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祓灵记 第14章 再逢旧怨新友时(二)

作者:柯烂樵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23 01:29:41 来源:文学城

舒湛川伤势未愈便被二哥强逼着来书院,心中本就不痛快,谁曾想竟在此处又遇严漱玉。

想到那蜻蜓眼琉璃宝珠,他早前将信将疑是自己把珠子踩烂的,直到他捡了碎块回家让府中的工匠拼凑复原,然后比对找个一模一样的赔给博古斋,那白发工匠折腾半日,汗如雨下,才发现竟缺了珠核。

可想而知,分明在他上楼前珠子就已碎了!

挨了打、也掏了钱,搞半天背了口黑锅,舒湛川气得半死再见它自然没什么脸色,睨她一眼冷声道:“你怎么会在书院?”

严漱玉见他这副惨相,生出几分怜悯,挠挠脸讪笑:“当然是来读书啊。”

舒湛川凉凉道:“读得明白吗。”

严漱玉当即反唇相讥:“你都能读明白,我有什么难的?“

“呵。”伶牙利嘴!他讥诮道:“那日见你架势,还当是个高手,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没想到他还记着那事儿,他不说还好,一说严漱玉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明明他砸她在先,她嘴里迸出两句:“看你人模人样,没想到喜欢砸女孩子脑袋。”

舒湛川一瘸一拐要坐下,冷声道:“还不是你……”

“你什么你!”严漱玉上前一脚踢飞他身后下的凳子,他屁股没了着落坐不下去,狼狈站定,严漱玉笑了起来:“你恶人有恶报啊,看起来惨多了。

“你说什么?”舒湛川面色不白,被她一呛面色绯红,倒不明显。

“耳朵还不好使。”严漱玉大声道:“我是说你活该啊!”

凳子翻在地上他坐也不得,气也不顺,又指指自己脑袋又指严漱玉的脑袋,面色沉沉:“你这蛮牛!”

学堂里昏睡的学子纷纷抬头张望。舒湛川厉色一扫:“看什么看!”

众人又赶紧趴了回去。

话音未落就见严漱玉抬腿朝他那好腿踹来,他往后一闪,嘴角带笑:“动手?还说不是蛮牛”

“啊呀!”一声惊叫突然响起。只见罗芷幼从桌上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道口水印子。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看清舒湛川,顿时喜形于色:“表哥!你回来啦!”

话音未落,就见严漱玉一脚逼得舒湛川连连后退。罗芷幼瞬间变了脸色,尖声叫道:“严漱玉!你敢打我表哥?!”抄起桌上的纸笔就要砸过去。

一时间场面大乱:舒湛川吊着胳膊跛着脚,严漱玉不依不饶要追打,罗芷幼举着砚台要拼命。有人拽住罗芷幼的胳膊,还有人护着舒湛川,乱作一团。

赵子谦远远看着,心一横钻进人群拽走了严漱玉。

回廊上,马卓一行四五人见赵子谦拉着严漱玉经过,阴阳怪气地吹了声口哨。严漱玉还在骂人:“这黑蛋心黑手黑,我趁他瘸腿撅翻他,你拉我作甚?”

赵子谦头也不抬,知道把人拉到马卓视线之外,他气喘吁吁,摇头道:“你别惹他,招惹他又等于招惹了县主。”

“此话怎讲?”

赵子谦一箩筐倒话:“罗芷幼的母亲平昙郡主舒与嫁入淳亲王府的世子妃的叶筝是金兰之交,二为续情谊曾指腹为婚。

只是,后来平昙郡主与世子妃皆先育有二子,指腹为婚总不得作数,直到世子妃有了第三子舒湛川、平昙郡主有罗芷幼……”

严漱玉听懂了,她道:“指腹为婚,指的是他们二人?”

“大抵是的。”赵子谦低下头,“总之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严漱玉见他竹筒倒豆子般,没忍住笑了。

赵子谦愣住:“你是不是觉得我胆小怕事?”

“我以为你不愿与我做朋友呢。”她拍拍他肩膀:“担心朋友安安危不算胆小怕事。”

赵子谦也不禁莞尔,轻叹道:“在这书院,你……别和我走太近。”顿了顿,又轻声道:“我不想连累你。”

严漱玉耸肩:“那你不如找个山头出家去。”

这人总是再说妄自菲薄的话,在她看来,不与旁人相交,怎么能算鲜活的人呢?

