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听听看你要如何做,再行决定。”裴娇娇道。
“倒也简单,”柳承渊神色稍正,“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帮你,亦是帮柳家。”
这是裴娇娇没想到的。她颇为疑惑道:“你与他仇怨如何结的?”
柳承渊轻笑道:“你都不先问问这个‘他’是谁,看来你已经知道这背后之人了!”
裴娇娇不可置否,只是追问道:“所以?”
“好,那便与你说说。”柳承渊眸光转冷,“魏国舅贪墨成性,六部之中多有他的党羽。尤其在兵部,我军在前线浴血,后方粮草却屡屡短缺。就因这短缺,上一次战役,本可少死两千余将士。”
“既如此,为何不禀明圣上?”
“告?”柳承渊冷笑一声,“证据不足,追查至兵部,他们只会推说国库空虚,已尽力筹措。何况那些人平日没少收魏国舅的好处,岂会轻易反口?”
“更重要的是,他是国舅,皇后的亲弟弟。每逢国库吃紧,都是他想方设法为陛下筹措银钱。除非犯下滔天大罪,否则陛下不会轻易动他。”
“既然如此,柳公子又如何断言能帮我?”
“裴小姐,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你有生财之能。”柳承渊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与长公主在京城以‘锦公子’之名合开商铺,寻常百姓或许不知,但京中权贵稍加打探便知底细。如今他们尚未将你放在眼里,只因你羽翼未丰,毕竟你……权不够,钱也不够。”
“若你愿入我柳家门楣,你所赚取的银钱交由我运作,我可在关键时刻献与陛下。让陛下知道,除了魏国舅,尚有另一条路可走。届时,动摇他便容易得多。”
见裴娇娇似有迟疑,他补充道:“你大可放心,我并非贪图钱财之人。只要扳倒了魏国舅,你想何时离开都可。”
裴娇娇蹙眉沉思。她担心的并非柳承渊贪财,而是献上钱财的时机。
“你要如何判定何时该献上银钱?”她问。
“蜀地水患,这事你可知?”
这事她曾听慧姨说过,也正是因为家乡发了大水,她才独自上京来寻沈玉堂。
“但朝廷不是已经派人去治理了吗?”
柳承渊缓缓摇头,“成效不显。灾情急报不日便将抵京。裴小姐,此次机会难得,错过再有下次,可就不知何日了。”
裴娇娇垂眸思索。
柳承渊悠然摇开折扇,静静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女子。
与她说这些,他半点也不担心她会泄露出去,除了他们有共同敌人以外,他亦格外欣赏她的胆识,若有可能,未来假戏真做,当一对真夫妻,也并非不可。
“我明白了。”裴娇娇似乎已做出决断,她起身朝门外走去,片刻后又折返。
“柳公子,我让伙计备了几道雀满楼的招牌菜,您可慢用。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什么?”柳承渊一时怔住,急忙起身拉住她欲关门的手,“你这是何意?”
裴娇娇手腕轻抖,示意他松开。
柳承渊这才察觉失态,立刻收手,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裴娇娇解释道:“我已做好了决定,不打算和离。且我现下既是沈家妇,还请柳公子自重些才好。”趁着他愣神之际,她转身离去。
回到沈府后,她第一时间找到林慧,并向她了解蜀地水患之事。
慧姨说道:“这次的水患是有些严重,我上京的一路上见到了许多流离失所之人,哎,十几年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治理好。”
“十几年?”裴娇娇疑惑道:“十几年前蜀地也发生过这样大的水患吗?”
“是!”林慧脸上浮现哀戚之色,“玉堂他爹就是帮着去治水患,结果被大水卷走了。”
裴娇娇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从前他们不提,她也不好去问,但也隐隐猜测到沈玉堂他爹去世了,不曾是因为水患。
她又想到了什么,遂问道:“您还记得是哪一年吗?”
“景帝十年,”林慧沉声道,“一日都不曾忘记。”
竟真的凑巧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但……真的那么凑巧吗?裴娇娇觉得十年前之事或许与水患也有关系。
她又问:“若与十年前想比,这次水患孰轻孰重?”
林慧道:“那还是今年更严重些,若再继续下去,别说水患了,怕是都要生疫病了。”
裴娇娇这下已经信了柳承渊所言,而他说的这次机会也确实是难得的,只需等到紧迫之时,替陛下解决烦忧,便能有一席之地。
等了几日后,这灾情的消息终于传来了,朝野震动,却无一人敢揽下赈灾之事。
这日,沈玉堂又是一脸灰败的模样回了府,手中还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林慧以为是受了什么赏赐,上前问道:“兔崽子,你这是得了什么大运吗?”
