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催我当掌门 第447章 抛妻

“红霄，你不要伤害你自己。”

沈婳伊，这个可恶的女人，哪怕就是到这种时候，还要自然而然地说温柔话触动她。

“红霄，你放开我吧……”

温柔之后，即是绝情。

“婳伊，我知道这一切是我不好。你惩罚我吧，你给我立规矩，你来定我们之间的界限。你把一切都说定了，我什么都能照做，我……”

“红霄，你别这样允人操纵你的自由。你我之间不是主人与死士，我给你立什么规矩？怎么定规矩？你违背了规矩，我怎么罚你？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罚你……”

她温柔地抚摸上她憔悴的脸庞。赤红霄的泪顷刻间决堤，涌进她的手心中，一整片的湿与腻。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不会别的，婳伊……”

她抽泣着把自己的虚弱暴露无遗。人在感情中总要说些心里话，可赤红霄的心里话里全是她的虚弱。

人本不该让自己虚弱到如此可怜，可她内心深处，只会这样可怜。

“婳伊，你不要走，行不行……”

“红霄，你跟着我是死路……”

沈婳伊说到此处也同样热泪盈眶。赤红霄见她伤怀，趁热打铁地说道：

“可你明知道我不怕死。你当初分明答应且允许过，不论到哪一步，你我都不要分开……”

沈婳伊泪水未收，脸上却笑了起来：“红霄，我们又不是去殉情，干嘛一定要在一处。就是真死了，我们又不可能像梁祝般化蝶而去……”

这个时候说玩笑话明摆着不合适，沈婳伊很快也说笑不下去了。她收起自己的笑与泪，满脸正经地同她道：

“红霄，我想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我想要你活着的这份心意，现如今远超过了我对你的依赖与眷恋。我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改了……”

赤红霄忽然激动起来：“婳伊，你不可以对我这般绝情，你明知如果我没有你……”

“没有我，你也可以活着。”

沈婳伊急着打断了她：“你可以活着，人没有了谁都可以活着。”

“可我不想这样活着，不愿这样活着，我不要痛不欲生地活着！

婳伊，你为何不可以发发慈悲，你为何不愿真的看看我想要什么。我活着的这二十多年来，唯一幸福的时光就只有与你相伴的这几年……”

“我痛苦太久了，婳伊……我比谁都清楚活得麻木、孤独、苦痛的滋味。如果人这辈子始终要这样活着，那还不如壮烈地去死……”

赤红霄说到此处，也不容得沈婳伊打断她了，只是急切地续说道：

“婳伊，我在来之前都安排好了，我把剑虹门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剑虹门今后就算没有我，也会在合适的人手中继续存在下去。我没有在任性赌气，也不是在背信出逃。”

“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赤红霄宁愿舍下一切，也要陪你去面对这世间所有的风浪。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许诺，你我……一体同心，生死相随……”

她这番话好似说动了沈婳伊。沈婳伊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茫然，她一连愣了许久。她看着她，就仿佛是在看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新奇之物。

头回听说，头回相见。

“红霄，红霄……”

她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呢喃到笑了出来，仿佛要用笑来缓解难受所带来的苦。

“原来是你啊，红霄……”沈婳伊笑到躬起了身子，整个人就差没想蜷缩起来。

“红霄，你知不知道，之前我从不信，有人会为了风月情爱而放弃名禄钱权，特别还只是为了个女人。”

“小的时候我看情爱话本时，安先生还要笑我。他笑我蠢钝，笑我居然会把这种假人假事当真。

毕竟男欢女爱的情爱话本都是假的，男人为自己的前路舍弃女人、牺牲女人，才是这世间的常事。”

“谁若为情爱舍下自己拼搏多年的私业，那就是本末倒置的傻子。

不瞒你说，我长久以来一直都信这句话。可这世上什么才叫常事？什么才算重要？谁定的这些规矩，我们为何要为之所缚呢……”

赤红霄并不如沈婳伊那般，对着一些小事能说上许多感悟。她听着她说了半天的所谓常事，只觉得脑中云里雾里。

她作何选择仅凭本心，也从不讲究那些光伟虚无的所谓道理，她只选让自己最好受的。

她不知沈婳伊就着她方才的话想开了什么，只是笨嘴拙舌地补话道：

“我知道我这样做看起来笨笨傻傻的，可是婳伊……我是真心实意的。我是把剑虹门的事处理好后，才来见你的……”

“不，红霄，你不傻。在这事上傻的人是我。是我被那些追名逐利的杂念所熏染，莫名掉进了钱权眼子里。

那些追名逐利的庸俗之徒，最不懂这世间情义，所以才把它贬为细枝末节，反正他们这一生无法有真情，也留不下真情。”

