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秋点兵 第35章 第 35 章

就在几人为难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侍从的身影，身着灰褐色短打，正是昨日为众人端饭送菜的赵二。

见李挐云就站在走廊，赵二遥遥地咧嘴露出一个笑，小跑着到了跟前，躬身行礼，语气殷切：“给大人请安，大人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尚可。”

赵二转身与阿莫行过一礼，又看向李挐云，接着说道：“禀大人，大人们的坐骑已用过草料，苜蓿是马户们今早割了送过来的，上头还沾着露水，小人亲自盯着马倌喂下，又让他们多添了几瓢黑豆，马儿吃得可欢了。”

临江城附近种植的苜蓿并不算多，驿站寻常给马匹喂的多是干草，且黑豆有助于马匹快速恢复体力，可见赵二此番运筹，也是花了心思。

邀过功，赵二却不急着走开，只低垂着眉眼，眼神斜斜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郭夫人。

李挐云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道：“你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侍从躬身又做了个揖，言辞恳切：“刘驿丞方才回了驿站，听闻李大人昨日入驿歇马，本想邀您去喝杯茶，无奈这两日休沐归来，事务繁杂。于是订好了今晚景江楼的席面，愿与大人一同畅饮几杯，以慰大人鞍马劳顿辛苦，还特地请了陈县令作陪，请大人务必赏脸。”

看来是昨日让他带的话传到了，李挐云点头道：“刘驿丞盛情，自当如期赴约。”

“届时会有马车载大人过去，晚些我再来请大人。”

看出几人还有事要谈，回过话，赵二就退下了。

冷风拂过院子，凉意沿着走廊穿堂而过。

李挐云转身看向郭夫人，语气诚恳：“请郭夫人体谅，再等上片刻。郭郎中的事，我也会尽力说和，让他早些出来与郭夫人团聚。”

思及郭郎中的事还要仰仗眼前的贵人，妇人也不好再推辞，于是跟着阿莫喝茶去了。

热水添了三回，茶叶在杯底舒展，杯中茶水的颜色不复最初那般沁绿了。

一早派出去的人此时都回了驿站，列队等着禀报。

为首的人脚边堆着两摞药包，将手中的单子呈给李挐云：“属下已听从大人吩咐，按照郭夫人写的药方多买了些回来，这上头是各种药材的数量和价目。”

李挐云接过单子，细细扫了一遍，确实记录得详略得当，部分价高的药材还有着标注，于是认可地点了头。

紧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却不是这么顺利了，都耷拉着头，神情沮丧。

“王郎中昨日去城郊庄子给人看病，夜里不慎染了风寒，医馆外张贴了告示，说是要闭馆几日。我看门口还聚了好些人，都说是头疼脑热要看病的，在嚷嚷着叫开门。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医馆内有什么动静，只好先回来了。”

“禀指挥使，我方才去了城北的道观，里头只有一个扫地的道童，他说日前黄道长出城去了，至今未回。那道童说他一向行踪不定，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如次，城中暂且只能指望郭夫人了。

“将这消息与患病的几人说一说，劝他们先让郭夫人诊疗，不要耽误了病情。对了，林向春现在可好些了，若是起得来床，叫他去劝一劝。”

郭夫人给他针灸过两回，是否能减轻症状，叫人舒坦些，他是感受最深刻的。

其中一个负责照料众人的汉子道：“方才林副使说肚子饿，我着人给他煮了一大碗面，他连汤都喝干净了，我隔着门听他说话，倒是中气十足，比一早好了不少。”

有了林向春以切身体会劝说，且他嘴皮子又厉害，队里染病的几人都松了口，同意叫郭夫人与他们诊治了。

虽都是染了同样的病，郭夫人诊治起来有例可循，不至于太过棘手。但他们染病的人太多，各人症状又略有些不同，郭夫人号过脉后，在基础的方子上，根据每个人的症状与体质，又细细调整了药方。

这样一来，就格外耗费医者的心力。尽管郭夫人坚持一刻未歇地把脉、看诊、开方，架不住这么些病患只她一个医者，待诊治完，已是未时末了。

从最后一间病患的屋子出来后，郭夫人颤着手试了好几次，依然无法解开掩住口鼻的方巾，最后干脆扯到口鼻以下，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呼出一口气。

几人这才看见她脸上清晰可见的暗红色勒痕，从面中一直蔓延到耳畔，额上的汗珠早由温变凉，被浸湿的碎发仍贴在头皮上，样子颇有些狼狈。

“今日辛苦郭夫人了，等改日他们病好全了，我们再一齐上门致谢。”李挐云看得真切，方才郭夫人熏艾时，手止不住地轻微颤抖，步伐也有些虚浮无力，想来都是消耗太过的缘故。

郭夫人只摆了摆手，一时竟没力气再与人客套了。

在驿站歇了片刻后，郭夫人便要请辞，说是挂念着家中长辈，且身子实在累乏了，不愿在外头用饭，只想早些回到医馆。李挐云只她今日辛苦，也就没再劝，让驿站遣了马车送她回去，另叫人去酒楼买了桌好席面送到了她家中。

安排完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驿站就有人来通报，说马车已经备好，请他移步去景江楼一叙。

他抬首望天，今日天气不好，整日里都是乌云密布，压得人心头亦是一片沉沉的灰暗。只在云层的间隙透过隐隐的天光，才稍稍叫人能喘上口气。

当下还不到用晚膳的时辰，但客随主便，且他当下还有求于人，自然没什么异议了。

一连忙了大半日，李挐云才想起，早先撞坏的门锁还没修好，秋月离现下还在他房中歇着。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睡得可还安稳。

李挐云回身踱步到门前，想要敲门问一句，可到底担心扰了她清梦，悬在半空中的手又落回到身侧，继而侧首问身旁的赵二：“秋夫人午膳时用得如何？”

赵二早看出，他对待这屋里的女子极为珍重，今日又让她歇在自己房中，怕是二人间还有些不欲为人知晓的隐秘关系。

思忖再三，才回话：“今日伙夫特地炖了黑鱼汤，想着给各位大人补补身子，另做了清蒸鲳鱼，金玉鱼糕等几样热菜，但……送进去的鱼汤，似乎纹丝未动，其余菜色也用的不多，只一道小炒河虾剩的不多了。”

临江城治下的以南的村镇紧挨大江，水产丰富，是而当地人多喜食鱼虾，甚至以全鱼宴闻名，以黑鱼炖汤有助于滋补身子，倒也是有心了，只是——

秋月离不爱吃鱼。

李挐云呼吸沉了一瞬。

赵二将他紧蹙的眉头收入眼底，赶忙凑上前道：“贵人若是不爱吃鱼，我叫他们再做些别的菜色，另送几样点心来，我们临江城的桂花蜜汁藕片也是极好的。”

李挐云从袖袋摸出一锭银子，交给赵二：“不必劳烦驿站了，你去外头酒楼里买几个菜回来，切记，不要鱼蟹，口味要清淡些，余下的，就当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