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昨夜半夜才睡下的贺渊,还是起了个大早,坐在灶屋的矮木桩上烧火。
于清拿起一块小酥肉,喂到贺渊嘴里:“怎么起这么早?你眼下都有黑眼圈了,再回去睡会儿。”
贺渊咬着肉,含混地回答:“再睡会儿就起晚了。到时候阿爹都去镇上了,我还得托他带点东西。”
于清站在灶台边,用炒勺翻动着锅中红烧鱼,打趣道:“带啥东西,不会是要给我买东西吧?我昨晚都说送你了,那就是送你啦,等你赚了钱再给我买好东西就行。”
贺渊低头轻笑:“要是赚了钱,肯定给你买好的,要是亏了钱,一起去挖野菜吧。”
又说:“我想让阿爹去油坊,带点枯油饼回来肥土,本来种甜瓜弄点羊粪就行,哪知道你居然买了三十多颗西瓜种子,这旱地不得好好收拾收拾嘛。”
于清把红烧鱼盛进碗里,好奇地问:“真的假的,头一次听说那油饼能肥土呢。”
“当然是真的,我能骗你吗?哦,对了,瞧我这脑子,啥都不记。让阿爹多买点油饼回来,撒到自家地里。今年的收成,差不到哪去。”
于清问道:“撒到地里就行啦?”
贺渊加了把柴:“当然不是,得先发酵呢。”
“啥,啥玩意儿?”
“嗯,把油饼用水泡一段时间,再撒到地里。法子简单,就是臭得很。”
于清理清思路,屋外传来贺母的声音:“饭好了没,赶紧的,一会儿太阳都出来了,热个饭还磨蹭。”
贺渊大声回答:“好了好了,马上吃饭。”
贺母走进灶屋,看到贺渊在烧火,皱起眉:“咋起这么早,平常不都要睡到太阳上山,你都帮忙烧火了,清哥儿咋还这么磨蹭。”
贺渊见于清已经热好了菌子,把柴火抽出一些来,插进木灰里:“已经热好了,来来,我来盛饭,你端两碗过去。”
贺渊打开锅盖,锅里煮的是红薯粥,他拿起木勺盛了两碗饭递给贺母。
然后,贺渊也端着两碗稀粥,于清端着菜,一起进了堂屋。
贺渊吃着饭,对贺父说:“爹,您今儿帮我去油坊买点油饼呗。”
“啥?要那东西干啥?”
“爹,咱家门前不是有两块旱地嘛,我打算种瓜,西瓜、甜瓜,好吃着呢,买点油饼回来肥土。”
贺父放下碗筷,严肃地问:“甜瓜就算了,怎么买西瓜种子,这得多费钱呀,哪来的钱?”
贺母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满脸怀疑地看向于清。
于清手里端着碗,嘴里含着饭,满不在乎地说:“爹,是我的钱,昨儿不是跟你们一起去镇上了嘛,我买的种子。”
贺父追问道:“怎么想买西瓜种子,这西瓜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好种的。”
贺渊咕噜噜喝完米汤,露出个笑容:”是我想试着种种,这不,清哥昨儿就去买种子了。”
贺父不赞同:“阿渊,你估计不知道这西瓜不好种,听爹的,清哥儿在哪买的种子,我去问问能不能退了。”
于清摇摇头:“没事,让阿渊种种看,我觉得能行,再说了,都买了,哪能退得掉啊。”
贺父叹了口气,一脸忧愁,无奈地摇摇头,心不在焉地吃起饭。
贺渊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爹,您可别忘了带油饼回来啊。”
贺父不耐烦地回答:“那油饼真能肥土?你咋知道的?”
贺渊面不改色,撒谎道:“上次不是去书院看了看,听到书生说在书本上看到能肥土,您不信问清哥,清哥也听到了。”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于清,于清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容。低声说:“是呀,爹,我和阿渊都听到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贺父虽然有些疑惑,但于清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真有其事,只好妥协:“那行,下午回来的时候去油坊给你买几斤。”
贺渊笑着说:“爹,咱家那两块地要个四五斤差不多了,但是要把咱家的地都撒上,恐怕还得要个十多斤呢。”
贺父想都没想就拒绝:“先买几斤回来,让你试试,真能行,再买点回来不就行了。”
贺渊无所谓地说:“那就听您的。”
爹娘走后,两人在家也没闲着,于清收拾碗筷,贺渊把草倒进鸡圈,今儿一个蛋也没下。
贺渊不高兴嘟囔:“真是的,我日日伺候你们,也不多下几个蛋。”
回到院子,看到于清正把圆簸箕搬到外面晒着:“清哥,你今儿就在家吧,我得去方小子那再捡几麻袋羊粪。”
“我跟你一起去,咱两个人能快些。”
“别别别,你看家吧,笋子今儿必须放在大太阳下晒了,要是咱俩都去,笋晒哪呀。你在家编几个竹瓶子练练手,多编几个就熟练了。”
“虽说种西瓜不能耽误,但这竹编也得编起来,咱多攒点,再拿到镇上卖。”
于清靠在门边,看着贺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土坎上,才转身回屋。
贺渊来回忙活到太阳快落山,于清早就把热水烧好了,贺渊提起水桶去净房洗漱后,坐在堂屋编起于清还没编完的竹瓶子,
脚边已经放了六个竹瓶,虽说有一两个不是很精美,但于清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等把西瓜种下去,他多编几种样式,高的、圆的、扁的、矮的都编一些,人各有所好嘛,总有人会喜欢其中一种。
贺渊正给竹瓶收尾,贺父就驾着牛车回来了,牛车上还坐着几个村里人。贺渊加快速度给竹瓶收完尾,站起身走出屋。
村人从牛车上下来,给了车费钱离去,只剩下一位五十岁的男子,肩膀上挎着包裹,和贺父有说有笑。
男子看到贺渊走出来,一脸惊讶地说:“诶,老兄,这是渊小子吧?我没看错吧?今儿怎么还出门了?”
