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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又捡男人 第1章 第 1 章

作者:杳如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2-03 13:58:30 来源:文学城

烈日杲杲,岭南的夏天连一丝微风都是奢望。芭蕉叶被烤得蔫头耷脑,仿佛一捏就碎成渣,躲在树干上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吵得让人昏昏欲睡。

早已过午时,日头还是毒得狠。

宽大的蓑笠歪斜地撑着瘦弱的身躯,纤细的手指撑了撑蓑沿,一张白皙小巧不施粉黛的鹅蛋脸一下子露了出来,一双灵动如潺潺溪流,明艳如皎皎月华的眸子腾然出现,调皮地眨了眨。

春霜背着一箩筐的草药走在滚烫的石块上,欢快地踩着步伐,尽管炎热让人萎靡不振,但她像是一朵沾满露水的牡丹花那样娇艳朝气,没有一丝倦怠。

春霜扭头看父亲还攀在山崖上左顾右盼,希望寻摸更名贵的药材,其实他们父女俩都心知肚明这么炎热的天,即便是再名贵的草药也焉了吧唧,卖不出个好价钱。

可单靠春大福平日里给村民治些小毛小病,卖几剂草药是养不了家的,故而平日里他凭这识草断药的本事总是带着春霜上山采药,卖些名贵药材给城里的药铺贴补家用。

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春霜的额头往下滴,越发让她那张鹅蛋脸显得娇嫩犹如夏日的水蜜桃那般香甜,左等右等还不见春大福,她倒也是个好脾气,不愿催促他,只道,“爹,我去清泉那处等你。”

“小心脚下。”

春大福摆了摆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闺女。

春霜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再抬头时那姑娘已奔奔跳跳跑了好远。

春霜的水葫芦早就见底,她急需一潭清泉浇在脸上,没走几步,潺潺流水声越发清晰,一呼一吸间好像已经嗅到的是泉水的清香,她闭上眼想象自己仿佛下一瞬便能一头扎进这冰凉清冽的泉水之中。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象清甜的泉水入喉间,忽地后背一凉,粘稠的微风刮在她身上,明明是热得快要昏倒的夏日,却有一股强烈的寒意爬上她全身。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春霜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寒意顺着后背爬上四肢。不远处宁静阴凉的竹林里骤然扑腾出一群翅膀,群鸟惊起飞向空中,她本能地被那处吸引了目光,四下无人寂静万分之际一声惊天的雷响打破蝉鸣鸟叫,吓得她一缩脖子。

炙热的太阳瞬间没了气势,浓云如墨,翻涌堆叠,远处传来滚雷沉闷的咆哮,铜钱大的雨滴拍在芭蕉叶上,天河倾泻般倒灌下来。

被炙热烤干的石头上霎时浸润着雨水,热浪滚滚直冲脑门,闷热之气弥漫在周身,黏腻的空气,滚烫的雨水,春霜脚底一滑,仰面摔在石头上。

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躺在柔软滚烫的东西上,定睛一看,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倒在河水之中,一身白衣上染着触目惊心的红,周身的河水都被染成了血水。

“啊!”

头顶的蓑笠被摔出几丈远,雨水顿时模糊春霜的视线,箩筐里的草药一股脑地掉在岩石上顺着雨水流向河里。

但她顾不得这些,揉了揉眼睛惊恐地望着那个横在河岸边的男人,恍惚间春霜心中一下便笃定刚才的寒意因这个男人而起,她双腿频频后蹬想要远离这个男人。

可雨水磅礴,让她无法无视眼前这个濒临死亡的男人,她硬着头皮又爬了过去,伸出两指探在男人鼻尖。

男人紧闭的眼皮陡然睁开,如同濒死的孤狼亮出最后的獠牙,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要将春霜拉入深潭,薄唇努力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春霜着实被这双黑眸吓坏了,猛然推开,男人闷哼一声又昏睡过去。

只是那一瞬春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这个男人要杀她。可这又是不可能的,这男人面容白皙孱弱,手指修长细腻,并不像山野强盗,倒像是个落魄的秀才,只不过那双眸子……

“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救人!”

身后来自父亲的呵斥让春霜猛然清醒,可那双要弑人的黑瞳让她心有余悸,她按着自己心口不敢上前。

“爹……我……”

春大福三步并作两步又探了探男人的鼻息,“他尚有气息,快点扶他回去。”

“可……”总不能说他眼睛会吃人,所以不能带回家吧。春霜说道,“阿爹,此人受的是刀伤,来路不明,岂能带回家?”

“我教你医者仁心,你都忘到何处去了?”

“仁心也要看人……”这是个大麻烦……

雨越下越大,完全掩盖春霜嘀嘀咕咕的声音,这个男人腰侧伤口渗出的血已经由红转黑,春大福三指压住脉搏,眉头皱了皱,不由分说地将背上的箩筐交给春霜,自己背起这个男人就往山下走。

春家院子。

“把他衣服解开。”春大福抄起架上一条毛巾横在脖子上囫囵吞枣般擦了擦脸,顾不得浑身湿透,吩咐了一句便向后院灶台走去,父女俩背着淋湿的草药还拖着一个男人,“我去烧些水。”

男人伤口的血还咕咕往外冒,春霜不情不愿地解开这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直裰,布料是廉价的麻布,肘部与肩头已磨得泛白起毛,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腰间系着一条灰色的布绦,同样陈旧却打得整齐规整,“倒有几分读书人的体面,会不会是个教书先生?”

