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伏长风仍在府中四处溜达。
这些日子里,因着他不愿回房安生坐着,给府里头的家丁杂役添了许多麻烦。首先遭殃的是池子里的几尾锦鲤,那些鱼儿得了悉心照料,本就生得肥胖,叫他一天三顿顿顿不落的豪迈法喂了几天,险些翻了鱼肚白。
再是园子里头的花草树木,一天不知道得了多少浇灌,差点没淹死。此外,胡府的其他角角落落,他也没少光顾,连哪面墙下头有个能容人的狗洞都摸得一清二楚。
现下外头漆黑一片,他无处可去,但还是不想回房,只是在庭院里头坐着。
寒风瑟瑟,伏长搓了搓手,抬头望天,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石桌上画眉替他温好的酒已经凉了,伏长风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连杯底那半个模糊的月亮也一并喝了进去,被他吃下肚的月亮是凉沁沁的冷酒味。
他突然诗兴大发,奈何肚子里墨水不多,只能轻轻地来回晃动酒杯。月亮被他摇碎了,显得格外可怜,他不再动了,静静等月亮还原,然而拼凑出来的,却不是天上的月亮了,而是一张他既爱极又怕见到的美人脸。
瞧着比月亮还清冷。
“你近日为何躲着我?”
漱玉绕到他跟前。
“我没有。”伏长风低下头,脚尖胡乱踢着地上的石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位娘子。
漱玉向前逼近一步,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点头道:“好,你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又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上次让你痛了?”
漱玉沉吟片刻,承诺道:“嬷嬷从前教过我的,若是你不满意,我明日把那些收起来的画本子再找出来,研究研究,兴许就能让你也舒服了。”
伏长风脸一下涨红,他猛地摇头,嗫嚅道:“和这都没关系!漱玉,我喜欢的是姑娘,你,你不是……”
“你说过我长得美。”
伏长风头大:“可你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就不能和你做那事吗?”
漱玉不解,他肯定道:“你是心悦我的。”
伏长风沉默。
他左看右看,就是不合漱玉对视,手也不自在地抠着石桌边缘。
“就因为我们圆房了,你就厌了我了吗?”
漱玉微微偏头,此刻他仍然身着女儿家的衣裙,头戴钗环,耳佩玉坠,身量纤纤,端的是一副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娴静做派,但只有伏长风知道,被那双瓷白的手圈住脚踝往后拖拽时有多疼。
伏长风一想起那日的荒唐,就浑身酸痛,如坐针毡。
漱玉还在耐着性子等他的答复,但其实伏长风的回答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出生时很是凶险,他母亲为生他几乎去了半条命,所幸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一游方道士赠了药,最终才得以母子平安。
那道士很有些神通,临走前还为漱玉批了命,直言他的命格贵极,绝非**凡胎所能承受,若想阖府平安,需得让小子改装避祸。
漱玉这才被当作女娇娥教养长大,为这,他爹觉得委屈了他,除了昭世的性别自个儿做不了主外,其余的事一律由他说了算。
漱玉由此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
在他看来,女娘儿郎本无甚区别,自然不会将伏长风的别扭与懊恼放在心上。
伏长风在他面前灰溜溜地坐着,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说一千道一万,到底是他见色起意,若是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还有那臭狐狸精。此刻对着漱玉,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桌上的冷酒还剩下半壶,漱玉等得不耐,索性执起酒壶,一股脑灌进自己嘴里。他不常喝酒,嘴里只品出一股苦味,脸上也立刻泛了红,更显娇憨。
冷酒也能暖身,漱玉喝完酒越发口干舌燥,性情较往日也更张狂些,他抹了把嘴,冷不丁扭过伏长风的双手,就压着人往屋里走。
“该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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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南踩在伏长风身上四处嗅了嗅,总觉得有股香味,随后它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狐狸腿高高翘起,好奇道:“嗳,和他□□的滋味如何?爽不爽?”
伏长风面如土色,咬牙不语。
自从第一次开荤后,漱玉就好似食髓知味一般,每晚都要与他腻在一块儿。与此同时,他对他的管教也严厉起来。
漱玉是顶自持谨严的性子,不管晚上顽到多晚,第二日的晨起、练功、读书都是雷打不动的,连带着他这个惯会贪图享乐的也要跟着一起受罪。
在他们未有肌肤之亲前,漱玉是从不在这些琐事上约束他的。
而现如今,他却好似将他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小到穿衣吃饭,大到立身行事,没有他不接管的,连画眉迎春都惊讶于自家小姐对这位姑爷的爱重,每每调笑他。
但作为被顽的那个,伏长风却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一想起漱玉在床上的手段,他就两股颤颤。
漱玉立的条条框框多得要命,犯了错还要受罚,他上学堂时还未被先生打过手板呢,却先在家里头叫漱玉用细枝抽了腚。
再者,漱玉练的功夫厉害,在床上也着实凶悍,着实让人消受不来。
伏长风今日好不容易趁着漱玉出府,找了个角落猫着躲闲,却又被这狐狸精逮着了。
实在是晦气。
这骚狐狸忒烦人,可恨得紧。
被伏长风无视了个彻底,观南仍然兴致勃勃,它自问自答道:
“啊,想必是舒服的吧,我那日扒在你们屋外,听得一清二楚,你叫得也忒大声。”
伏长风气恼,嘴硬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有金光功德护体,是你占便宜了。”观南瞥他一眼,没像平日里那般凶神恶煞,反倒若有所思:“想必是舒服的,正好我发|情了,你说得也对,不如压一压他尝尝滋味。”
伏长风被这不要脸的畜生惊到了,他一下子坐起来,面色僵硬,指着观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不知羞羞,耻,你……”
他这个活人相公还在跟前呢,这死狐狸怎敢当他的面说这等荤话?
伏长风瞪着观南,气得手抖。
他真生出些被挖墙角的愤怒来,一想到漱玉有可能被这只死狐狸精欺负,就捏紧了拳头。
“我睡他又怎么样?我是狐狸啊,为何要知你们的羞羞耻?”观南嗤笑道:“你不是厌恶他也是公的吗?现在装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
伏长风是知道这没皮没脸的狐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瞪着那张秀气的毛毛脸,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只想将这畜牲一把子扼死了事。
观南已是一副意动的模样,它舔舔爪子,作势要跳出伏长风怀里。
伏长风生怕这妖精当下就要去祸害漱玉,赶紧将它摁在怀里,搂得死紧。
观南一时稀奇,它眼珠子一转,下一秒懒洋洋卧在伏长风胸前,爪子一张一合地正好按压着前一晚被漱玉揪过的两点。
它把自己的尾巴全放出来了,一下子把伏长风埋进白毛里,又缠着人像伺候漱玉穿衣一样,恭恭顺顺地替自己梳毛。
不多时,漱玉回了府,他四处找不着人,整个人沉着脸,甚至手里又攥上了细竹条。
明明心里有火,却压着不出声。
这头伏长风还一无所知,但观南已经将漱玉的做派,瞧得清清楚楚。
明个儿就是月圆之夜了。
它伸了个懒腰,施施然跳到一边,眼神意味深长:
“你倒是有本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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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看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