“.…..不是就不是,扯上我干嘛。”
应心瑭讨债顺利,便也不跟孟洛多待。
这可是个因与司星序有过节,转脸就会连她一起杀的无情道修者。
白日,她按部就班在学宫听**,回宗门阵落修习剑术。
坚持每日抟风飞行一个时辰,再回去演算阵法或练练字。
晚饭时,她用松心契给向莲发信:医馆有位名叫黄彤的医修,对花艺治愈术很有兴趣,希望见识一下。
向莲在一日比试结束之后,跟随于清淙前去学宫看望今日比试受伤较重的同门。
收到应心瑭的传信,她问问敷药的同门哪位是黄彤,忐忑不安地找了过去。
黄彤今日晌午听应心瑭说过向莲的长相,正忙得不可开交,拉过站旁边探头不说话的人问道:“是不是向莲,那边有个受打击假寐不肯按时吃药的,你能让他清醒点张张嘴吗。”
“哦——我就去。是那个抱剑趴着的吗?”
向莲顺着医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问道,见到黄彤点头,迈着莲步走过去。
徐凌泉听黄彤说自己假寐,心中更苦,被看穿了。
要不是宗门师长同门都忙着,他也不用独自面对不耐烦的医修。
一阵似花语轻吟的绵绵香气酥心入脑,徐凌泉稍微翻过身来,睁开眼猛地抱紧玄剑。
忎峄门的弟子!
向莲也认出此人,这不是败给应师姐的蜀山剑派弟子吗。
因为一招输,所以受打击不好好吃药?
向莲不在意救治的是哪个宗门弟子,比试又不是有仇,她想修习医术,以后岂能挑着人治。
可治愈术只能让徐凌泉尽量放松清醒些,不能清除心结。
徐凌泉未觉有什么不适,见到脸如莲瓣的女修怯生生望着自己,也不好赶人。
“你你——你不是学宫医修吧。”
向莲摇摇头,咬了下唇,深吸一口气,安慰道:“我是忎峄门弟子。你你——你千万不要觉得输了难堪。我那师姐,非常厉害。”
黄彤的修为可以察觉到向莲令人舒适的真力,本以为徐凌泉这就可以吃药了,岂料看起来非常乖顺的女修,开口就扎人心。
向莲还在释放真力维持治愈术,低着头继续道:“反正,之后会有很多人输给我师姐。”
徐凌泉外伤好治,心伤难医,听闻此话,一脸绝望,以后连挑战赢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吗。
黄彤眼中震惊,向莲真不是应心瑭安排来,存心刺激徐凌泉的吧。
可她想想应心瑭那一身气度,实在觉得不像;又看看向莲愁苦的脸,感觉更难受的是向莲自己。
向莲心下不安,坏了坏了,好不容易遇见个有缘的医修,她自己是不是没把任务办好。
“真、真的!你输给我师姐,再正常不过。一般同境界都打不过她的——”
徐凌泉听着越来越弱的声音,猛然翻身坐起来。
谁说不是呢,说不准他就是碰到个特别厉害的,就应心瑭那风气化为七尺剑的极限速度,掌控真力的精准度不得是显意境巅峰修为啊。
“你好好吃药。”向莲被猛然坐起来的人吓了一跳,颤声说道。
徐凌泉点点头,暗道对手太厉害,实在不能怪他,是吧是吧。
向莲用尽最后一点主动和陌生人说话的勇气。
“还能赢别人……”
“.…..我,谢谢你安慰。”
徐凌泉苍白双唇抖着说话。
黄彤瞥见徐凌泉干了一碗药汁,眼中诧异,这也能行。
向莲晚了点回屋舍,欣喜地说自己和黄彤有缘,她建议自己先背熟内景医典。
缘分制造人应心瑭恭喜:“有缘好,有缘好。以后我的伤,就靠向师妹啦。”
向莲摇摇头:“应师姐,不可以说这种话。”
万一应验了怎么办!
两人一整天都没闲着,很快各自沉浸入睡,养好精神明日看周孟夏第一场比试。
周孟夏的对手是玄黄门世家子弟,望尽境修为比周孟夏高了一筹。
参考文献:
(1)《孟子·滕文公章句下·第六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1章 守利与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