长衫一件一件被解开,露出的是雪白的皮肤还有一道一道的伤痕,触目惊心,春霜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还没脱光?”

“爹,他伤得这么严重,还是个男人。”春霜直摇头,心底的担忧越发浓烈,但宣之于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我……”

“男人怎么了?医者不问男女,况且要不是你耽搁不少时辰,他说不定这会已经止住血。”

是,父亲说得对,但春霜还是害怕那人的目光又忍不住朝床上看去。

春大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屋内,拿出一把剪子将已经染红的布裤一剪到脚踝,比起上半身的刀伤,男人的长腿上更是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看来他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

春霜看着春大福专注擦拭伤口,好奇地坐在一旁看,“爹,你猜他是干什么的,为何会有如此重的伤?”

“估摸着是个秀才,半路上遇上打劫的了。”

“可他……”春霜低头看着那双破损的云头履,鞋底几乎磨平,沾满了干涸的泥泞,仿佛在诉说他曾经历过怎样的奔波与狼狈,“谁家好劫匪会打劫这样的人?”

随着脸上的血污被擦洗干净,一张如皑皑雪山洁净清冽的面容落在春霜眼里,眉骨线条清晰,平添几分料峭的锋锐,鼻梁高挺,薄唇绯色,长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住,几缕墨发垂落颈侧,即便是这般狼狈的躺着,也难掩清贵儒雅的皮相。

春霜的心怦怦直跳,隐隐又有些相信这落魄秀才是打劫的目标,或许是看上了他的色……

春大福忙活到天黑才勉强止住伤口的血,春霜招呼他吃饭。

春家贫苦,只有这一方小院,院中有一方桃树一口水井,剩下的空地上安置了许多春大福自己做的晒药架,除此之外也只剩下四四方方的木桌供父女俩吃食。

春霜在后院忙活了半天,木桌上放着一叠咸菜,一叠腐乳,两碗白粥,“爹爹,吃饭了。”

春大福将手搁在盆中洗去血渍,端起碗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滚烫的白粥,眼睛一瞟桌上的竹笼,“只有两碗白粥?”

春霜解释道,“我刚才喂了小白与小灰。”

小白和小灰是春霜捡来的兔子与鸽子。

春大福摇了摇头虽嘴上嗔怪,但眼尾弯弯笑成一条缝,“你连饭也做不好,还能养活兔子?这兔子不让你饿死已是万幸。”

“阿爹又瞎说,”春霜满脸不服气,打开竹笼抱着小白提溜到他面前,“你看小白是不是胖了许多?”

春大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不喜涂脂抹粉,对新衫也没什么感觉,只心地善良,喜欢往家捡一些柔软的活物。

“是比抓回来时胖了,何时做个麻辣兔肉给阿爹尝尝?”

明知是阿爹开玩笑,春霜还是没好气地瞪了老头一眼,将小白护在怀里,吐了吐舌头,“阿爹要吃麻辣兔肉怕是还得等一等,等我把阿爹采的野山参给小白吃了,也好让阿爹补补身子。”

被闺女一噎,春大福不太服气,“你这孩子,少打我那些药材的主意。”

春霜志得意满地将小白塞回笼子,“只许你动我的小白,不许我动你的野山参,阿爹好不公平。”

“好,阿爹错了,我不动你的小白,你也不动我的山参。”

忽然屋里传来一声瓷碟碎地的响动,春霜离门近又跑得快,一个飞身跑进屋里。

裴知禹从黑暗中醒来,他像是在汪洋大海里漂浮了许久,汹涌的潮水像是无形的大手掐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他在一片混沌中失去神志。

眼皮重若千斤,他费力地掀开一道缝隙,视线模糊不清,只能勾勒出一个俯身靠近的窈窕轮廓。

娇柔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睛,但那双眼睛不知是敌是友。

多半是出卖朋友的叛徒。裴知禹想。

一缕带着药香的发丝,正轻轻扫过他的下颌。他一把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腕,“你是谁?”

又是狼一般的凶光。春霜被他这一瞪,吓得双腿打颤。

“我……”

那只大手一把拽过春霜,虎口掐在纤细的脖颈处,碰触到一片柔软滑腻之时大手跌落在床褥上,浑身使不上力气。

春大福压住裴知禹说道,“你别乱动,刀伤上有毒,你动怒只会越快毒发。”

裴知禹如同猛虎被困体力耗尽,只能由着春大福。他强提着最后一口气息虚弱地环顾四周,一望到底的屋子,粗糙木质的家具,角落却有一张经细细打磨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三三两两女儿家的用物,屋内只有一张床,就是他现在躺着的床。

裴知禹松了口气似地,在快要撑不住闭上眼睛时最后的目光落在床边那张清秀的鹅蛋脸上,朝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是个温柔的笑,只是春霜还沉浸在刚才那双淬了毒的目光中,忽觉这个笑容很是嘲讽滑稽,有点像小孩子乱发脾气之后发现错的是自己,故而讨好一样陪着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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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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