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父凭子贵 > 第15章 绿蚁第二9

父凭子贵 第15章 绿蚁第二9

作者:云枝蓝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6 21:29:56 来源:文学城

话音甫落,李知微觉出不对。

他提了裴照元。

在他和裴见濯之间,裴照元不是一个禁忌词,不提这个人,很多对话无法进行,李知微惯会观色,久而久之总结出了一个规律:“裴照元”“裴公”“裴相”称之无碍,最要提防的是“你兄长”三个字。

裴见濯最讨厌和裴照元扯上关系。

果然话题就此终止。裴见濯对他尚能容忍,仅作掠过:“不是。”但随之意兴不振,领着他走出密室,知微见他身上衣料吸附后背,上手一摸,果然伤口渗出了一些残液。

李知微把见濯摁在榻上,净手上药。衣裳剥落的时候有些粘,他嗔怪道:“怎么药也不擦,专等我来?”

裴见濯趴在榻上:“嗯。没想到你今天来,善思一个人在家?”

李知微点头:“我把善思送到薛家去了。”

见濯开始神情如常,以为知微只是如平常那样把儿子送过去见见亲人,又或者还在打算让善思去读薛家蒙学。

直到李知微说:“过年也不一定回来。”

“嘶——”

裴见濯动作一大,就痛得倒抽冷气,握住李知微的手:“怎么,你还要再坐一回他家东床?”

这节骨眼上,把儿子送过去和小姨联络感情?

李知微抛出一句:“有人要害我。”

说完,李知微盯着裴见濯,捕捉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没有惊诧。

看来他早知道。

李知微忽感脱力。

他是裴照元的弟弟,裴照元因为魏王之死被扣留在政事堂五天,长宁公主带他进宫告祭,魏王的棺椁至今还在宫城内停留,悬在所有人头顶。

皇帝死了儿子,皇帝绝后了!人选就那么几个,韦弘贞知道,李景毅知道,李重宪知道——

裴见濯,最知道。

李知微深吸一口气,开始争取裴见濯。

这时候,他觉得他不是爱人,而是攻城略地时的旗帜。

“魏王薨逝后几日,善思受寒发烧,我想带他出门看医生,却被学院拒绝,不许我进出。复学以后,韦弘贞前脚进门,李景毅后脚发现,欲置我于死地;前面是他们不愿担责,后面是巧合。”李知微说,“今天中午,我回家去,发现有人把猫放到了院子里。”

他捻住衣袖上一点煤灰,试图用指腹擦去。

“见濯,我没有办法。善思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想来想去,只有薛家不会害他。”李知微垂着头,就像无数次当着裴见濯在阿閦佛面前祷告那样,最瘦的时候蝴蝶骨支棱起来,伶仃顶起衣料,“我不会娶她,我不想再害一个人,我有罪。”

裴见濯沉默着,沉默着。最后,他说:“让他们去抢吧。”

他们是谁,他们在抢什么,两个人彼此心里清楚。

李知微心中一凛。

裴见濯说:“不要去薛家,薛延祚鼠目寸光,薛延清唯利是图,你去我家。”

他愿意!

他知道薛延清……

等等,去?“去”字是什么意思?

他垂眼的时候刚好看见榻边小几上覆着的流苏布,珠光摇晃,如悬十方明月。

李知微还没反应过来。裴见濯继续道:“我在万年县有一套宅子,是从前长辈留下,外人并不知晓。你带着善思住过去,我叫刘珂给你办病休,这事就在眼前,最多明年这个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到时候你再回来……不,我们一起过去。”

他愿意和我分担一切,就是不愿意帮助我。

李知微在战争中夺取了旗帜,却没有获得旗帜背后的城池。

到底哪里出了错?

“那以后呢?”

“以后?”

“你我平安得了一时,平安得了一世吗?等到天下缟素,李景毅、李重宪,不管哪一个赢,都不会放过你我。”

“谁告诉你就是他们两个了,三条腿的蛤蟆少,姓李的遍地都是。”

皇帝也没说从昭文院里选,都是大家乱猜的。

李知微是两条腿的蛤蟆,不稀奇,落魄的可怜。

藏书楼自有清幽之处,他避过人群,走小径回家,这条路通往后灶,等闲学生不知,又年久失修,只剩下抔抔潮湿黄土,猫爪印过,李知微埋头踩着串梅花脚印一路向前,想一二时辰前这只偷闲狸奴摆尾的姿态。

走着走着,他发现小路尽头有一个人。

李景毅面无表情、长身肃立。

李知微不想和他说话,绕过他前行,却没想到他横挪一步:“李知微,你真是没有一点心肝。”

“卖酒的人是你。”李景毅直接下论断,李知微没有反驳,“裴见濯这个蠢货,为你顶罪,而你却在这里——”

他形容不出李知微方才的姿态,万语千言,汇成一声哼哼。

李知微语沉如水:“罪在我身上是罪,在他身上,只是个小错而已。你联合王竑弄出这么大动静,最后押上去的人却是裴见濯,到底谁是蠢货?”

