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秋点兵 第45章 第 45 章

但儿子尚还下落不明，总归是要想办法救人的，郭老夫人哪怕是面上觉得难堪，也只能放低了姿态，再次祈求道：“杏芳，现下只这一个法子了，梓岳与我的全部希望皆系与你一身，你与他毕竟夫妻这么些年，望你念着昔日的情分，救救他吧。”

听到夫妻情分几个字，姚杏芳眼底浮现出浓浓的嘲讽之意，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个冷笑。

这十多年来，郭梓岳何曾把她当作过一位真正的妻子？外人只知她高攀郭家，不用过从前劳累辛苦的日子，但关起门来，郭梓岳是如何对她的……

她十余年的狼狈与满身伤痕累累，外人皆不可知。

婆母倒是知道些许，可那又如何？她嘴上总是说着好听的话，说是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每每郭梓岳对她动粗，还有那些禽兽举措，婆母就开始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到底是一个外姓人，怎比得上她的亲生骨肉？

见姚杏芳仍瑟缩在原地，不为所动，郭老夫人放软了语气，循循善诱道：“我知晓，他从前或许有些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但一切都是因为太爱重你的缘故。但娘跟你保证，待你这次出力帮忙救回了他，娘好好同他说说，让他不要再……那样对你了，你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你既有这样的本事，就该拿出来与人瞧一瞧。”

说着，沧桑的眼里还闪出泪花，叫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原来母亲觉得……他所作所为，是因为爱我？”姚杏芳从未听过这样的歪理，想起那个人来，只觉得无比恶心，捂着胸口就要吐出来。

当真是好笑，这样的爱重，有谁敢受？这身衣裳下密密麻麻的刺青似千万只虫蚁，在啃食她的身子，一寸一寸，她快被吃得所剩无几了。

被那人碰过的每一处肌肤都在发烫，烫的她人都有些晕厥，这股热力仿佛想以此灼烧他留下的痕迹，好难受……好难受……

郭老夫人见她脸色不对，赶忙从交椅上站起身，为她一下一下地捋着脊背。见她仍要吐，又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去倒了杯茶水，递到了姚杏芳手中。

等一杯浓茶灌下肚，才将姚杏芳胃里的恶心压了下去。看着杯底翻涌荡漾着的茶叶沫子，唇齿间的没留下多少茶香，只有浓浓的涩与苦，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这杯茶，实在太苦了……

抬首正对上郭老夫人关切的视线，里头的情谊倒是不假，只是不知道有几许是为她，还是为等着被她救的儿子。姚杏芳摒弃了这些杂念，也不想再去探寻，只点头道：“我可以去为陈县令家诊治。”

治病没问题，只怕……婆母旁的愿望要落空了。

二人打定了主意，正要收拾药箱往县衙的方向去，门口突然传来了车马的动静，还不等二人向外张望，医馆里就闯进来许多官兵，气势骇人。

为首的是一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正是那陈县令宠妾的弟弟，新上任的典吏。他身旁正站着早先来过的车夫，此刻躬着身子同他说道：“禀何典吏，这两位正是那郭郎中的老母与妻子，此前就是她们说郭郎中宿醉未归，至今不知所踪。”

何典吏今日本没有当差，而是去县衙看望了母亲与姐姐。

此前他姐姐突然染上疫病，母亲听闻此事，便前去照料。有了郭郎中的诊治，昨日何小妹便已好了许多，谁知到了晚间，何典吏母亲又起了热，昨夜郭郎中施针将情况稳了下来，众人皆以为不要紧了。

兴许是年纪大了，过了一夜，何典吏母亲上午又起了高热，情况危急比第一次更甚。派出去接人的车马迟了许久才归来，何典吏顾不得还在县令家里，当即勃然大怒，将那车夫狠狠责骂了一番。

何小妹听得郎中失踪的消息，又想起母亲是因为自己才染了疫病，一时间悲从中来，哭得几欲断肠。陈县令见美人落泪，心痛不已，立马拨了人手给何典吏，叫他来医馆处理这事。

“你们若有知道他行踪的，速速禀报给我，若是叫我发现有所隐瞒，我决不轻饶。”他横眉冷眼，睥睨着屋内三人。

医馆里一时静悄悄的，皆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缩在角落的木生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到官兵腰侧佩挂的刀剑，直打哆嗦，上下牙齿碰撞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是姚杏芳走出来，朝何典吏行过一礼，道：“县令大人是我们临江城的父母官，我们郭家小门小户的，想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故意隐瞒？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也不清楚他昨夜去了哪儿。”

何典吏虽心头急躁，但也知道她的话有几分道理，他们一个小门小户，没理由，也没胆子敢得罪县令。于是压下怒火，对几人道：“那你们说说，他平日最可能去哪儿？”

“我劝你们，尽可能说得详尽些，若是耽搁了给我母亲诊治，就算找到他人了，你们郭家都没好下场，一个，也逃不了。”

听闻这话，郭老夫人慌忙出声道：“大人，大人，我儿媳也能出诊。”她将姚杏芳往前推了一步，“她能医治疫病。”

何典吏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妇人，只见她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倒是老实本分的样子，却看不出是身怀医术的人。

莫不是这老妪为了活命，才慌不择言诓骗他的吧？

见他沉思不语，郭老夫人又补充道：“她前不久还为好些人诊治过，人家送的谢礼尚还留在我屋里，大人若是不信，也可遣人去驿站问。”

听她说得煞有其事，何典吏此刻也信了几分，只是若当真遣人去问，一来一回怕是要花费不少时间。

正在他迟疑之际，屋外一男一女先后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女子扬声道：“我可为她作证，郭夫人的确为我们医好了病症。”

何典吏循声像人望去，只见那出声的女子神若秋华，容色清丽绝伦，一袭月白色衣裙更显得其飘逸如仙。

而站在她身后的男子也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是前几日在景江楼见过的世家子弟李挐云。

“李大人安好。”他抱拳行过一礼。

李挐云也对眼前人印象颇深，当日在景江楼宴饮，这人年纪轻轻，虽只是任典吏一职，但却能坐在陈县令下手，席间不乏许多官职更高之人，对他都和颜悦色，甚至颇有些巴结之意，想是身份并不简单。

“这位是……”何典吏眼神扫过他身旁的女子，带着询问的意思看向他。

李挐云与他介绍：“这是神威大将军夫人，秋夫人。”

神威大将军萧正阳名号威震四海，虽已故去两年多，但其收复西南的功绩，大安朝无人不知。何典吏当即便端正了神色，朝秋月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秋夫人安好。”

见他听闻大将军名号后，态度便与之前大有不同，李挐云神色黯淡了几许，望向身前女子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

待了结了当下的事，他定要再前往西南从军，挣下一份功名为聘，来求取他意中人。

秋月离不知道他心中这些计较，只是微微颔首，同何典吏提议道：“人命攸关，不若你们先让郭夫人前去诊治救人，另遣人去搜寻郭郎中踪影，如此，便不会耽搁病情了。”

念及母亲还在县衙，病况危重，等着人前去医治。何典吏思索了片刻，就朝秋月离行过一礼：“谢秋夫人指点。”

随后当机立断安排马车载着郭夫人先回县衙救人，其余人等则留下来，待盘问过郭郎中往日行踪，再去城中搜救。

出门前，秋月离将之前备好的谢礼交予了郭夫人，挽着她的手轻声道：“郭夫人只管前去，若有什么需要，差人来驿站找我便是，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为你做些什么也是应当的。”

有了她为郭夫人撑腰，何典吏再看向郭夫人时，眼里少了从前的轻视与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