贺父一脸喜色,脸上的皱纹因为高兴都挤到一起了,高兴地说:“可不是嘛,就是渊小子。你去县城做工,好几月没回来,怕是不知道渊小子现已大好了。”
“真的啊,这好事都让老兄赶上了,来来来,渊小子过来,让王叔好好看看。”
贺渊听到王叔,就知道是谁了,对面山下的屋子就是王叔家,大山哥上次还去那找王叔大儿子闲聊呢。
贺父也对他说:“阿渊,这是王叔,他去县里干活好几个月,今儿才回来。”
“王叔好呀,进屋坐坐呗。”
王叔笑着说:“哎,好好好,我可没想到,还能听到渊小子叫我王叔,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叔今儿不进去坐了,刚回家,得回去,不然你婶该不高兴了,我就在这跟你父亲聊几句。”
“那行,叔下次可得来家里坐坐。”贺渊转头对贺父说:“爹,您买的东西放哪了?”
“估计让你娘拿进屋了吧,你回屋里问问。”
贺渊一直坐在堂屋,也没见贺母进来,估计是拿到灶屋了。贺渊一进灶屋,果然看到门后面放着一麻袋枯油饼。
看到贺母坐在灶边烧火,贺渊问道:“娘,您辛苦了一天,我来吧,您回屋休息休息。”
贺母摆摆手:“我刚坐下,马上就吃饭了,贺渊今儿也累了一天,吃完饭早点休息。”
第二日
天气晴朗,太阳晒得人暖洋洋,贺渊一大早就把枯油饼放到后屋边,用破旧大缸装满水发酵。
此时两人正在旱地里忙活,好在贺父走之前,牵着牛,扛着犁把地翻了,羊粪也随着泥土翻动混在一起,这样他们才能轻松不少。
贺渊用力挥着锄头,气喘吁吁地问:“咱们瓜种不多,拿一块地种瓜就行,另一块地你看看种点啥。”
于清双手无力地撑在锄把上,看着另一块旱地:“这还不简单,种点豆角、丝瓜、南瓜、黄瓜什么的,咱家地就没有够的时候,能种的菜多着呢。”
“行,家里有菜种子吗?今儿一起弄完吧?”
于清点点头,放下锄头:“我回家拿,咱家去年留的种子。”
贺渊看着于清小跑回屋,拍了拍手上泥土,双手挥起锄头,卖力地挖起土坑。
忙了一日,才把田地的事弄好,瓜也种上了,菜也种上了,贺渊累得倒头就睡。
但往后每日都没空儿,贺渊为了过上好日子,能吃上大肉包子,只能变得勤快起来。
每日天刚亮,于清去做饭,贺渊就背起背篓,在村里各处和一群小娃娃抢着割草。
甚至有一日,还加入了一群小娃娃的争吵中,为了一把草,小娃娃直接吵起来,贺渊作为唯一的成年人,好心上去劝架,却被无辜牵连。
小娃娃大哭着,跑去找大人,他娘一来就认为是贺渊欺负小孩,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了一顿。
贺渊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和那妇人对骂一上午,直到小虎子站出来说,不关渊哥哥的事,他还帮着梨娃子说话呢。
妇人丢了个大脸,跟贺渊道了歉,拉着她家梨娃子气冲冲走了。
早上吃完饭,他就和于清上山砍竹子,一进家门,就坐在堂屋编竹瓶。时不时去地里拔草,把发酵好的枯油水撒到旱地,或去大河挑水浇地。
就这样,一日日辛苦着,忙碌了一月有余,转眼间到了五月。
昨晚,他和于清说好,编得差不多了,等插完秧苗,就去镇上卖一回。
今天,贺渊才能睡个饱觉,一觉睡到中午,正坐在堂屋吃饭。
屋外传来柱小子的声音:“渊哥,你不是说要狗仔吗?张大叔家母狗下的崽能抱了,问你要不要去抱一只呢。”
贺渊连忙走出门,只见背一背篓山货,皮肤黝黑,粗布衣服上有好几个补丁,瘦弱得不像十七岁的柱小子。
贺渊待人友善,见人总是面带温和的笑意,还会主动打招呼,停下来聊几句,与村里人也慢慢熟络起来,
在村子里,只要见到人就喊一声,婶儿呀叔呀,在干啥呢,再唠几句。别人就会夸这小伙子嘴甜,会说话,以后肯定有出息。
这算是上辈子作为闷葫芦吃的亏,现在他也知道嘴甜,和人打好关系,是重要的人际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