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开始动手拆解发髻上沉重的珠钗步摇。
荀野看着她气鼓鼓的侧影,无声地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武晴安正对镜梳理长发,忽觉发间微微一沉。
她抬眸看向镜中,只见自己乌黑的发髻旁,多了一支小巧的金钗。
钗身线条简洁流畅,钗头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用极细的金丝勾勒,虽无宝石镶嵌,却自有一种灵动朴素的美感。
“这是……”武晴安有些意外,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
“新年礼物。”荀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如何?喜欢吗?”
武晴安本就喜欢蝴蝶,自是十分喜欢,转而却想到原著中荀野也曾送与凌暮雪一支金钗。
她记得书中描述,送给凌暮雪的,是荀野亲手打造的,乃是一支精雕细琢并蒂莲金钗。
于是便故意撇了撇嘴,语带内涵道:“侯爷的礼物,还真是……别具一格,朴素得很呢。”
言下之意,比起金如意,这钗子太寒酸,比起给女主的,更是不用心。
荀野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略显不满地伸手捏住了武晴安的脸颊:“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虽手艺粗糙,但却用了心的,你可要收好它。”
这也是亲手做的?
武晴安微微一愣。
可随即想到,他这“练手”的作品送给了自己,那日后送给凌暮雪的那支并蒂莲,岂不是会更加精美用心?
虽说心中多少有些不爽,但好歹是实打实的金子,也不算亏。
她拽开荀野的手,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然后将那只蝴蝶金钗从发间取下,动作随意地放进了妆奁最下面一层,与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隔开。
镜中映出武晴安低垂的眼睫,荀野看着她明显兴致不高的动作和敷衍的回应,微微眯起了眼,他越发看不清她变幻莫测的心思了。
待武晴安梳洗完毕,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时,便见荀野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软枕。
“夫人,今日除夕,辞旧迎新,总不好还让我睡床尾吧?” 荀野看向她,“这兆头……可不太好。”
他说完不等武晴安反应,已然动作利落地将那枕头放回了床头的位置,随即掀开自己的被子,堂而皇之地躺了进去,占据了床榻外侧的半壁江山。
“你……” 武晴安根本没来及出声阻拦。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对方纹丝不动。
荀野甚至反手一把抓住了她推搡的手腕,微微侧头,挑眉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怎么?夫人是想与我同盖一床锦被,共枕而眠吗?我倒是不介意……”
“荀野……”武晴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手腕用力挣脱出来,恨恨地咬了咬牙。
她一把抄起自己的软枕,用力地横亘在两人身体中间,划下了一道界线。然后她背对着荀野,重重地躺下。
荀野侧过身,面朝着她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里,看着她气呼呼的后脑勺与那红彤彤的耳垂,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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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热闹喧嚣过后,荀府并未归于平静,反而进入了更为繁忙的“年关模式”。
朝中重臣、世家故旧、军中袍泽的拜帖如同雪片般飞来,每日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荀野作为新晋权贵,更是各方关注和拉拢的焦点,每日忙于迎来送往,处理各方关系,常常深夜方归。
荀星阑作为京城炙手可热的贵女,同样邀约不断,不是赴宴便是主持诗会花会,也是早出晚归。
偌大的荀府,一时竟只剩下武晴安这个侯夫人显得有些“清闲”。
荀家虽然待下亲和,但府中规矩森严,她也不好四处乱逛,更不好贸然插手府务,几日下来,便觉得百无聊赖。
这日午后,她终于按捺不住,禀明了管家,带着翠雀出府闲逛。
京城的年节气氛依旧浓厚,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流如织。
武晴安信步走进一家装潢雅致、香气袭人的胭脂铺子,想挑些新出的香粉口脂。
她正俯身细看一盒色泽娇嫩的桃花胭脂,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爽朗带笑的声音:“荀夫人?好巧!”
武晴安回头,只见三皇子宁王正站在几步开外,他身着便服,少了宫宴时的蟒袍威仪,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洒脱,脸上笑容明朗,眼神却深邃难测。
“宁王殿下?”武晴安有些意外,忙屈膝行礼,“臣妇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宁王虚扶一下,笑容可掬,“夫人也来挑选胭脂?看来这家铺子的声名,连夫人都听闻了。”
“闲来无事,随意逛逛。”武晴安浅笑回应,她目光扫过宁王身后并未带太多随从,心中微动,问道,“殿下日理万机,怎会来此?”
宁王笑容不变,语气自然:“这家铺子新研制了一种胭脂,据说不仅色泽鲜亮持久,气味清雅,更有滋养肌肤之效。本王前些日子便订了几盒,今日得空,正好亲自来取。”
他话语坦荡,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仿佛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理由。
武晴安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赞许:“殿下如此心细,这等小事还亲自前来,想必这胭脂的收礼之人,于殿下而言,定是极为重要了。”
她话中有话,带着几分试探。
宁王闻言,只是加深了笑意,并未接话,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他转而看向柜台,对候在一旁的掌柜吩咐道:“掌柜的,将你们店里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来,给荀夫人挑选。夫人今日看上的,都记在本王账上。”
“殿下,这如何使得……”武晴安假意推辞。
“诶,夫人不必客气。”宁王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本王与荀侯交好,夫人初来京城,些许小物,权当本王尽地主之谊了。夫人慢慢挑选,本王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他说完,对武晴安微微颔首,便带着随从取了预定的胭脂,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铺子,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武晴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暗道:这位宁王,表面看似豪爽正直,热情周到,但这般“偶遇”与“买单”,分寸拿捏得极好,既示了好,又不显得过分殷勤惹人猜疑。
果然是在深宫长大的皇子,心思玲珑,绝非表面那般简单纯粹。
她没再推辞,选了几样合心意的,由掌柜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