“你!”

这是李知微第一次对他露出不耐烦,再一次,他越过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李景毅,按理说,你本来准备放过我了,是什么让你停下来继续搜查?”歪歪头,疑惑地:“因为裴见濯放在我床上的手帕?”

静默,只有一声粗重的呼吸。

“贱人。”李景毅盯着他,“贱人!当初我就不该放过你!”

“那也晚了,现在你动我一下试试。”李知微半点不退,反而挑衅,“你就是在这里看到韦弘贞进我院子的?你怎么没跟他一起来?”

李景毅怒极反笑:“你也有像人的一天!我以为你只会做狗。”他拍拍李知微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发现李知微下意识躲了躲。

还是一只认主的狗。

“他不过仗着有个好兄长罢了,你以为裴照元能保他到几时?告诉你吧,这几日政事堂晚会根本没有裴照元的影子,他被赶走了!”李知微越躲,他越要靠近:“你知道他怎么打裴见濯的吗?当年拷打叛王逆党时的铁鞭,上有倒刺,一鞭下去——”

皮肉翻开的细声,隔空落入李知微的耳中。

李知微眉目不动:“他心甘情愿。”

李景毅面色凝固。

小径幽深无人吗,李知微绕开他,第三次走向小屋,李景毅没再阻拦。李知微踩住柔软的泥土,大地吸引着他下陷。

秘药遇见热化成水,从背部滑落,知微一拭,发现上头粉红一片。

裴见濯说:“做皇帝是什么好差事,皇宫里,又是什么好去处不成。”

这就是裴见濯,拥有无数财富,才会弃皇位如敝屣,向往田园牧歌、渔樵耕读。过剩的一切,包括爱情,无处挥洒,从袖子里飞出两滴,成了李知微的甘霖。

李知微果然没再纠缠,自哂道:“我怎么敢有意天位?就是有些后悔。之前,薛延清要把仙茅给我,我不肯,执意要花钱买,现在想想,真该先骗到手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裴见濯刚要说什么,却被一声呼唤打断。

窗外,崔媪忧心忡忡:“二郎,相公回来了,说换过衣服就来看你,书抄的怎么样?实在不行,就说伤口疼,多少写两个字,叫相公宽心。”

裴见濯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裴照元宽心。

他恍若未闻、无动于衷,揽着小几上盖着的珍珠流苏,一根根绞在一起,崔媪隔门,看他不动,终于想起了李知微:“李郎君还在呢——唉,李郎君!”

李知微收到了她的求救,强自欢笑,扯开话题道:“我替你抄几个字,啊?”

裴见濯松开低垂的一团乱珠,低低道:“好啊。”

崔媪不知何时离开,大概是去打探裴照元到了哪里。

李知微替见濯擦净后背,走到桌前。

裴见濯用的砚台是过年他送的,也不是送,屋顶年久动摇,他爬上去换了几块瓦,有一块摔下来,裂的纹路很好看,见濯问他还要不要,他说不要,见濯就拿走了。灰扑扑的旧瓦,被墨浸得油光锃亮。

李知微展开长卷,以瓦砚镇纸,挽袖提笔。

裴照元让弟弟抄《孝经》,也算良苦用心,一来此经最短,二来则是因为魏王薨逝后,天下服慈母丧,裴见濯犯禁,本应抄此。

孝经,本是孔子与曾子论道之说。

孔子说,先王有一至德要道,可让天下和睦,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孝,世间一切美德的起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李知微并不多抄,至此终笔。

他学裴见濯的字很像,模仿是他的老本行,他最擅长的是楷书,这种字清晰易读,帮人抄书、抄经最佳。当然,篆书也很好,佛寺道观大多用篆书题额,坊间也流行起来,以为风雅,学好这个,润笔可不少。

但用笔还是浓了些。

他意识到这是在裴见濯家里,不需要省墨也不需要兑很多水,但多年来的习惯不改,昏黄灯光一照,满纸湿淋,像皴皱的肌肤。

他吹吹墨:“就抄这么几句,多了要露馅。”他把纸捏起来,走到裴见濯面前,给他检查:“怎么样?我还圈了几个错字。”

裴见濯说:“装过头了,我写错字才不改,让他看见,马上能猜出来是你。”

李知微一愣,随即失笑:“让他看不见不就行了?到时候,我去暗间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

李知微揶揄道:“怕我偷你的宝贝?”

