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脸上横肉抖动,似乎被人驳了面子,生气道:“你谁啊?多管闲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付璋琛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安保人员,眼神锐利,无声地站在那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醉汉的气焰瞬间被彻底压了下去,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悻悻地收回脚,含糊地朝着舞台方向嘟囔了一句:“对、对不起……”说完,也不再多看付璋琛一眼,灰溜溜地被同伴拉着,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一场风波,被他三言两语,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轻易化解。
直到这时,付璋琛才仿佛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在舞台上的萧晓满。他的眼神在她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任何情绪,随即移开,看向匆匆赶过来的演出主管。
“王主管”付璋琛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疏离感,“小贤出差,你们‘玄夜’的治安就是这么做的?”
王主管额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连忙赔着笑:“付总,抱歉抱歉,是我们疏忽,让不相干的人扰了秩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付璋琛的脸色,又瞥了一眼台上的萧晓满,心思活络起来,“这位小姐是?”
“不认识。”付璋琛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出手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维护的是酒吧的格调,而非特定的人。他往卡座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说道“不过,她的声音,还算干净。”
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他不再多留,对王主管微一颔首,便转身,重新走向那个偏僻的卡座,融入了昏暗的光线里,仿佛从未介入过。
可他留下的那句话,却足以让精明的王主管立刻做出判断。
他快步走到舞台边,对着还没完全从付璋琛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中回过神的萧晓满,脸上堆起了和气的笑容:“萧小姐是吧?刚才受惊了。你的条件很不错,嗓音很有特色。我们‘玄夜’就需要你这样有潜力的新鲜血液!”
他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定了下来:“你看,要是没问题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试工。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日结薪资,如果客人反响好,还有额外小费!”
萧晓满怔怔地听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她看着付璋琛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朦胧的光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的解围让她一时分不清真是靠自己音色留了下来,还是她刚刚被开了后门?
但这个机会对她很重要“好……谢谢王主管。”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工作,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定了。
可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被那个男人的身影,塞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
凌晨十二点,“玄夜”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将震耳的音乐与喧嚣彻底隔绝在门内。萧晓满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深夜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也让她过度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第一晚的驻唱经历,除了中间那令人不快的插曲以及临走时王主管隐晦的让她下次稍微打扮一下外,比她预想的要顺利一些,掌心攥着的那几张现钞,也暂时驱散了她身上的疲惫。
她走到马路边,拿出手机,正准备叫车。一束车灯却由远及近,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面前。
光线有些刺眼,萧晓满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待她看清那辆线条流畅、在夜色中泛着低调哑光的黑色轿车,以及降下车窗后露出的那张熟悉侧脸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付璋琛?他怎么还没走?
付璋琛转过脸,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写满惊愕的脸上,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顺路:“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上车,我送你。”
“不、不用了,”萧晓满几乎是立刻拒绝,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我……我叫了车。”
“取消了。”他言简意赅,甚至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意味,“上来。”
他不再多言,只留下副驾驶的门无声地解锁,像是在跟她进行一场沉默的较量。
萧晓满站在深夜的风里,看着那个固执的人,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迟迟无人接单的提示。最终,还是妥协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和他身上一样的薄荷香气,混合着一点烟草的味道,温暖而洁净,与她刚刚离开的那个喧闹环境格格不入。她局促地报出城中村的地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付璋琛什么都没说,只是熟练地启动车子,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让萧晓满几乎无法呼吸,她只能偏头看着窗外不断飞速倒退的建筑,心里乱成一团麻。她害怕付璋琛的靠近,害怕他身上那冷冽的薄荷气息无声无息的侵袭。更害怕的是,当他靠近时,自己瞬间空白的大脑,和那颗不争气地、剧烈跳动的心。
