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清岚依旧照常直播。
打到快十点钟的时候,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正准备和观众们告别,屏幕上却突然炸开了一组华丽的礼物特效,有人送出了一座糖果屋。
紧接着,一条醒目的特效提醒弹幕跳了出来:很晚了,别太辛苦,早点回家。
是直播间许久未见的“榜二大哥”,山里灵活的狗。
若是平时,江清岚只会客气的道谢,但今天,她在看到礼物是一座糖果屋,留言是劝她早回家的时候,她鬼使身材的觉得,这位一路默默支持的大哥,该不会就是宋瑾吧?
于是,她再次点开了那人的主页。
系统头像,关注列表只有自己一个,其他信息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出来。
打到十点,江清岚按时下播,走出大楼,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出地铁站时才发现,外面突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江清岚皱了皱眉,纠结着是要直接走进雨幕里,还是把包顶在头上再走时,一旁一个带伞的陌生男人忽然朝她笑了笑,腼腆地开口询问:
“不介意的话,我撑伞送你一程吧?”
不等江清岚拒绝,雨幕里忽然有人开口喊住了她。
“小霓!”
她循声望去,只见宋瑾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正急匆匆地往地铁口赶。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额前的碎发淋到了雨水,显得有些潮湿凌乱,却更衬得那张脸轮廓分明。
只是,江清岚目光落在他身上系着的黄色卡通围裙上,挑了挑眉。这围裙和他内搭的一身休闲衬衫,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三两步走上前,伞面遮住她的头顶,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背包,语调温柔:“抱歉小霓,来晚了点。”
说着,他扭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一旁那个试图搭讪的男人,忽然变脸,下一秒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了小虎牙:
“谢谢你的好意,她有人接的。”
男人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又摸了摸鼻子,最终悻悻离开。
“你怎么来了。”她低头躲开了他直勾勾的注视,问道。
“下雨了。就猜到你可能忘记带伞了。”他难得言简意赅,耳根却有些泛红,将伞又往她那边倾了倾,“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身形高挑外貌出众的两人走在人群中显得非常显眼,引得不少行人频频侧目。
雨水敲击着伞面,伞下的空间略显逼仄,离的太近了,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小心地保持着一点距离,但是他撑伞的手臂还是会偶尔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她的外套,气氛显得有些微妙的暧昧。
没走几步,宋瑾似乎就受不了这过于安静微妙的氛围了,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开始碎碎念起来,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我做了椒麻鸡,第一次尝试做这个,希望你不会觉得难吃哈哈。”
“还有,之前看你挺喜欢吃白灼虾的,这次我也做了,这次还是老配方。”
“我还尝试做了一个蟹粉豆腐,听说你是雾都的,这种清淡口味的菜你一定要尝尝!”
“对了,我还煲了汤……”
……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今晚的菜单,江清岚则只是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耐心倾听,偶尔回应,向来冷淡的神情变得柔和,最后竟然挂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直到收起伞,走进电梯间明亮的灯光里,江清岚才赫然发现宋瑾外侧的半边肩膀和手臂几乎全湿透了,反观自己,身上却只落了零星几滴雨点。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江清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她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包,掏出纸巾递给他。
“擦一下。”她指了指他淋湿的那只手。
“嗯嗯!”对方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吟吟的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脸。
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去我家吃吧,今天菜做的有点多,端过去可能不太方便。”站在门口,宋瑾一边收伞,一边发出邀请。
“好。”
他家开着灯,江清岚一进家门就微微怔住了。
不过是一天之隔,这个家简直是焕然一新。
