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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房内的温暖终究是短暂的奢侈品。
苏清月估算着时间,待身上衣物烘得七八分干,不再滴滴答答地漏水,便果断地熄灭了灶膛内那点珍贵的余火,并用杂物仔细掩盖了所有使用过的痕迹。深宅大院生存法则第一条:消除一切可能被拿来做文章的证据。
她不能在此久留,方才那两个丫鬟虽被暂时唬住,但难保不会回去后向主子嚼舌根。她必须尽快回到那个破败的“揽月轩”,在自己的地盘上,才能稍作喘息,思考下一步。新手保护期估计快过了,得赶紧回安全区!
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破木门,凛冽的寒风再次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刚刚积蓄起来的一点暖意瞬间荡然无存。天色比之前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也预示着前路的莫测。
她拢了拢依旧潮湿冰冷的衣襟,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选择了一条最偏僻、最少人行走、覆盖着无人踩踏的完整积雪的小径,朝着相府最西北角的揽月轩走去。
一路行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在雪色映衬下更显精致,无不彰显着丞相府的富贵与权势。然而这繁华盛景,与原主记忆中的冰冷刻薄和此刻她身上的切肤之寒交织在一起,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姐现在就是那个快要冻死的!
经过一片梅林时,枝头凌寒绽放的红梅傲立雪中,色泽灼目,幽香暗浮,与她此刻狼狈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奇异般地融合,构成一幅极具张力的画面。很好,保持住这‘雪中寒梅’的人设,起码气势不能输!
有几个端着物件匆匆走过的粗使婆子和低等丫鬟从远处经过,看到她时,无不露出惊诧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幽灵,随即便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目光中有好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隐约的鄙夷。得,看来原主在这府里是真没啥存在感,混得连npc都看不起。
苏清月目不斜视,仿佛自带屏蔽仪,对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她只是加快脚步,脊梁挺得笔直,如同那雪中寒梅,虽经风雪摧折,却自有风骨。姐的内心戏足够拍一部八十集连续剧了,没空搭理你们这些路人甲。
终于,在一处几乎要被枯黄荒草和积雪完全淹没的月亮门后,她看到了记忆中的那座小院——揽月轩。
说是“轩”,其实不过是几间低矮破旧的屋舍,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石,院门上的漆色早已褪尽,木头也腐朽开裂,仿佛一阵大点风就能吹倒。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一株枯瘦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无力地抖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与相府其他地方的精致奢华相比,这里简直像是被时光和富贵遗忘的角落,贫民窟中的vip席位。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在抗议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穿着打补丁的靛蓝色棉袄、身形瘦小得像颗豆芽菜的小丫鬟,正拿着比她还高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石阶上薄薄的积雪,动作透着一股麻木的绝望。听到开门声,小丫鬟抬起头,露出一张冻得通红、带着稚气的小脸,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
当看清进来的人是苏清月时,小丫鬟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大,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带着哭腔像颗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小姐!小姐您回来了!呜呜……您吓死青黛了!她们都说您……您失足掉进冰湖里了……奴婢想去寻您,可守门的婆子不让出院门,还说……还说……”
小丫鬟青黛,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丫鬟,也是这揽月轩里唯一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人。
看着扑到自己身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浑身都在发抖的小丫头,苏清月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真实的微澜。她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和情感,自然知道青黛是这冰冷府邸中,唯一真心对待原主的人,是这黑暗世界里微弱却温暖的光。
她伸手,有些生疏地拍了拍青黛单薄得硌手的后背,声音放柔了些:“别哭了,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血条健康着呢!”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还有一丝青黛听不懂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调侃。
青黛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打量着苏清月,这才发现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幽魂。“小姐,您浑身都湿透了!快,快进屋!”她慌忙捡起扫帚,拉着苏清月冰凉的手就往屋里走,小手却很有力。
正屋内的陈设更是简陋到令人心酸。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木桌,两把吱呀作响的椅子,一个掉了漆、露出原木颜色的衣柜,里间床榻上的被褥看起来也单薄得很,颜色灰暗。屋子里虽然被青黛收拾得还算干净,却弥漫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阴冷潮气,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角落里的炭盆是冷的,里面只有些许灰白的灰烬,连块像样的炭渣都没有。这居住环境,简直是难民配置,连新手村都不如!