当萧晓满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车子就已经停在城中村的入口处,狭窄的巷道阻止了车辆的继续深入,付璋琛有些疑惑的转头看萧晓满。
还在发呆的萧晓满立马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快速解开安全带道“我到了,谢谢”。刚准备拉开车门,就发现付璋琛熄了火,目光扫过前方昏暗的建筑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住哪一栋?”他突然开口。
萧晓满想开门的动作一顿:“就……就在里面,不远,我自己进去就行。”
付璋琛已经自顾自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她这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走吧,送你到楼下。”
“真的不用……”萧晓满还想拒绝,可他已经迈开长腿,率先走进了那条昏暗的巷子。他的身影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
她只好跟上,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深夜的村子寂静得有些诡异,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响,偶尔有老鼠或者野猫从垃圾堆旁窜过,发出细微的声响。付璋琛走在她前面,步伐稳健,似乎刻意放缓了速度,高大的背影让她顿觉安全感满满,再也不用紧紧握着防狼喷雾。
萧晓满看着他的背影,鼻尖莫名有些发酸。年少时,那个清瘦的少年,也曾这样走在她前面,让她满是心安。时过境迁,此刻这相似的场景,带来的却是满心的复杂与酸楚。
终于,在一栋看起来最为老旧的楼房前,萧晓满停下了脚步。“我到了,就在这里。”付璋琛抬眸,扫了一眼锈迹斑斑的铁门、裸露在外的电线和楼道里声控灯接触不良发出的滋滋声,眉头皱得那锈更紧了些。他收回目光,看向她,夜色中,他的眼神深邃难辨。
“当初不是说找到更好的了,为什么现在活得那么辛苦”他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低沉。
萧晓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股难言的窘迫和倔强涌了上来,她挺直了背脊,迎上他的目光:“这里很好,离公司近。”
付璋琛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上去吧,锁好门。”
“嗯,”萧晓满低低应了一声,“今晚,谢谢你。”
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进漆黑的楼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急促。直到回到房间,她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又不受控制的抽搐,像有一只手在捏着她,让萧晓满靠在墙上半天缓不过劲来。
付璋琛的话让她仿佛又回到当初她被萧宴国强行带到洛芬,以及那些被王素琴囚禁的日子。若是可以。她又何曾不想过得轻松一些呢?
她深吸一口气,逼退眼眶的酸涩,摸索着打开灯。暗黄的光线勉强照亮这间狭小的一居室,家具老旧,墙壁有些发黄剥落,但被她收拾得整洁干净。她将今晚赚到的钱仔细数好,放进洗的褪色的钱包里,那里面只有几张在村里小卖店找零的硬币。
看着几张红色纸币放进去,萧晓满刚刚因为付璋琛而产生的纷乱情绪暂且消退下去,事已至此,她得更加努力才行。
第二天晚上,萧晓满在公司补了个淡妆,换了一条得体的绿色吊带长裙准时出现在“玄夜”。有了前一晚的经验,她镇定了许多,选歌也更偏向于能展现她嗓音特质、又能调动些许气氛的抒情歌曲。
付璋琛没有出现。
第三天,那个角落的卡座始终空着。萧晓满说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告诉自己,这样最好。他们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理应继续变成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又过了几天,当她唱完第一轮,趁着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回到后台角落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小口喝水润嗓子时,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笑眯眯地晃悠了过来。
他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萧晓满旁边的化妆凳上,跷起二郎腿。
“嘿,你就是小琛帮忙解围的那个美女?”他开口,语气轻快,带着自来熟的热情。
小琛帮忙解围?应该说的就是付璋琛吧,萧晓满有些戒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别紧张嘛,”男人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一口白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操贤,朋友们都叫我小贤或贤哥,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也是小琛的大学同学。”他随手用打火机指了一下周围。
原来是付璋琛的同学,也是自己的老板。萧晓满稍稍放松了些,礼貌地回应:“操老板好。”
“诶,操老板好难听!看你比我小,叫贤哥就行!”操贤摆摆手,凑近了一点,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和小琛认识?”
那天王主管问付璋琛是否和她认识时,付璋琛说不认识。看来他并不想告诉他们两人的交集,萧晓满一思索便回复道“不认识,那位先生……刚好在场,帮了我。”
“哦?刚好在场帮你?”操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乐不可支,“妹妹,你可太天真了!我和他认识十年了,那家伙平时懒得眼皮都不抬一下,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主。”
看操贤还是不信,萧晓满手指无意识的紧握着杯子,硬着头皮道“可能那晚他心情比较好吧”。
操贤看她一副真不认识的样子倒也不再继续追问,但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写满了“我不信”。他拍了拍萧晓满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又有点看好戏的兴奋:“不管怎么样,妹妹,你加油唱!以后酒吧里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又把玩着他的打火机晃悠着离开。
对于操贤的出现,萧晓满倒也未在意,他估计就是听到付璋琛帮人解围,一时好奇过来看看。现在告诉他,她们不认识,估计后续对她也不再好奇,她只要把自己的歌唱好就行。
接下来的几天,付璋琛也没有再出现在酒吧。萧晓满每天白天做实验,下午不加班时提前来酒吧练练歌。也逐渐习惯了酒吧的环境,与乐队的配合也越发默契,偶尔也能凭借几首动情的歌曲赢得台下零星的掌声和几张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