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聒噪地穿透雕花窗棂,林昭雪捏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三日前婉拒萧景琰后,她原以为能暂缓这段孽缘,却不想老将军竟亲自登门提亲。此刻前厅传来的谈笑声,像一把钝刀,正缓缓割开她精心筑起的防线。
“林姑娘德才兼备,与犬子可谓天作之合。”老将军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期许,“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
林父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看向女儿的目光带着试探:“昭雪,你......”
“父亲,女儿不愿嫁。”林昭雪霍然起身,绣鞋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满堂寂静中,她听见萧景琰急促的抽气声。抬头望去,少年将军握在椅把上的指节泛白,墨玉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怒与不解。
老将军面色一沉:“胡闹!这门亲事于两家皆有百利,岂容你儿戏!”
“女儿并非儿戏。”林昭雪福身行礼,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当配更贤良淑德的女子。而女儿生性散漫,恐难担将军夫人之责。”
话落,厅内陷入诡异的死寂。萧景琰突然起身,锦袍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声惊飞梁间燕雀:“林昭雪,你当真如此看我?”
他眼底猩红,声音里裹着压抑的痛楚:“我以为你懂我的心意,原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说罢,甩袖扬长而去,留下满室狼藉。
林父面色铁青,待老将军离去后,重重甩了她一记耳光:“逆女!你可知这桩婚事关乎林家兴衰!”
脸颊火辣辣的疼,林昭雪却笑了。前世她满心欢喜嫁入将军府,林家却因她失宠而被牵连。如今提前斩断情丝,便是在护家族周全。
深夜,林昭雪独自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月光如水,洒在空荡荡的院落里。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警惕地转身,却见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闪过假山。
“谁?”她握紧袖中短刃,缓步靠近。假山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竟是萧景琰。少年将军倚着石壁,苍白的脸上染着不正常的潮红,胸前衣襟被冷汗浸透。
“你病了?”林昭雪下意识上前,却在触及他滚烫的额头时猛然回神。前世她也这般悉心照料过染病的他,可后来......
萧景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为何?昭雪,你为何如此狠心?”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改便是!”
林昭雪别开脸,不敢看他眼底翻涌的深情:“将军珍重,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萧景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你我自幼相识,两小无猜,如今却要与我划清界限?”他猛地将她抵在石壁上,气息灼热地喷洒在她耳畔,“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
林昭雪浑身僵硬,前世的记忆如毒蛇般缠绕上来。这个曾对她温柔缱绻的人,日后会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狠下心,膝盖重重顶向他的腹部。
萧景琰闷哼一声,松开了手。林昭雪趁机后退,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将军自重。若没别的事,我便告退了。”
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萧景琰缓缓滑坐在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抽离。假山后的阴影里,一双绣着银线百合的绣鞋悄然闪过,苏映雪望着萧景琰落寞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林昭雪回到房中,从妆奁底层取出泛黄的绢帕。那是前世萧景琰出征前留给她的,上面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她将绢帕投入烛火,看着火苗贪婪地吞噬曾经的誓言,喃喃自语:“萧景琰,这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窗外,乌云渐渐遮住月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