赵子谦岂会不懂她话中深意?二人终是相视一笑。

马卓正要折返课室,转角忽见罗芷急匆匆跑出来。他避让不及,二人撞了个满怀。

“县主何事如此着急?”马卓稳住身形,却见罗芷幼头也不抬:”给表哥打水,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绊险些摔倒,被马卓一把扶住。少女衣袖拂过面颊,带起一阵幽香。马卓只觉心头一热,十六岁的少年只是觉得喉咙发紧,心头发痒。

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仍牢牢握着罗芷幼的玉臂。

“县主。”马卓喉头发紧,鬼使神差道,“听说您二位母亲曾指腹为婚,可舒湛川似乎没有这种意……”

“松手,脏死了。”罗芷幼看他袖袍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两滴墨水,毫不掩饰的嫌弃道,“不是难道是你,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马卓只觉掌心一空,罗芷幼已抽身而去。

廊下穿堂风掠过,方才少女衣袖间残留的幽香顿时消散无踪。他低头看着自己袖口那两点墨渍,在月白锦缎上格外刺目,就像那句“脏死了”直烙在他心口。

“督粮同知之子”这个身份,在青州城也算体面,可放在淳亲王府和清亲王府的面前,不值一提。

马卓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望着罗芷幼离去的方向,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下午的课业已过半,课堂沉闷。

后排三张两人座的长桌,原本严漱玉一人占了靠窗边那桌,忽然多了个舒湛川坐在门边,就没这么空了。

学堂里的座位不固定,坐哪全看个人意愿。

罗芷幼搬到了后头原想挨着舒湛川,却被他以“养伤需要宽敞”为由搪塞过去。

最后只得退而求其次,坐在了严漱玉与舒湛川之间,她跑到后排,首要的事就是无微不至关心舒湛川:

“表哥这几日去哪儿了?我一个人在这儿都快闷死了!你这伤是怎么弄的?疼不疼啊?要不要我帮你按……”

舒湛川摆手:“不用。”他深吸一口气,“让我静会儿。”边说边往后退。

严漱玉仰靠在椅背,不嫌事大:“县主啊,男子都是口是心非的。他说‘不用’,其实就是‘用'!”

罗芷幼闻言眼睛一亮,当真又凑上前。

舒湛川脸色发青,因腿脚不利索,人几乎要贴到墙上去:“别听她胡扯!”

罗芷幼浑不在意,锲而不舍:“那你喝我刚特意为你打的水。”

“……”

严漱玉别过脸偷笑,能看到舒湛川吃瘪总是件快活事。

一堂课下来,倒有半堂在走神。

严漱玉每每放松四处张望,看向右手边入眼的总是罗芷幼后脑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一支鎏金蝴蝶簪,细碎金光晃得人眼花。

她不禁暗想:日日这般端着脖子看舒湛川,县主也不嫌累得慌?

她越过罗芷幼的肩膀去瞧舒湛川。那少年正支着下巴发呆,麦色肌肤,剑眉下那双狼似的眼睛半眯着,薄唇紧抿,像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这舒湛川论相貌没有大师兄好看,论脾气没有四师兄温和体贴,臭着脸说话也不好听,真不知县主看上他什么。严漱玉暗自纳闷。

转念又想,或许在罗芷幼眼里,桀骜难驯反倒是优点?毕竟那丫头自小要什么有什么,难得遇上个不买账的。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舒湛川似有所觉,猛地抬眼暼来。严漱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两人隔着一个晃动的蝴蝶发簪,在先生讲学的背景声里较起劲来。

罗芷幼似有所觉,突然转头,张着嘴无声威胁道,把手握成拳头:“你敢瞪我表哥?”

又过了十几日,暑气愈盛,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

严漱玉贪凉快,每日天不亮就钻进后山竹林练功,木匣子凿了个二指头宽,仍得背在身上。

晨露未晞时,山间灵气最为充沛,比城中不知强了多少倍。她在青石上精心绘制了日月聚灵阵法,盘坐阵眼处调息运气,如此更能事半功倍。

舒湛川脚伤好了七八分,也起了个大早来练剑。

刚进竹林深处,就见严漱玉端坐青石之上,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那个功夫蹩脚的少女这么勤恳,她近看周身隐隐有白气缭绕,不由问道:“你在此作甚。”

严漱玉正值行气关键,不便应答,只皱了皱鼻尖。

舒湛川围着她转一圈,纳闷:“什么功法?”说着去看她四周的阵法,逐磨半天,突然低笑出声:“难不成坐在阵法里就会‘有如神助’?”

严漱玉闭目凝神,额角青筋却突突直跳,恨不得一拳头把这烦人精轰出竹林。

舒湛川铁了心要笑严漱玉,耐心等这看她从这个阵法下来,于是他便就近处练剑,将背着的水壶剑谱叮当哐啷放在离严漱玉不远处,摆开架势。

只见他剑走龙蛇,寒光如练,竹叶被剑气激得纷纷扬扬。一招“白虹贯日”使出,三丈外的青竹应声而断

舒湛川剑势陡然转急,一招狠过一招,搅得满林竹叶簌簌作响。正练到兴头上,忽听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回头一看,严漱玉不知何时已蹲在他的包袱旁,正啃着他带来的烧饼,还翻着他珍藏的《独臂剑侠江湖录》。

“放肆,你在乱看什么呢!”舒湛川剑势一收,飞身来抢。严漱玉灵巧地侧身避开,晃着书册笑道:“想不到你还信什么‘独臂金雕’的江湖传说?”