倒不是说之前有多脏乱,而是此刻这个家到处都一尘不染,所有杂物都消失了,地板锃光瓦亮,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就连扑腾着到处蹦的小鹦鹉似乎都被洗涮打理过了,羽毛蓬松顺滑,鸟嘴和脚都白亮了一圈。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拖鞋,新买的。”宋瑾收起伞,弯腰单膝跪下,把一双印着萨摩耶贴画的白拖鞋放在了江清岚脚边。
自己则换上了另一双印着金毛贴花的拖鞋,看上去也是新的。
江清岚低头换鞋,却在门后的置物包里,看到了好几把伞,不经有些疑惑地多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有备用伞吗?怎么只拿了一把就出去接她了,把自己淋够呛。
“额……那个……”宋瑾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脸腾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最终选择岔开话题,“你坐一小会儿,我去端菜,我们简单吃点。”
不一会儿,在江清岚震惊的目光中,宋瑾将餐桌上堆满了菜肴。
这哪是“简单吃点”,这简直摆出了满汉全齐的架势。除了有他提过的那几道菜,还有很多一看就很费功夫的大菜,以及许多她家乡雾都的招牌江湖菜。
在宋瑾亮晶晶的眼神期待下,江清岚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个遍,并且都给出了真诚的赞美。
每次吃他做的东西,她都会在心里偷偷感叹,自己这些年吃的东西,都不能算美食,顶多算是为了活着的饱腹剂。
即使江清岚今天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待两人吃完放下筷子时,这满桌子菜也依然被剩下了一大半。
宋瑾见她停筷了,站起身便很自然地收拾起了桌面。
江清岚也站起来想帮忙收拾,然而却被他坚决地按回了座位上。
“吃颗糖休息休息,你是客人,我来就好了。”宋瑾递上一颗口香糖,又动作潇洒地给自己抛了一颗用嘴接住,语气自然。
剩菜分门别类,保鲜膜包裹,食物残渣垃圾分类存放,擦桌子擦台面,清洗水槽……
没一会儿,从餐桌到厨房都被他收拾得紧紧有条,动作简直是熟练到夸张,即使江清岚真的很想帮忙,也只能给他打一点点下手。
江清岚很难将目光从这样的宋瑾身上移开,他认真做家务的样子和平时活泼的性格反差太大了,以至于她居然能从一个围着卡通围裙的小男生身上,幻视一丝成熟人夫的气质。
该死的,根本移不开眼。
“你好像才18是吗?”江清岚实在是太好奇了,他这样年轻的男生,是怎么能把家务技能熟练度点这么高的。
“不是!我20了!”宋瑾反驳,声音显得中气不足。
“不是孙离说……”江清岚想到之前用山风揽月和他们组排时候,孙离说的话。
“我们这边都说虚岁,而且在几个月就是我生日了,马上又大一岁。”宋瑾试图辩解。
“那按照你们这的说法,我岂不是24岁了?”江清岚从餐桌下面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竟生出了一点逗他的心思。
“啊?不是!我没那个意思!”一向伶牙俐齿以嘴毒著称的宋瑾也会有百口莫辩的时候。
“你这么年轻,怎么做到这么擅长这些家务的?”她没有继续逗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我有个姐姐。”宋瑾叹气,“她从小……”
他没有说下去。
他说不下去了,总不能当着自己喜欢的人说:自己从小活在姐姐的淫|威之下,被灌输不会做饭做家务照顾人,以后就讨不到老婆吧!
“额,因为需要照顾姐姐。”最后,他就憋出了这么一句。
“你姐姐?”江清岚想起了陪伴自己黑暗青春岁月的那个笔友小暖,忍不住抬起手腕,露出了那枚六芒星吊坠。
“你姐姐怎么了吗?”她微微皱眉,神情关切。
显然,她是误会了,以为宋瑾的意思是他姐姐身体不好。
“啊?”宋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她没怎么啊!活蹦乱跳的,我的意思是宋大小姐这人难伺候的很!”
解释完,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也从领口里拽出了六芒星吊坠,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
“而且小霓……”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静静注视着江清岚的眼睛,“你高中时候的笔友,其实是我,我才是那个和你通了三年信的人。”
“什么?”江清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姐她从小就懒,学校安排的笔友活动她嫌麻烦,所以从第一封信开始,就是我在和你通信。”他目光灼灼。
“是你?”江清岚彻底愣住,“可是那会儿你才多大?”她还是无法相信,那些青涩又真诚的文字,那些细腻又温柔的安慰,那个陪伴她黑暗青春的唯一一束光,居然是他?
“你看,这里有个凹槽,其实是个牙印。”他将吊坠从脖子上取下来,递到江清岚面前,指着吊坠上一处凹痕道,又指了指她手腕上的吊坠,“你这个应该也有一个牙印。”
宋瑾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才接着说:“当时攒了好久零花钱买的纯银的,结果宋琇说我买到假货了,忽悠我电视里那些辨别银子真假都要咬一口,说咬不坏才是真的。所以我……”
宋瑾说着,走近江清岚,将两个吊坠贴在一起,齿痕相对,严丝合缝。
两人此时靠的极近,宋瑾忽然低头用目光擒住她的眼睛,缓缓开口,说出了在憋了许久的话:“小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从我们还是笔友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了一下,问出了煎熬许久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