那里哪有什么宝贝,整间屋子加起来,怕也没有外面一盏铜灯昂贵,如此精巧机括还要在外头风吹日晒,怎么不叫人叹一声暴殄天物。

裴见濯补完全句:“裴照元知道你来。”

谁也不用怀疑裴照元对整个裴宅的掌控力。

也许是为了迎接兄长,裴见濯支肘欲起,李知微连忙把纸放到一边,上前给他借力搀扶,最后他也没坐起来,而是摁住李知微的双肩向下圧去。

“哎!”

李知微跌落榻上,成了一个人形垫子,见濯整个压在他身上,他小心翼翼地圈住他,闻见他背上淡淡的二乔芬芳。

李知微笑了一下:“可我只是来看你的。”

我对你的兄长不感兴趣,不管他多么权势滔天。

我只是你的爱人。

裴见濯捏住他的肩。

“二郎,没事了!”呼吸交融间,崔媪急匆匆跑到窗下,惊喜道,“相公说,看在你今日有客的份上,算啦!”

李知微没反应过来:“算啦?”

“是呀,今日不用抄了!”崔媪原本就心疼裴见濯受着伤还要抄书,“李郎饿不饿,我叫人送些宵夜?哦,还有你今日就寝时的衣裳……”

今晚,他见不到裴照元。

裴照元不来了。

裴照元天天来,李知微来,他就不来了。

裴见濯见他许久不曾说话,代答道:“不用了。阿母,我来弄,你去睡吧。”裴见濯将崔媪劝走,却没有立刻动,手自知微的肩膀上沿,捏了捏他的后脖颈,“穿不穿我的衣服?”

李知微没有回话,很缓慢地眨一下眼睛。

裴见濯见他不答,戏谑道:“还是穿吧,我伤成这样了!”

李知微回过神来,笑嗔道:“什么话。”

裴见濯越过他双肩,仍然撑在小榻扶手上,艰难坐起,李知微受他的指使,搀着他,走到一个大橱柜前。

裴见濯抓住柜门,指挥知微翻找。

衣柜只有疏疏落落数套衣裳,仅供明日更换。

像这样的人家,穿过的衣裳都不用洗,直接扔弃,自然不可能在衣柜里塞满十天半个月的衣裳,多是前一天晚间熏好送来,外头灰尘大,夏天又出汗,经常多备上好几件。

李知微得到过几次馈赠,簇新、柔软,当然不来自裴见濯,认识裴见濯的时候,他已经挺体面,起码三餐饱足。

手在绫罗间拨动:“这一件?”

“往下。”

“往下?”

亵衣都挂着,再往下就是抽屉。

抽屉里面的衣服?李知微想那会是个什么把戏,手指下探,柔软的衣摆亲吻他手背,他忽然想到善思很小的时候他问李景毅的孩子还尿不尿床,李景毅说不知道,不过尿床怎么了,谁还不尿床,老虎尿床能尿出一整个王朝疆域,多厉害,多威风!

李知微问他,那老虎去年的尿布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别人又没要,能不能给他呢?

——啊?

李景毅望向李知微的手,刹住要说的话。

尿布这种东西,还要洗?

你洗?

李知微下意识蜷了一下手指,但又觉得没什么,他的身世注定他不会用到新的东西,他母亲在府中没有朋友,得到的东西不知道换过几手,善思只用二手的已经很好了,李知微负担不起尿布的费用,材质一旦粗劣,善思就会浑身通红。

“再往下一格。”裴见濯闲闲道。

李知微的手往下探,那是个格外宽的抽屉,他大概觉得这不是件轻薄的衣裳,大概是放头饰的,什么头饰?他想起那天的波斯纱丽,柔软的荔枝红。

早知道不和李景毅闹翻了,他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一切似乎都可以忍受,如果不闹翻,今天的局面会好很多,李景毅是最有可能的中选者。

可忽然,他又想,我一直在用旧东西。

在就读昭文院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合身的衣服,穿到哪件算哪件,使者告诉他可以入院那天,补洞的泥浆落在他身上,他坐在梯子上沉思,想泥浆要是掉在皮肤上该多好,皮肤会自己洁净,衣服却不会。

抽屉内是一片锦绣。

抽屉里面是一个锦匣,李知微拿起来,觉得不沉,大概不是什么金属。

“打开来。”裴见濯说。

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用不了新东西吗?

咔嚓一声,锁扣松动。里面没有衣物,也没有首饰,只有一根木须似的枯老植物——

仙茅。

现在想想,真该先把仙茅骗到手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背后,裴见濯再次抚摸他的脖颈,捏住软肉,情人间的爱抚。

“你骗我吧,来得快一些。”他说。

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绿蚁第二9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