沈婳伊忽然畅快起来，眼眸明亮地笑看着她：

“红霄，之后我若再遇见了安晓生，我一定要好好嘲讽他。我沈婳伊真遇见话本里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伴侣了，那不是他嘲笑的假人，那人是我的爱妻——赤红霄。”

赤红霄听她说了这一长串话，言语中好似有允她同行之意。她的心思安定了下来，解下背上的行囊道：

“婳伊，这回我除了带上之前所欠你的银两外，还带上了治外伤的膏药，还有我送你的大雁木钗……”

“那天你走的匆忙，未曾带上这支木钗。而我送你的所有首饰中，只有这个对你我最为重要……”

沈婳伊望着那支木钗，心潮一时间澎湃难止：“难为你想着……也难为你明白，在那些金银首饰中，我最喜欢这支。”

“婳伊，自你那日带不对的首饰盒上来后，我就猜到你这般做定有隐情。不论你到底想要隐藏什么，我们一起走吧，你阿舅他不至于不能多收我一个手下吧……”

沈婳伊从她手中接过那支木钗，顺手插在发髻上后，拉着她的手往房内走：

“随我来吧，红霄。”

赤红霄顺从地跟着她，直到沈婳伊把她拉坐在了床头。她亲近她、亲吻她、依恋她，她也本能般地紧拥住她。

她紧紧拥抱着她人生中所渴求的一切，直到被她用银针刺中，直到四肢酸麻松软。直到她再也没办法用力拥抱她时，赤红霄的心沉至了湖底。

她被湖水淹没，那湖水是她的眼泪，她浸在其中，溺于其中，看不清她，也无法拭泪。

“红霄，你不要怪我……我不想你跟我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在一片模糊的泪光中，她听见沈婳伊充满歉意的声音。她想张口，可却连张口说话都成了奢望。

“红霄，其实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在骗你，我阿舅他并不稀罕我的商帮。

他伤了身子无法传后，想要我们兄妹几人全都依附于他，让我们给林氏传后。所以我和好好全都被他指派了婚事，我们全都……逃不掉……”

“我答应过他，只要处理好商帮和乐坊司的事，就会主动投靠于他。

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一是不希望你过于恐慌，二是不希望你为了同我在一起，连我再嫁他人、生他人骨血的事都能接受……”

“就算你能接受，但我沈婳伊不会接受的，只是我别无选择。我唯一的期望，就是我身边所有我爱的人，莫要跟我一同卷进这危险的漩涡中。

红霄，你不要跟着我去投奔这种小人，天知道我阿舅造反会有几成胜算，就算是成了，我也不会由他摆布的。”

沈婳伊压低了嗓音，挨在她耳畔低声呢喃着那由愤恨与不甘交织成的决意：

“红霄，我必须要在死前再见到我大哥和我娘亲，更要见见那林青瀚是何模样，知晓他究竟在做什么，弄清楚这一切。我会想尽办法摆平他，哪怕要为此赔上我的命。”

“红霄，你就当我死了吧。我今日一走，就是抱了赴死的决心。我所挂念的事已经全都了结了，现如今我无牵无挂，了无所谓。红霄，你尽管在心里骂我自私吧，永远不要投奔林氏。”

“就算最后我死了，你也要记着，是林氏逼我赴死的。你要好好活着，届时为我报仇。我可以死，可你必须要活，你要加上我那一份，好好活着。”

沈婳伊说完自己心中的主意后，随即便起身离开了她。她的眼中已无任何离别的悲伤，只剩前行的决然，坚定如磐石。

“红霄，我有自己要做的事、要走的路，这些事只能由我自己来做。你同我不一样，你不用走我的路，更不要被林氏牵连。我沈婳伊对自己做的所有决定，从不后悔，也绝不回头。”

赤红霄的心间百感交集。如若她此时能开口动弹，她肯定不会再做那哭泣可怜的做派。就算是去当泼妇，她也要狠狠骂上沈婳伊一顿，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沈婳伊，最为可恶，面上再如何是一副弱女子的模样，也拦不住心里住了个薄情客。

沈婳伊才最像那话本中，关键时刻会选择丢下妻子的负心汉，抛妻弃子，却还要装大义凛然。

她怎么就瞎眼看上了这种女人，看上这种薄情冷漠，却拿她毫无办法的女人。

沈婳伊也不知能否知晓她心里翻滚着的怒意。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给予了赤红霄最后的柔情：

“红霄，你的情意是我沈婳伊这一生中得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我会把你的情意视为珍宝带上，直走到最后一刻。红霄，活下去，不要……和我走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