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双开 第12章 12 孟家村的枯井

夜明珠的光笼罩瞿辰周身，在黄草地的尽头有一个明显的出口。瞿辰留下蓝允照看应于心和明兆，孤身走进供人站立直行的甬道。

天完全暗下来，瞿辰终于走到甬道的尽头。她抬头仰望，圆圆的方寸之地，明月在上，这是一口枯井。

没有风，没有人声，巨大的寂静铺满四周。她顺着那根放下来的绳子爬上去，明月静悄悄地看着她来到孟家村的边缘。

出口居然在孟家村，瞿辰身处孟家村西北方向的偏僻小屋后头。小屋背对着枯井，周边有不少杂草。她怕打草惊蛇，缩回井中往回走去和蓝允她们汇合。

应于心在半夜醒来，蓝允拉着她吃东西，问这问那的。应于心只是笑，没有回答她，转头去询问瞿辰。

“你醒的早，可梦到什么了？”

瞿辰见应于心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上冒出虚汗，但眼睛明亮，神情舒展，似乎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瞿辰心里头跟着暗松一口气，她在蓝允面前不好展露担忧，实际忧愁得很。

“梦到你们不见了，我想到家乡的土法子，用沾血的白童丸的粉末可以破邪祟。”瞿辰拿出白童丸给她看，“喏，这种白丸子。我就划破手滴血上去，用粉末破邪祟。”

“你很相信这个法子么？”

“嗯，以前见效过几次，我很相信。”

“这样啊……”应于心咳嗽两声，“我有些饿了，想先吃东西。”

应于心大半天没粮水未进，进食后脸色还是不大好。

明兆在天蒙蒙亮时堪堪苏醒，满脸疲累，精神萎靡。

蓝允情况最好，她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梦里绝对没好东西。所以她们识相地没有问彼此梦到什么，蓝允也歇了心思。

明兆的情况在醒来后开始不对劲，起初她手捂额头，到后来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嘴里冒出她们听不懂的话。她整个人病重一般，蓝允摸她额头，没有发烧。

她这幅样子，瞿辰她们不好再继续探查黄草地，收拾收拾准备离开风月山。

应于心取出几粒丸药，几乎是硬塞到明兆口中：“明兆，听得见吗，我背你出去。”

丸药化在口中，明兆勉强点头，配合应于心背她。

辛苦折腾一天一夜，她们趁天没完全亮，迅速离开孟家村，经过矮山回到晏海的圆屋。快到明月村时瞿辰实在看不下去，再次提起让她背明兆。应于心的状态不佳，想着快到了，她终于肯换瞿辰背着明兆。

村民有问明兆是怎么了，应于心略带腼腆：“在山里迷路了，她一时心急，不慎摔了腿。”

村民挠头，嘱咐几句脚骨不能乱动，回头请郎中来看看，就进山打猎去了。

晏海听说此事，看起来尴尬又抱歉：“这……这妹子她还好吗？不行的话我请隔壁村的孟郎中来给她看看？”

“我瞧过了，不是很要紧，是她身子不太好，进山久了心气弱。”应于心笑道，“我们给她喂了点安神药，过阵子她会自个儿醒来的。”

应于心粉面此刻捎上一种淡淡的苍白：“大姐，我们也没歇息好，打算再歇息歇息，你不必管我们，自顾自去忙吧。”

晏海到底收她们的钱，得照顾她们，瞿辰紧接应于心的话：“是啊，晏大姐，我们现在好困。你瞧，我都生出黑眼圈了。”她指了指眼下的青色，又指了指在打瞌睡的蓝允，“她呢，嗯……”

晏海“哎呦”一声：“成，你们好好歇息，醒了叫我就好。我要是不在，你们就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的。”

几人怏怏应下，回房补觉。

进房前，应于心给蓝允了一个东西，瞿辰瞥了一眼，是一只香囊。她听应于心说是照顾小姑娘睡觉，给她安神用的，明兆床头也有一只来着。

“瞿辰，”应于心也递给她一只，“放身边，安神用的。”

“好梦。”说罢，应于心回屋。

瞿辰亦回屋去，她闻了闻香囊，淡淡的香味。

一觉果真好梦。

阳光和煦的午后，瞿辰悠悠醒转。她的作息向来规矩健康，正午该吃饭的时辰，她的意识提醒她吃饭。赖床了一会儿，她再睡不下去。

她走到屋子，寻思动手做点东西吃，却发现应于心起了，坐板凳上在吃面。

许是才起的缘故，应于心懒洋洋的，瞿辰瞧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她的脸色恢复到寻常模样，不再苍白，开口招呼她坐下吃面。

脑子没完全转过来，瞿辰已经乖乖坐下吃面，面下肚几口后，她恍然明白奇怪的地方，眨巴眼睛看应于心：“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儿起？”

“你真要听？”

应于心双眸宛若春水，笑意荡漾在她的一汪春水里，瞿辰听见心怦怦跳，快了几拍。

招架不住应于心目光的瞿辰率先挪开眼：“这，这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我下了两碗面，打算自个儿吃完的。你醒了，自然分你一碗。”

嘴里的面忽然不香了，瞿辰心想：你个老殀精，净会消遣我。

瞿辰哀怨的眼神飘过来，应于心失笑：“我没同你撒谎，你吃了我的面竟然还要怪我么。”

