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凰 第19章 冰原火

北疆的寒冬，是生存的试炼场。大雪封山，朔风如刀，滴水成冰。萧景珩动用私产购来的物资，如同杯水车薪，勉强维持着军队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将士们虽感念殿下的恩情，但饥寒交迫的阴影与狄戎日益频繁的挑衅，如同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军营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萧景珩深知，被动防守终是死路。卫琳琅想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他偏要杀出一条血路！那个秘密派往狄戎王庭的小分队，带回来的消息至关重要。

深夜，帅帐之中，炭火盆噼啪作响，映照着萧景珩冷峻的侧脸。他的心腹副将王贲，以及另外两名绝对忠诚的校尉，肃立一旁。帐内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一个披着厚厚皮裘，面容隐藏在风帽下的狄戎人。他是呼衍灼的心腹谋士，名叫乌恩。

“殿下，我家王子对您的提议很感兴趣。”乌恩的汉话带着口音，但意思明确，“大周朝廷对殿下不公，对我狄戎更是步步紧逼。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王子愿意与殿下结盟，互市互通，必要时……亦可互为奥援。”

萧景珩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箭簇：“互市可以。但‘奥援’二字，太过含糊。本王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助力，比如……眼下困扰本王的粮草军械。”

乌恩笑了笑，透着草原人的狡黠：“殿下快人快语。粮草军械，狄戎虽不富裕，但挤出一部分支援朋友，还是做得到的。不过，王子也希望看到殿下的诚意。”

“什么诚意？”

“第一，开放朔方城以北三百里的草场，允许我部牧民冬季南下放牧。第二，将来若殿下得势，需承认我部对黑水河流域的控制权。”乌恩提出了条件。

这是**裸的割地和卖国行径！王贲等人脸色骤变，几乎要按捺不住。

萧景珩却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乌恩：“草场可以谈，但需划定范围，且你部牧民需遵守我方律法。黑水河流域……事关重大，非本王一人可决，但本王可承诺，若他日掌权，必与贵部公平商议边境划分，绝不让贵部吃亏。”

他没有完全答应，但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和诱惑。他现在需要的是活下去，是力量，至于代价……日后自有清算之时。

乌恩与萧景珩对视良久，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真假。最终，他点了点头：“殿下是爽快人。第一批粮草和皮货，十日内可送达指定地点。希望殿下……不要让我们失望。”

一场危险的交易，在冰原的暗夜中达成。送走乌恩，王贲忍不住急道：“殿下！与狄戎勾结，此乃通敌大罪！万一泄露……”

“通敌？”萧景珩冷笑一声，眼中寒光四射，“是朝廷先断了我们的生路！是有人想将我们逼死在这冰天雪地！本王此举，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住这数千将士的性命！若这叫通敌，那坐视边军冻饿而死的，又算什么？！”

他语气中的愤懑与决绝，让王贲无言以对。他们确实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此事机密，仅限于帐内几人知晓。”萧景珩环视心腹，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对外，只说是本王通过边境商人高价购得。若有人泄露半字，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末将遵命！”王贲等人单膝跪地，齐声应诺。他们已将自己的命运，彻底绑在了这位愈发令人敬畏的七殿下身上。

十日后，狄戎的秘密物资果然如期而至，虽然数量不算巨大，但足以解燃眉之急。萧景珩将其公平分配，稳住了军心。同时，他利用这批物资，精心策划了一场反击。

他故意放出风声，称军中缺粮，士气低落，并派出小股部队佯装溃散，引诱一直骚扰边境的狄戎秃鲁部深入。秃鲁果然中计，率领五百精骑闯入预设的伏击圈——一处名为“葬鹰谷”的死地。

是夜，火光冲天，杀声震野。萧景珩亲率精锐，凭借地利和事先充足的准备（得益于狄戎的物资），将秃鲁部团团围住。战斗异常激烈，萧景珩身先士卒，手刃秃鲁手下数名悍将，最终将秃鲁本人斩于马下！

此战，全歼来犯之敌，缴获战马兵器无数。消息传开，北疆震动！不仅狠狠打击了狄戎的嚣张气焰，更极大地鼓舞了边军的士气。萧景珩的威望，一时间达到顶点！

捷报传回朔方城，将士们欢呼雀跃。萧景珩站在城头，看着下方激动的士兵，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他抚摸着腰间新添的一道伤口，目光投向南方。

这场胜利，是用与虎谋皮换来的，是饮鸩止渴。但他别无选择。卫琳琅，你看到了吗？你的打压，没有让我屈服，反而让我更快地握住了刀柄，哪怕这把刀，染着剧毒。

“将这捷报，还有秃鲁的首级，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萧景珩冷声下令。他要让京城那些人，尤其是她，知道他在北疆做了什么！这不是乞求认可，而是宣告——他萧景珩，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了！

京城，卫琳琅很快收到了北疆大捷的战报，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萧景珩可能“勾结狄戎”的隐秘举报（自然是她安插的人所为）。

看着战报上描述的辉煌胜利，再看着那封指控他通敌的密信，卫琳琅沉默了许久。萧景珩的顽强和反击能力，再次超出了她的预计。他竟然能在绝境中打出这样一场翻身仗，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与狄戎勾结？

她感到一丝心悸，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警觉。那个曾经单纯的少年，如今已变得如此果决、狠辣，甚至……不择手段。

“看来，温和的手段已经无效了。”卫琳琅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别怪我……将这条路，彻底堵死。”

她铺开宣纸，开始起草奏章。这一次，她要的不是暗中掣肘，而是明面上的、足以将萧景珩彻底打入深渊的雷霆一击。比如，坐实他“通敌叛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