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样危险的后院妇人,安某可不敢惹。”安晓生摇头赔笑,摆出一副并不愿顺此多说的模样。
“自从二小姐上山之后,你的那位守卫就在山下带人举事,不但把我前阵子派下山去探查深浅的小分队全都擒获,甚至还把岩松都弄伤了。你们还真是深藏不露,想来是有意来这兴济县搅弄风云的。”
“你说什么?”
沈婳伊听到此处,心忽然间猛烈地跳动。她多日积压的忐忑与忧惧全都鲜活了起来,舞动跳跃着,晃得有些刺目。
“二小姐不知道吗?那看来是我多说了呀,二小姐这几日怕不是一直都在担心这个吧。”
安晓生看见她不知所措的神情,进一步解释道:“你那位守卫不但武艺高强,功夫在岩松之上,还知人善任,把这群不成器的义兵教训得有模有样。
二小姐也算是派人助我了,反正我早就忍耐这山匪头子毛全安许久了。如今正好顺水推舟,是时候该弃之不用了。”
“利用完后就抛之不顾,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丈夫还真是心肠歹毒。”
沈婳伊恢复了神智,继续冷眼看向他道:
“如今你要怎么做?引义兵上山,然后把你在山寨上的眼中钉全都除尽?全都除尽后又要怎么做?杀人灭口?还是把攻上山的义兵也一齐抓了给你们当劳力?”
沈婳伊仍欲继续深挖下去,安晓生赶忙张口打断了她:
“二小姐,你还是别继续瞎猜了。你这种女人的心思深沉得可怕,再同你多说几句,只怕你连安某的祖籍都想挖出来。”
“我可无意让你知晓太多,你这阵子还是接着在房内安分守己吧。二小姐若如此爱乱跑,那也不能怪安某对你不客气了。”
“岩松,撕她冬衣。”
“是。”
岩松的动作极快,沈婳伊还未来得及跑时,衣服撕扯时的破裂声便传入了耳内。
这份拉扯拽动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惧,让沈婳伊几乎是撕心裂肺地惊叫了出来:“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她愤恨得直想拔下发簪扎透他的脖子,岩松倒是留有分寸,把她最外层的冬衣撕破后便收了手。
冬衣里的棉絮纷飞地散落了出来,沈婳伊一下子瘫软在地。她哪怕就是被吓哭了,眼神也要凶狠得仿佛能杀人。
瞪得有多凶就是被吓得有多狠,这些久在深闺的女子大多如此。安晓生见恐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一脸冷漠地发话道:
“二小姐,既然冬衣都已经坏了,天寒地冻,你还是别四处乱跑了。我这儿可没有别的女子衣物可以给你更换,没有冬衣在这山上乱跑,无异于是拿命赌气。”
“你个混账!你卑鄙无耻!”
沈婳伊虽气恼至极,但又苦于眼下收拾不了他们。没有威胁的女人,就是面上装得再狠,于他们眼中也不过是难成气候的笑料。
安晓生自然不会把她的这份凶狠放在心上:
“安某可从没说自己不卑鄙无耻。二小姐,你说到底不过是个妇人家,不重性命,还不成还不重清白吗。再若这样肆无忌惮地惹事,我想二小姐应该不会想知道,那群山匪平常是怎么对女人的吧……”
“你!”
安晓生懒得继续与她多言,只是对着岩松挥了挥手:“带她回去。”
“是。”
沈婳伊知道当下已没有什么能同他谈的了,就算不能杀他泄恨,至少嘴上也要痛快了。她在被拉拽走前口中不断咒骂道:
“你身为大梁子民,只是为了自身抱负就做这样卖国求荣的事。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脸在教书之时同学生讲君子之道,呸!我真是替你羞愧!你也配提圣人君子!”