“你懂什么!”舒湛川耳根通红。

她三两口吞下烧饼,拍拍手上的芝麻屑:“为何有不能信坐在阵法里就会‘有如神助’!”

严漱玉将书册往他怀里一抛,拍拍手上的芝麻屑,“你该不会以为,那日盗池是自己一头撞死的吧。”

舒湛川语塞。

确没有这种可能,他当时去追盗池,发现盗池力量、速度暴涨且不惧刀斧伤痛,速度也异于常人。那躯壳之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最后竟然死在严漱玉手下。

舒湛川心思一转,转而抱臂冷笑,“说不定是我与他缠斗多时,他力竭被你捡漏了。”

“真能扯。”严漱玉忽欺身上前,右足如灵蛇出洞,直取他膝弯。不料舒湛川早有防备,身形微侧便避了开去,反手扣住她脚踝。

他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哪里还允许她能踹自己这条好腿。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开三步。

严漱玉闻言,不服气:“你的剑法自是不差,但我的术法更胜一筹。”

舒湛川剑眉一挑,“你功夫这么差,怎么敢自己跑悬赏单。”

严漱玉皱眉,没想到他竟然知道锥子楼,她大喇喇往青石上一坐:“你管我作甚,差那如何,没死就是赢。”

“死一次就没机会了。”舒湛川蹲了下来,直视她:“我们两个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在这山上待多久?”

“一个半月。”

舒湛川起身,晨光与竹叶阴影落在他面上,光影斑驳:“"这一个月半,我教你剑法让提高你存活能力,你教两招我术法,让我提升自保能力,我们一换一,你不亏。”

行走江湖,妖魔鬼怪。舒湛川深知武功再高也难敌‘非人’之物。送镖遭遇邪祟的经历至今仍是镖局上下之心头隐痛。若通晓术法,很多怪事都能迎刃而解。

只可惜舒玉韬不愿他接触这些,更不可能特意找人来教他,这一朝被官家知道会带来一连串麻烦。

他知道严漱玉在这方面有所成,也看得出来她几乎只能靠近身用剑,她的剑法捉襟见肘。

如果能各取所需,自然是最好的。

舒湛川看出了她的犹豫,火上浇油:“怎么?怕教不会?还是怕学不来?”

“我是怕你学不明白哭爹喊娘啊!”严漱玉掐腰摇头。

术法哪速成的,谁学的会谁学不会,还说不一定。

舒湛川暗道还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勾起唇角说:“那要是你学不会呢?”

“打赌?”

“赌就赌。”鬼使神差,舒湛川受她一激:“我要是输,我这柄我流云剑便赠与你!”

铸剑山庄的名品,足见他胸有成竹。

严漱玉瞥了眼那剑,嗤笑道:“谁稀罕你这破铜烂铁?”说罢转身便走,“不如换成无条件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还没想好。”

“……”舒湛川呛几口风,铸剑山庄一剑难求,竟然被她说是破铜烂铁?他深吸一口气。

严漱玉昂首道:“我若输了,也可无条件帮你办件事。”她又补充道:“事情当然一不能犯法、二不能卖身、三不能花我钱,可以花你的钱。”

舒湛川嘴角抽了抽,条件还挺多:“可以。”

“那一言为定!”

“嗯。”

一拍即合,恰在此时敲响,两人一前一后同往书院方向回去。

严漱玉昂首走在前面,舒湛川见状猛然提速,衣袂带风从她身侧掠过。窄径只容一人从容而过,两人并行便显拥挤。舒湛川这一冲,硬是将严漱玉挤到道旁草丛中。

“臭黑蛋!”严漱玉一个翻身跃回道上,足尖轻点便反超过去。

舒湛川极好的素养让他忍怒回道:“粗野。”

他师从剑法宗师夏侯破军,日夜苦练,这身麦色肌肤本是习武之证,哪料今日竟被人比作黑蛋?他不动声色掠超她身边,谁也不让谁。

你追我赶,待到书院门前时,舒湛川已揪住她后领,冷道:“松手。”

严漱玉为了争先竟伸手攥住他束发的绸带,不可理喻。

“你先松!”愤愤如严漱玉,“你这人真不讲理,让我先走又如何!”

“……”

一个衣领歪斜,一个发髻散乱,却谁也不肯先松手。

有三两学子从旁经过,好奇张望。舒湛川立刻松手,二人同时“哼”了声,各自整衣捋发,装作无事发生。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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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逢旧怨新友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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