“炭呢?”苏清月蹙眉问道。记忆里,份例的炭火虽然少且劣质,但总该是有的。
青黛闻言,小脸垮了下来,愤愤不平又带着委屈地说:“前儿个厨房的张嬷嬷来说,这个月的炭火紧张,先紧着夫人和大小姐院里用,咱们院的……咱们院的份例暂且扣下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克扣,但眼底还是藏着不甘。
苏清月眼神一冷。果然,落井下石是常态。经济封锁?这招有够low的!
“去烧点热水来,我要擦洗一下。”她没有立刻发作,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温,防止风寒。生存是第一要务,仇恨可以先放一放。
“是,小姐。”青黛连忙应下,跑到那个狭窄得只能容一人转身的小厨房去生火烧水。揽月轩有个独立的小厨房,虽然简陋,但好歹能烧点热水,热一下那些常常是冷掉的、被人挑剩的饭菜。
趁着青黛烧水的功夫,苏清月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除了冻得厉害,有些虚弱乏力外,并无其他明显外伤。原主这身子骨,倒是比想象中稍微强韧一点,或许是因为常年被冷落,反而锻炼出了一点耐寒的能力。看来这号基础属性还行,就是装备太烂。
她走到那个掉漆的衣柜前,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裙,料子普通,颜色也素净得近乎寡淡,甚至有些已经洗得发白。她找出一套相对厚实些的棉布中衣,准备换上。这衣柜,简直是乞丐版衣帽间。
热水很快烧好,青黛兑了温水,伺候苏清月擦洗身子。当温热的水流拂过冰冷僵硬的肌肤时,苏清月才感觉自己真正从那个冰窟窿里爬了出来,灵魂和□□仿佛重新连接。啊!活过来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换上千爽的衣物,又就着热水喝了一碗青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味道寡淡得几乎只有颜色的姜汤,苏清月感觉身体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她坐在冰冷的床沿,开始冷静地分析眼前的处境。
生存是第一要务。眼下最紧迫的问题是:寒冷和饥饿。双重debuff,简直要命。
炭火被克扣,饭菜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原主懦弱,身边只有一个同样弱小的小丫鬟,在这捧高踩低的深宅大院里,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搞钱!必须改善生存条件!
“青黛,”苏清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让青黛安心的力量,“把我们现在所有的银钱,还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找出来给我看看。”是时候清点一下我们的初始资金了,希望别是负数。
青黛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小姐要做什么,还是依言去翻找。最后,她捧过来一个陈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木匣子,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小锁——当然,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或者说,根本没必要上锁。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块小得可怜的碎银子,加起来恐怕不到二两,还有两支成色很差、做工粗糙的银簪子,以及几十枚磨损严重的铜钱。这就是原主全部的“财产”了。堂堂丞相府小姐,竟拮据至此。这启动资金,简直是地狱难度!连买根好点的参补补身子都不够!
苏清月拿起那两支银簪,摩挲着上面粗糙的花纹,心中已有计较。靠府里的份例是指望不上了,必须想办法自己弄到银钱,至少要先保证基本的温饱。看来,只能先‘断舍离’一下了。
正当她思索着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换些银钱和炭火回来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一道尖利刻薄、仿佛指甲刮过瓷盘的女声。
“三小姐可在屋里?夫人传你过去问话呢!”
来了!
苏清月眸光一凛,与青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第一个小BOSS这就来刷存在感了?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虽然面色依旧苍白,衣物朴素,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冷静和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正好,拿你们试试姐刚点的‘宅斗’技能点!
“知道了,这就来。”她扬声应道,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
她站起身,对吓得脸色发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青黛低声道:“待在屋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保护好我方辅助!
说完,她挺直脊背,步履沉稳地走出了房门,走向那未知的、必然充满刁难的战场——锦荣院。姐倒要看看,这古代的宅斗,到底是个什么玩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