安晓生兀自笑了起来,看着她的那双眼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冷意:
“这世上只有儒生才配谈治邦兴国、平定天下之事。二小姐,你我可都不是君子,不过只是一届武人,朝廷又何须轮到我们来行君子义举、存为国为民之心呢。”
“把她的脚给我用铁链锁上栓在床头,收走房内所有尖锐的东西。出发去青刀门之前,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安晓生像是被她激怒似的,最后还要紧着给她发狠话。沈婳伊看他已是穷途毕现,深知剩下的日子自己也再难有举动了。
眼下拿他毫无办法,让沈婳伊的心里很不服气。她在被带回房后,脚就被栓了铁链,所有能撬锁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沈婳伊趴在床上啜泣了起来,方才被镇定强压下去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吞没了她。
她本来就是怕的,想来她还是胆小,还是无用。她居然会怕安晓生的狠话,怕岩松动手撕她的冬衣。
可恨,可恨的不仅是他们,还可恨自己生在世上,居然有那样多恐惧的东西。真可恨,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怕。
当下只能行至这一步了,再多一步,她真的做不到了。她没有武艺傍身,甚至还没有个硬朗的身子来支撑自己,处处受限,胆小局促,她真恨这样的自己。
沈婳伊越想越收不住泪,直到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赤红霄的脸。
“赤红霄……”她在黑暗中喃喃着她的名字。
赤红霄还在,没有丢下自己,甚至还在举事。她武艺高强,知人善任,她居然连义兵都带出来了,竟有这般厉害。
同为女子,她与她真是天差地别。果然女子存活于世,只有活得像她这样才能坦荡无畏。
赤红霄肯定不会怕那安晓生和岩松,她动动手,凶狠地瞪下眼,安晓生一定不会不把她当回事。
还得是赤红霄……
沈婳伊自嘲地笑了起来,笑久了竟又想哭。
她不可以因为赤红霄只是一介死士就轻瞧她。赤红霄,是她唯一的变数。只有她,只剩下她了。
一个前所未有的、未知到近乎可怖的、冒昧大胆的念头在沈婳伊的心里越发笃定。
她一时间极度恐惧,可再怎样恐惧也无法阻挡那个念头在心间扎根发芽。
赤红霄……赤红霄……她需要她,她一定得要她。她对她的羡慕热烈到嫉妒,她嫉妒她到一定想要她。
她全都要了,必须得是全部。全都是她的,不能有一点点剩下。
她在想什么,她真是可怕,真是大胆……
“赤红霄,你别怨我,当初是你自己要亲我的。是你主动要招惹我的,我可没有勾你,是你自己要送上门来。你既来了,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沈婳伊愤恨难平到就差没咬牙切齿。眼下赤红霄在做什么?
她之前送下山去的那封信件和藏了地图的荷包,替她送信的山匪根本没有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回来后也没跟她说信件是否真的交到了赤红霄手里。
她收到信了吗?她只恨自己没提前多留下一些联络的线索和暗号。如果和赤红霄能再进一步,早筹谋些,现在就无需这样担心了。
沈婳伊又悔又恨,不一会儿眼睛就哭得又酸又乏。倦意翻涌,她脑中一直紧绷的弦突然一松,很快就跌进了睡梦里……
——
这段日子赤红霄在带人训练的同时,也在和赵严崇筹划着攻上山寨的计划。
义兵的人数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二百余人。对于兴济县这种小地方来说,能筹集到这样的人数已经相当不易了。
兴济县内所有心里还存些道义的青年基本都加入了他们,为了攻山顺利,赤红霄精益求精,从人尖里选出了个精英小队。
而张三浩在她的鼓励下居然真干劲十足地给她弄出了个弩箭队,义兵当中习武筋骨较差的基本都入了队,由他每日在那儿带头训练。弩箭的发射比弓箭要简单,那些青年想学上手并非难事。
至于赵严崇,则每天都在铁匠铺带人锻造器具,整个义兵团全处在一种热火朝天的亢奋中。
今天赤红霄事情结束得早,也是突然一时兴起,她没让张三浩如往常一样帮她带饭,而是选择自己去了四方茶楼。
他们这些义兵全在四方茶楼用饭,赵严崇特地托了悦来客栈的掌柜负责伙食。
自冬至节气过后,也不知是那悦来客栈的掌柜为图省事,还是过冬至时饺子皮擀多了,他们近些日子几乎顿顿都是水饺。
赤红霄对伙食一类的东西向来不挑,当她拿好碗排着队领饺子的时候,轮上悦来客栈掌柜家的小儿子守着大锅分饺子。
等赤红霄排队到他跟前时,她的目光顺势往那大锅附近一撇,却发现那小儿子的腰带间,有一个熟悉的丹桂图案的荷包……
这章修得简直要我老命……我感觉我工伤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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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