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谢行省去纠结。
谢家的被子不大,估摸着就一米五宽,堪堪盖住两人。谢行觉得有点小,他不好意思挨着姜明,边边角角漏风又不好扯被子。
被子就这么大,他扯走了姜明就要挨冻。总不能一晚上两人都在拔河抢被子吧。木床板又冰又硬,睡在上面硌得慌。
两张被子分开睡就一人一张,他能把边角裹好,只是底下还是没东西垫。
现在睡一起,一张垫一张盖刚刚好。谢行把短的被子铺到床上当垫子。刚换的冬被是两米长的留来盖。
姜明看他铺被子,有些心疼:“这么好的被子,垫底下睡一冬下来怕是要睡坏了。”
谢行铺着床头也不回:“不垫着冷得慌。我总觉得草席底下漏风。”
“我去扯些稻草垫在底下。”姜明说着要往庖屋去。
前两天他就想这么做了,这么多年他都是垫着稻草过冬的。
“别去。稻草不干净。万一有虫子咬着我们可就不好了。”
人哪有这么娇贵的。
不管姜明怎么说,谢行都不肯在床上铺稻草。他实在接受不了睡在草堆上,谁知道草里有什么。
谢行铺好床,冬被有一定的厚度,踩在上面又暖又软。
他不由有些得意:“快来试试,可舒服了。”
比铺稻草什么的强多了。
姜明想那肯定舒服,没有哪家拿好好的被子垫底的。但他抗议没用,姜明不纠结,铺都铺了,不睡白不睡。
他赶紧上去试试。就像有肉,抓紧吃下去才是自己的。金贵的被窝铺好了,他抓紧钻进去才对。
姜明从床尾爬上/床,他挪到里边去。他一直睡里边,谢行睡外边。姜明坐下来,脚搁到被窝里去。背面有点凉,但不是床板那种硬邦邦、一晚上也捂不热的凉。
真舒服!
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以前连被子都没有,现在居然用上被子当垫子了。
太阳一落下去,天就黑了,屋里黑漆漆的。
“睡觉睡觉。”谢行的声音有些雀跃。
刚才铺床,他把交换过来的大被子堆到一起。谢行凭着记忆把被子拉过来。
黑暗里,他窸窸窣窣地摸着被子。
黑暗里,人的耳朵特别灵敏。姜明听着谢行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看了一会,又觉得看错了,那里什么也都没有,只有一片浑浊的黑暗。
突然,姜明听到“噼啪”声,黑暗中突然出现闪电似的小火花,转瞬即逝。快的姜明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瞪大双眼,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谢行已经把被子扯回来摊平,他把一个被角给姜明。自己心满意足地缩到被子里。
这张被子很大,谢行把边边角角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姜明瞪着眼又什么也没看见,他疑心自己刚刚看错了。打火石在庖屋,被子怎么会有火花,那不得烧起来。
姜明坐着,被子里漏风,谢行催他躺下来。姜明在谢行的催促后整理被面,想要躺下来。
只是,他的手一碰到被子就出事了。
姜明的手在冬天,又冷又冰,乍一碰到被面,他仿佛又听见“噼啪”声。小火花一瞬即逝,在黑夜中特别显眼。
这次,姜明看得一清二楚。刚刚不是错觉,真的有火花。
黑暗中,姜明感觉到自己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心脏随着呼吸声越来越急。
他不信邪,伸手又是划拉一下被子。小火花跟着他的手,从被面一路跟到身前。他没看错,不止有火花,还有什么东西咬了他的手。
“啊。”姜明惊得大叫一声,慌得往谢行那边跑。
谢行躺得好好的,黑不溜秋的他什么也看不见。只不过随着风声袭来,本能意识到危险,他侧身想爬起来。
他的头刚转过去,姜明已经一屁股坐到他刚才的位置上。要不是他躲得快,姜明就坐他一脸了。
谢行爬起来:“怎么了?”
姜明紧紧贴着他,扯住他衣裳的手还在发抖,声音也飘着:“鬼火。我刚看见鬼火了。”
他吓得快要哭出来,咬着牙声音发着飘。
鬼火就是磷火。人死后尸体腐烂产生磷化氢气体,气体逸出地面自燃,产生蓝色或青白色火焰。
这都有科学依据,在野外遇见不用怕。只是,该如何向古人解释科学呢?
谢行神神在在地想着,一深想他鸡皮疙瘩也出来了。
不对。鬼火一般是在野外看到,他们现在在家躺着呢。哪来的野外?这不是见鬼了吗?
世上没有鬼。
还有一种可能,屋里有尸体?
