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断山 第30章 进城

章云烽被关雁门魔鬼训练了一周，确实有了挺明显的长进。

中秋这天，两人收拾了东西，穿上之前从牙北士兵身上脱下来的牙北形制的盔甲，提前躲了在城门外。

正如章云烽所料，晚饭时分，天色刚暗下来，牙北人果然来攻。

带队的牙北校尉原想着，今日过节，城中士兵大概率要去纪凉城看望亲人，又刚好赶上饭点，檀口城中应当没有多少人，不料刚冲杀到门口，就被钟向川带大军堵了个正着。

牙北人拼死抵抗，被本来上班就烦的钟向川一顿狂揍。

钟向川看着牙北人的队伍虽然被打得很惨，但还算整齐，眉头一拧，立刻按照他们原先商量好的，将挂在马鞍边上的布赫首级往牙北队伍里一扔。

那颗脑袋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朝领头的牙北校尉的方向飞去，校尉以为是什么暗器，抬手一抓，正拎住了布赫的头发，校尉疑惑低头，对上了一双瞪大了的眼睛，登时像丢皮球一样，把布赫的头丢了出去，大声惨叫起来。

布赫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从好几个牙北士兵脚下滚过，每个看到的牙北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疯狂后退，当下就乱了阵脚。

檀口士兵见状，立刻变换阵势，将牙北队伍冲散，同时大喊“他们的大将没了，兄弟们快杀”，牙北士兵被冲得人仰马翻，又听到自家领头的校尉在尖声惨叫，当即溃不成军。

“撤退！撤退！”那校尉哆哆嗦嗦，甚至不敢命令人把布赫的头捡起来带走，马鞭一扬，自己先跑了。

他身后的牙北士兵见领头的都跑了，当机立断，也扭头就走，被檀口士兵冲上去，乱刀砍死几个。

章云烽和关雁门早就趁方才混乱，混进了牙北队伍中，此时正跟着惊慌失措的牙北士兵一起，往远处的拓封城奔去。

钟向川见他们成功混入，装出杀上了头的样子，带人趁胜追击，杀得牙北人顾头不顾腚，闷头猛逃。

一直追出去两三里，钟向川在马上观察了半天，确认他们真的没有被发现后，才鸣金收兵。

“我的戏是演完了，”钟向川叹了口气，望着牙北队伍远去的背影，“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因为被吓破了胆，又是夜晚行军，牙北人队尾没有火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脸，章云烽和关雁门跟着他们跑出去老远，都没有牙北士兵发现，自己身边的同袍换了人。

其实就算有火把，他们也发现不了，牙北队伍早被冲得七零八落，旁边的士兵互不认识也很正常。

更何况章云烽和关雁门在出发之前，已经乔装打扮过。

两人根据牙北人的样子，调整了五官细节和骨骼阴影。关雁门将脸上的疤遮了，章云烽特地几天没刮胡子，两人都往脸上抹了血，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如果不是很熟的人，根本认不出来他们俩。

两人跟着队伍一起混到拓封城口，守在城口的牙北人将长枪一横，要一个一个查腰牌问话。

章云烽和关雁门登时捏了一把汗。他们俩虽然事先准备了腰牌，但是都是从之前死在檀口城门前的牙北士兵身上扒的，如果要只是检查腰牌倒还好，要问话他们俩就完蛋了。

他们俩虽说在北疆和牙北人交手了几个月，学会了一点牙北话，但是还只停留在能听懂这个水平上。

章云烽还好一些，他好像有什么语言文字上的天赋，能说点简短的牙北句子，但是关雁门就不行了，她说出来的牙北话自己听着都想笑，要是被盘问，保准一问一个露馅。

两人已经在思考要怎么从队伍里偷偷溜出去，先回檀口城想别的办法了，就听队伍最前面的牙北校尉怒喝一声：“老子和老子的兵出去打仗差点回不来了，你们站在这里倒是舒服，查什么查，都给我滚开！”

而后校尉不顾守卫阻拦，直接驱马冲进了城里，跟在他身后的牙北士兵也骂骂咧咧，纷纷跟着校尉闯进了城中。

关雁门和章云烽大喜过望，心道感谢敌方校尉送来的一张直达门票，跟着队伍一起进了城。

进城之后，事情就好办很多了，两人先是混在人堆里，把马交了，然后受了伤的牙北士兵自己去找军医，没受伤的就各回各的营帐，关雁门和章云烽就跟着那批受伤的牙北士兵，往医帐走。

两人来前，都背了拓封城的地图，知道医帐在拓封城东南处，靠着城墙，占了一块不小的面积。

因为需要医治伤员，晚上会比较吵，医帐周边没有什么居民房屋。加上平时伤员需要清水擦洗伤口，脏了的水就全都泼在帐后，所以四周的杂草长得很高，掩盖着一条八百年没人走过的窄路。

关雁门和章云烽走到帐门边，见里面闹哄哄的，门口也记着一堆骂骂咧咧的牙北士兵，没人注意到他俩，就趁夜色一闪身，钻进了那条窄路。

两人轻手轻脚地把身上盔甲都脱了，藏进草堆里，露出紧身的黑色夜行衣，蹲在草丛里屏息等待。

牙北人的医疗水平并不好，他们自己的军医只会胡乱用布条把伤口裹一裹。关雁门和章云烽躲在医帐后面，听到牙北人的痛呼声中，夹杂着零星几句中原话，接着就是牙北话的怒斥声和中原话的求饶声，不禁捏紧了拳头。

“里面有原先拓封城的军医。”关雁门拧着眉，用气声对章云烽道，“应当是城破的时候没来得及逃出去。”

章云烽脸上也是凝重：“城中拓封城原先的居民应当不少，方才我在过来的路上，就看到了一个拖着板车的中原人，牙北人应当是把我们的民众当劳工用了。”

