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和的问题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沈清辞愣愣地顿住,她微微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撰紧,却没有立刻回答。
宋天和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自己心跳一点点忍不住快了一点。
她其实想问的是: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可这句话太重,重得她不敢说出口,只能换个迂回的问法。
沈清辞沉默了很久,久到宋天和以为她不会回答。可是她还是听见沈清辞轻轻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适合公主的,自然是……家世相当,品行端正,能护你一世安稳的人。”
这句滴水不漏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宋天和心上。她知道这是最稳妥的答案,却不是她想听的。
“是吗?”她低下头,看着剑柄上的“昭阳”二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我觉得,安不安稳,不在于家世,在于心吧?”
沈清辞没接话,只是从木盒里取出块细布,仔细擦拭着露出的剑刃,一边擦一边说道:“这剑和你平时练的木剑可不一样,分量沉些,开了刃也锋利,平日练时要格外小心,别伤了自己。”
她显然是想扯开话题。
宋天和看着她专注擦拭剑刃的样子,心里那点失落像潮水般涌上来,却又被她强压下去。难道要她说“我觉得我这样的人适合你”?那样太荒唐了。
明明喜欢的人就站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喜欢就这么难?
宋天和叫问不出个真话来,就只是扬起嘴角,顺着沈清辞装作被剑吸引的样子。“那我什么时候能练这个剑?现在可以吗?”
“现在还不行。”
沈清辞把剑收回鞘中,递给她。“公主现在的剑法还没练扎实,等‘流风剑’的所有招式都熟了,能收放自如了,再用这柄剑。”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宋天和平淡的的脸上,忽然道:“对了,等你剑法学成,我便教你轻功。”
教她轻功?“真的?”
宋天和眼睛忽然有神了,想想当初自己也是因为想学这轻功,才留下了沈清辞的。如今轻功还没学到半点,自己就已经先沦陷了。
那时她刚被父皇逼着学武,心里满是抵触,觉得舞刀弄枪是粗人才做的事。可当她看到沈清辞穿着月白长衫,衣袂翻飞间,像朵被风吹落的玉兰,美的像天仙,那一刻她看呆了。当即就改了主意,因为自己也想着哪天也能像她一样,身姿轻盈地掠过墙头。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练剑不再是为了“追星”。想学轻功也不是想着有一天自己翻出宫墙外去游玩,而是想和某人一起去玩。
她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留意沈清辞指尖的薄茧,记得她爱喝野菊茶,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偷偷欢喜半天,会因为她沉默而莫名失落……那些最初的念头早就被抛到脑后,有些更柔软、更说不清的东西,已经在心底扎根。
“自然是真的。”
沈清辞的声音将宋天和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说道:“轻功讲究提气纵跃,练好了能身轻如燕,翻墙越脊不在话下,遇到危险时也能自保。”
她看着宋天和,语气认真了些。“你是公主,身边虽有护卫,可多一样本事,便多一分底气。”
宋天和握着剑,心中的复杂情绪被悄悄掩埋。她知道,她和沈清辞之间越是着急越是没用。她最多只能无用的试探。
她垂眸,想很期待一样,扯了一个笑容。“等我学会了轻功,是不是就能像你第一次来时那样,像仙女一样,从墙头上飘下来?”
沈清辞愣了一下,想起初见时,宋天和惊讶的样子,原来她……觉得自己像仙女??