瞿辰心虚，瞿辰低头，瞿辰不语，瞿辰吃面。

“你慢慢吃，莫要因为我的话不好意思。”应于心把装小菜的盘子朝她面前推了推，“明兆情况稳定不少，她照看蓝允不成问题。昨儿我的耳坠子不晓得丢哪里了，我左思右想，或许掉矮山那块了，过会儿你陪我去找找吧。”

瞿辰微愣，应于心昨日提也没提耳坠丢失的事。她旋即反应过来，她们坐在圆屋里头说话，晏海不在，应于心防备隔墙有耳，拐着弯和她说想去黄草地瞧瞧。

“嗳，好。”

说到耳坠子，瞿辰自然而然去看应于心的耳朵，她今日没有戴耳坠。耳洞小小的，耳垂看起来很柔软好捏。

耳坠子这种东西瞿辰好像没有，因着她没有耳洞，便不会去买。女子间互送礼，大多不送首饰，会送些书本纸张。过分装饰不是女子生活里的主体，那是男人的事。所以她不重修饰打扮，平时打理的整洁干净就是她在这条道上的终点了。

回想应于心每次在她眼前的装扮，嗯……至少比她有钱。

“你很喜欢珠宝首饰吗？”瞿辰思绪杂乱，她想如果是她，定然养不起应于心。现在想想，姐姐能养着?贵的大哥，好会赚钱的女人。

“嗯？”应于心没考虑过，她当场想了想，“也不算。”

“家中东西多，放在那里也是无用，便时不时戴着了。”

瞿辰咀嚼小菜，心想：活了不晓得多久，没点家底才奇怪。

瞿辰眼珠一转，放低声音，问她：“应于心，你今年多少岁了？”

应于心手指一翻一折，六百四十二：“比你大一些。”

小菜呛到瞿辰，她咳嗽了一阵，喝下应于心给她倒的水：“大、一、些。”这是大一些吗？大了六百多岁，这能是大一些的事吗……

“你很介意么？汤早已过去许久，如今我们皆在耑的时间内生活。日后，若你活的长久，自然会历经改朝……”

“呸呸呸，胡说八道，不怕别人听去向官府检举你动摇民心。”

大瞿辰一些的应于心认错态度良好：“是，瞿姑娘，我说错话了，你不要去检举我才是。”

二人插科打诨一阵，碍于要去枯井下的黄草地，收拾碗筷往风月山边走。

午后的明月村祥和安宁，假如它表里如一……瞿辰抛开幻想，没有假如。

有小屋的遮掩，二人手脚利落，动作迅速地落到井底。留在村里的两个人下午去打探面具有关的消息和孟家村的事，而她们来到黄草地是为了这片黄草跟萤火虫。

到了井下，应于心说话不用顾忌：“你听说过蛊么？”

“蛊……嗯，听说过的。”瞿辰的故乡与蛊的关系紧密，可惜她很小的时候便被带离那里。

她与瞿星安居的地方成为她另一个家乡，记忆中的家乡被她称作故乡。后来回去祭祖，那里的村落早已荒废，她的故乡成为深远记忆中的一抹朦胧影，她记得不分明，几乎是从瞿星口中的描述来想象，便只能在午夜梦回时窥探些往昔岁月。

遗憾埋在心里，她仅仅是遗憾，不会与应于心讲这种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讲的，亦没什么能讲的。

“我怀疑那些‘萤火虫’是蛊，黄草是饲养它们的食粮。蛊的种类太多，我们遇上的极有可能是致幻迷惑效用的蛊。我在这方面涉猎不足，我们采集些回去，让姚无秋瞧瞧。”

采集黄草、捕捉萤虫是主要目的，顺带的，应于心有别的考虑，她看看能不能得到额外的收获。

“蛊道太过深奥，姚无秋居然精通这个，。”瞿辰灵光一现，“你给我们的香囊是用来防蛊的吗？”

“是，不晓得对这里的蛊效果大不大。我现下不能得知进出风月山一回，我们身上是否有蛊。不过即使被中下了蛊，那香囊亦能缓解蛊的蔓延。”

香囊她们随身携带，瞿辰摸了摸上面的花纹，这样一来，她们应该不会中招了。

“原来如此。”瞿辰欲问香囊里装有什么，又闪过其他念头，“我记得蛊道最初传自上古姚姓一脉，姚无秋的姚不是凑巧吧。”

“你竟知晓此事，如你所言，最初精通蛊的正是姚姓一脉。族内多为女子，听说她们可运用蛊，不依靠男子便能怀有后代。”应于心说完，耳朵微动，陡然色变，将夜明珠的光遮住，仅留下一丝细缝，透露出微弱的光芒，“嘘——”

她仔细分辨听到的动静，手停在离瞿辰嘴巴一指距离的地方，抬起瞿辰的手，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黄草地那边有声响。

手心痒痒的，瞿辰无心去关照异样的情绪，她的情绪在应于心写完那句话后绷紧。谁来到这里了？发现她们进入风月山寻找东西了吗？

二人存放着疑惑，她们的脚步放得更轻，瞿辰在几乎无光的环境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待走近些，她听到黄草地窸窸窣窣的动静，望见两个模糊的背影，好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