关雁门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迟早会把拓封城拿回来的。”

章云烽点点头。

月上中天，城中逐渐安静了下来，在医帐里的牙北人也都离开了，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原本很亮的圆月，四周瞬间一片昏暗。

关雁门和章云烽对视一眼，飞身跃上医帐顶部，两人轻身功夫都很好，落下时几乎没发出声音。

章云烽站在医帐顶上，往四周看了看，心里规划好了路线，给关雁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而后脚下一点，朝城中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拓封城面积不小，两人还要注意避开城中守夜的牙北士兵，心知比起快，更要求稳。所以每跑出去一段，两人都会停下观察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才接着往前跑。

他们在昏暗夜色中，无声无息地掠过错落房屋，刚落到与将军府正门隔着一条路的屋子顶上，章云烽忽然脚步一停，拉着关雁门往下一蹲。

关雁门蹲在屋脊后侧，正在奇怪，顺着章云烽的目光看去，只见将军府门口几点火光，牙北人竟是在这里专门安排了守夜的人！

那几个守卫站得很近，背对着将军府的正门站成一圈，除非章云烽和关雁门立刻变成苍蝇，否则绝对没法绕开他们进门。

这下难办了，从正门走肯定是行不通了。

章云烽在脑中将拓封城的地图又想了一遍，给关雁门比划了一个方向，示意他们一起绕去屋后看看。

关雁门点了点头。

他们方才从另一个方向跳过来，落下时弯着身子，有高出的屋脊挡着，所以没被看到，现在要离开，如果要返身回到上一个房顶，就要直身跃起，屋脊遮不住身形，必然会被在将军府门口的牙北人发现。

两人蹲在房顶上一筹莫展，章云烽想了半天，回忆了一下方才来的路上，牙北士兵巡逻的路线，在心里画好了他们巡逻的路线图，而后一指身后地面。

关雁门看了一眼屋后小路，瞪大了眼睛。

章云烽一点头，先一步跳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朝关雁门比了一个“跳”的手势。

关雁门看着章云烽胸有成竹的样子，咬咬牙，也跳了下去。

两人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飞奔，章云烽不时带着关雁门绕路，避开快要被他们碰上的牙北守卫。

再次被章云烽拉进一条空巷，关雁门贴着墙面，看着那几个提着火油灯的守卫走进他们身后的巷子，缓缓吐出憋着的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等守卫彻底离开，关雁门压着声音，对站在她身侧的章云烽道：“你胆子真大，直接走大路啊？”

章云烽笑了笑，也用气声回她：“没事，我有数。”

关雁门斜了他一眼，心道你有个屁的数，又不是你画错地图，算错敌军行军速度，被祝大爷揍得嗷嗷叫的时候了。

不料章云烽下面又来了一句：“我不会带着你犯险。”

为了躲避守卫，他们俩贴得很近，章云烽说话时又往关雁门那里靠了一下，于是更近了。

章云烽低着头侧着脸，温热吐气拂过关雁门被夜风吹得发凉的耳尖。他说这话的语气又认真又郑重，因为是气声，又显得格外温柔，听得关雁门脑子莫名空白了一瞬。

“真见鬼。”关雁门艰难回神，搓了一下耳朵，心想，“这人什么毛病，贴着我耳朵说话。”

章云烽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忽然抬手，握了一下关雁门的手腕。

关雁门看出来他又要手欠，本想在他抬手的时候躲一下，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想着要躲，胳膊却没动，让他抓了个正着。

章云烽的手指是冰凉的，掌心却很烫，加上勤勤恳恳练了几个月的武，手上茧子也多了起来，握上来的时候触感粗糙，微微有些磨人。

人的手腕处埋着很多血管和重要筋脉，不会随便让人碰，关雁门这种习武的人更是注意保护，腕子常年用护腕裹着，细腻敏感得很。

但此时，两人都穿着夜行衣，关雁门的护腕自然是没戴。她因为跑了半天有点热，把袖子往上拉了一些，半条小臂都露在外面，被章云烽毫无遮挡地贴住了。

他这么一抓，关雁门一边因为命门被人扣住绷紧了身子，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点拔刀的冲动，又一边被这种陌生的感觉激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没有甩开。

等她反应过来，章云烽已经松开了手，只有留在腕骨上的一点温度，昭示着这人确实是抓了一下她的腕子。

关雁门“嗖”一下把自己的袖子扯了下来，严严实实绑到腕线下面，而后抬头，狠狠瞪了章云烽一眼：“动手动脚什么？”

关雁门自认为自己那一眼很有气势，但落在章云烽眼中毫无威慑可言，他看着关雁门瞪得溜圆的眼睛，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甚至觉得她有点可爱。

章云烽摩梭了一下指尖，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这种花痴行为，而后重新正色起来，四处环视了一眼，一指巷外：“这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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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架空，关于其中“牙北语”和“中原话”的描述，可以大致理解为因为地域不同导致的语音差异，类比一下就是方言差异（？）

牙北这个势力可以看成匈奴这样子，当时匈奴的位置在我国内蒙古、宁夏、新疆这一带，本文中关于牙北的设定差不多也在这个区域内，所以就类比一下匈奴……

查了资料后得知匈奴的语言从发音上更加贴近现在的蒙古语，中原官话则属于北方方言，会更贴近现在普通话的发音（但是还是有非常多差异的）

一些不太精准的解释……大家凑合着看……[小丑][小丑][小丑]

参考文献：[1]王莉.匈奴统治西域时期新疆地区的语言文化互动[J].中国民族博览,2015,（10）:121-124.

[2]乌其拉图.匈奴人语言所属初探[J].内蒙古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8,(04):5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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