谢行不怕尸体,但想到跟尸体躺一屋,心里不太舒服。
“哪看到的?”谢行问。
“你看。”姜明晃着他的胳膊,手颤抖着又在被子一拉,又是一路的火花带闪电。
“......”谢行没见过,怎么被子还带火花的。他哥给他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玉佩?被子在玉佩里怎么“运输”过来的谁也不知道,莫不是“运输”途中出问题了?
快递就是不靠谱。
但不是鬼火就好。谢行想不通,咸鱼的他懒得想了。
今天解决不了的事,放明天吧。明天也解决不了,那就不解决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咸鱼嘛。
谢行跟着在被面上划拉,一划就是一路小火花,还有种被电到的感觉。他无聊着呢,划拉出兴致来了。
“嗨,看着没事。这不是鬼火,不用怕。”
“那是什么?”姜明问。他听说鬼火是蓝色的,可这不是鬼火又是什么呢?
谢行诚实地说:“我不知道。睡觉吧。”
唉,听说谢行才考了童生,秀才都考不中。学问少,不知道也属正常。
姜明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有些担心。谢行已经打着哈欠躺回去。姜明松开他的手,慢慢挪回里面,他有点怕不敢盖被子,只得坐在床上。
谢行把一只手给他:“你要是害怕,拉着我的手睡吧。”
姜明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袖子。他躺在被窝里,侧身朝向谢行不放心地问:“我要是叫你,你记得应声。我拉你,你赶紧起来。”
谢行嗯嗯地应着。
夜深了,他应着应着睡了过去,心里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要问一下谢迎怎么回事。
姜明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睡意也没有。听着谢行有节奏的呼吸声,渐渐地听出点睡意。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
两张被子果然暖和,谢行睡醒时全身暖洋洋的。他刚有动静,姜明也睁开眼睛。
谢行坐起来伸个懒腰。姜明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的袖子,他赶紧松手。
“昨晚睡得好吗?”谢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姜明睡得一点也不好,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他梦到自己上山砍柴,走到一处全是坟墓的地方。那里特别静,静到他有点害怕想逃走。结果一转身,身后的坟墓密密麻麻地突然飘满鬼魂。他们低着头,见姜明看过来,突然像向日葵追逐太阳一样,“唰”地一下整整齐齐地抬头睁眼看他。吓得姜明落荒而逃,只是他怎么跑也跑不出树林。不管他怎么用力,怎么挣扎,总是跑不快。他觉得自己还有力气能跑得更快,只是总使不上力来。幸好,那群鬼魂飘的也不快,追不上他,但总能跟上他脚后跟。
姜明在梦里跑了一个晚上,谢行一有动静,他马上从梦中惊醒。
恍若隔世。
“我们不要这张被子了好不好?”光是想想,姜明都要吓哭了。
“怎么了?”谢行看出他的害怕,温声细语地问。
姜明却不想说梦见鬼的事。梦见鬼的事是不能乱说的。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别人会说,你这么害怕,指定是做了亏心事。
姜明想他还真做过,不过他只偷拿过姜富家的红薯黄瓜。农活都是他做的,地原先是他家的,王桂花凭什么不给他吃?姜明拿得心安理得,现在却有点害怕。
难道这些也是亏心事吗?不然鬼找上他做什么?他再也不想上山了。
“昨天吓到你了?”谢行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天性,他声音轻松:“那不是鬼火,别怕。要真有鬼,我睡外边也是先抓我。别怕。真有鬼,我一拳一个,两拳四个,准不让他们挨到你一点。”
姜明哭着脸,骗人。那不是两个四个,是一群。但他没办法说出来,只能苦着脸,就连吃早食也没多大的兴致。
要知道,往常吃饭时他可是最高兴的,只要有吃的,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在意。
谢行先是写信问被子带火花的事,准备黄昏问问谢迎。他最近没什么要换的,食物够吃一段时间。
主要是他没东西换了。除了庖屋和他们睡的东厢房,其他房间已经被谢行搬空。
走出书房,一开门谢行看到姜明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像只小狗一样,见到他露出笑来。
谢行心头一软,不知怎得姜明今天特别黏他。平日里,他们白天各做各的,谁也不琢磨对方在做什么。吃饭睡觉盘点物资才会在一块。
今天姜明恨不得挂到他身上。
谢行想,一定是他可靠的形象深入姜明心,小孩儿才黏他的。
“我就写点东西,到屋里等我就好。外面多冷。”
姜明点点头,桃花眼耷拉下来。他有苦难言,在屋里头害怕得紧,还是要看着人,看着点活物,心头才不慌。
再说了,那可是谢行自个说的,鬼来了先抓他的嘛。
姜明撇撇嘴,可不得跟紧他。万一鬼来了谢行不在,抓错人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