沈玉堂满脸苦笑道:“娘……我、我这是……”话到嘴边又化作一声长叹。
裴娇娇见他这般,直接取过圣旨展开一看,脸色骤变:“皇上竟派你去赈灾?”
“什么?赈灾?”林慧失声惊呼,夺过圣旨一看,顿时面色惨白,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幸而被杏仁及时扶住。“夫人当心!”
沈玉堂急忙搀住母亲,强作镇定地宽慰:“娘,您别担心。儿子只是挂个名,具体事务都有底下官员操办,不必亲力亲为……”
可林慧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对水患治理一事实在太重的阴影了,轻声问道:“就不能不去吗?”她咬咬牙又道:“实在不行就辞官,咱们去别的地儿,只要你安全就行,成吗?”
沈玉堂无奈摇头,“娘,这是圣旨,不得不去。”
裴娇娇轻轻拍了拍林慧的手背,“慧姨,您先别急,让我跟玉堂好好商量。”她示意杏仁先扶林慧回房休息。
将沈玉堂带到后院,确认四下无人后,裴娇娇压低声音:“你且将今日上朝之事一一说与我听,一点不许漏。”
沈玉堂应下:“起初与往常一样,并无特殊,只是最后谈及蜀地水患,陛下也是一筹莫展,这时工部的大人突然站了出来,向陛下提议可以派我前去。”
“工部?刘大人吗?”
“是!正是。他像是早已调查过我的背景,对陛下说我父亲曾在十几年前治理过水患,虎父无犬子,我定然也能力不凡。”
“你没推辞吗?”
“我本想推拒,可礼部的蒯大人也站出来附议,还夸我是可造之材,甚至向陛下请求,待赈灾结束后将我调任礼部。我...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明摆着是做个局等着沈玉堂跳呢。裴娇娇明白,沈玉堂也能猜测几分,却不知具体缘由。
裴娇娇沉思片刻,直视着他:“沈玉堂,你实话告诉我,你想去吗?若是不愿,我可以去求我爹周旋。只是……最坏的结果,可能是要你辞官归田。”
“娇娇,别说傻话了。”沈玉堂打断她,“岳父大人也未必能改变圣意。何况我明知你与他关系不睦,怎能让你为了我去求他?”
见裴娇娇还要说什么,他抢先道:“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待我归来,就能如你所说调入礼部,做个清闲官职。明日就要启程了,你现在帮我去收拾行装可好?”
裴娇娇被他推着往房间走去。
入夜,她偷溜去了一趟清风阁,找清风要了几个身手不凡的好手。
等到第二日,她将这些人又悄悄安排进了沈玉堂随行的队伍中。一来若有危机之时,可护下沈玉堂,二来也能更快一些知道水患情况。
然而才去不过一月,蒯家便主动派人来请裴娇娇,一同送来的还有沈玉堂随身的玉佩。
裴娇娇收下后,只当没瞧见,不紧不慢的过了半个月,又挑选了一个阴风阵阵的日子,这才带着杏仁刻意从蒯家正门进入。
蒯万笑容可掬道:“好久不见了,贤侄女。”
裴娇娇神色平静道:“蒯大人,这都半个月了,咱们就无需说这些客套话了吧,还是开门见山些好。”
“好、好、好,贤侄女当真有几分从前嫂夫人的风范,我呢也不多言,此番请你而来也是受人所托,听闻贤侄女在京城中做的生意风生水起,想必积攒了不少银钱?”
裴娇娇一脸无辜:“我不知大人说的生意是什么?自嫁人后,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也是恪守妇道的。”
蒯万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大门不出吗?”他附和道:“随贤侄女怎么说都行。只是今日说这事也是为了您夫君啊。”
“沈大人到了灾区后,虽事事亲力亲为,体恤民情,但已向朝廷要了几次赈灾款。奈何户部能拨的银子实在有限。如今赈灾迟迟不见成效,陛下已然要动怒了……”
“眼下能救沈大人的,唯有贤侄女了。”
裴娇娇静坐不语,目光随意的落在厅堂的任何位置。
蒯万等了片刻,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得继续道:“其实贤侄女若要救下小沈大人也不难,只需散出一些家财,将这些交于我,我定然不负所托,将这钱一笔一笔都花在沈大人之身。且我保证,不出三月,沈贤侄定能平安归来。”
裴娇娇仍旧不为所动,嘴角还多了一丝极淡的讽刺笑意。
这抹笑落在蒯万的眼里,终就是撑不住了:“贤侄女,我已说了这许多,难道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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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