她呼吸滞了一下,但很快就平缓过来。沈清辞平静说道:“可以。到时候我带你去城外的摘星崖,那里的崖壁适合练纵跃,站在崖顶能看见半个京城的灯火。”
“好。”宋天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在听到可以跟她一起出宫去的时候,刚刚心里面的所有复杂情绪忽然减了一大半。
因为她觉得每一次跟沈清辞出宫都很开心,每一次出去,都觉得是一场美好的回忆。
她忍不住问了沈清辞很多关于摘星崖的景色,沈清辞耐心的说着会有什么景和物。
两个人聊天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最后,宋天和心里只剩下对摘星崖的期待。
夜深时,昭阳把短剑小心翼翼地放进梳妆台下的暗格,又铺上三层软布,像藏了个天大的秘密。
她躺在床上,耳边仿佛还响着沈清辞说“摘星崖”时的声音。
她忍不住想起初见时的惊艳,想起练剑时的默契,想起宫外同行的欢喜,想起此刻心头的悸动……
明日的生辰宴或许依旧会有让她心烦的时刻,会有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子弟,会有父皇期待的目光,可只要想到沈清辞也在,想到她手里握着这柄刻着自己名字的剑,想到以后能和她一起去摘星崖,忽然就不那么怕明天的到来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暗格的位置,泛着柔和的光。
沈清辞默默走在回住处的宫道上,她抬头望向长信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希望你的未来也灯火通明。”
宋天和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看了一眼窗外,窗外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像被轻纱笼罩。她利索的换上练武的劲装,束好发,便直奔演武场。
今日是她的生辰,可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喜庆的日子上。即使昨天晚上是美美入睡,但是今天醒过来,一想到今天要面对的事情,心里面还是犯起了愁。
她现在想练练剑,泄泄火。
青禾见她这般急,忍不住劝道:“公主,今日是您生辰,沈师父也没来,要不就别练了,好好歇着准备宴会呢。”
宋天和却像没听见,只是执剑的手更紧了几分,“唰唰”几声,剑花在晨风中绽放。
她想,父皇要她选驸马,如果选沈清辞做驸马,这一切的结果究竟会如何?这些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搅得她心烦意乱,唯有练剑,才能稍稍让她平静些。
她练得又快又狠,剑招带着几分平日少见的凌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领口。青禾在一旁看着,心中担忧不已,再次劝道:“公主,您歇会儿吧,别累着自己了。”
宋天和却猛地收剑,转身看向青禾,眼神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执着,她挥剑问道:“青禾,你说,什么样的人适合做本公主的驸马?”
青禾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这问题她哪敢回答,稍有不慎便是大不敬之罪。她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公主饶命,奴婢不敢妄言。”
宋天和看着她这般惊恐的模样,心中一阵失落。独自深吸一口气后,情绪稍稍稳定了,她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又有谁能轻易回答得上来呢?这世间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定义的适合与不适合。
“罢了。”宋天和收起剑,长舒一口气,“起来吧,时辰不早了,该去梳妆问安了。”
她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殿内,洗漱过后,任由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铜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可她的眼神却透着几分迷茫。这生辰宴,本应是欢乐的日子,可在她看来,却像一场逃不开的困局。
当宋天和踏入宴会大厅时,里面已经热闹非凡。达官贵人、公子千金们身着华服,谈笑风生。沈清辞和其他几位公主的老师在角落里落座,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在这华丽的宴会上显得格外素雅。
宋天和按照规定,坐在自己父皇母后旁边。但是,她的心却完全不在宴会上。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周围人的贺词,眼神时不时飘向沈清辞。却见沈清辞正和几个老师聊得不亦乐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还时不时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宋天和看得正入神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是她母后在一旁注意到她的目光,所以,低声问她:“看什么呢?有没有哪家公子合心意呀?”
宋天和愣愣回神,轻轻扯了一个笑容,然后敷衍地应道:“都好,各有各的好。”
说完,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清辞。看着沈清辞轻松自在地喝酒聊天,自己很想找一个机会过去跟她坐一起,可她好像找不到任何理由,任何的机会,就只能在这里默默的看着,心情有些不美丽。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升平,美酒佳肴不断。可宋天和却无心欣赏,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旁人见公主如此,只当是生辰欢喜,也未多言。
渐渐地,宋天和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她起身,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向老师们的席面。她想去给老师们敬酒,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沈清辞身上。
当她走到沈清辞面前时,脚步一个踉跄,直接醉倒在沈清辞怀里。沈清辞连忙伸手扶住她,眉头微蹙,眼中满是担忧。
“公主这是喝了多少酒。”沈清辞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