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傍晚,寒风像浸了冰水的刀子。
陈熙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埋头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杂货店,像寒冷世界里的一个幻觉。
橱窗里,挂着一条围裙。
不是母亲身上那种深色、耐磨、沾满洗不掉的油污的粗布围裙。这条是米白色的,带着细碎的蓝色小花,棉质看起来柔软厚实,胸前还有一个可爱的口袋。
“母亲生日……”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她心口烫了一下。
她几乎能想象出母亲系上它时的样子——那被生活磨损得粗糙的脸上,或许会闪过一丝久违的、属于女性的柔和光彩。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进去。
“姑娘,这围裙是新到的,质量可好了。”老板娘热情地招呼。
陈熙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贴身的内兜。那里面,是她打了两周零工,一点点攒起来的一百二十七块五毛。是她和母亲下周房租、饭钱、所有的希望。
她的指尖触到了那张放在最上面的、最旧的五十元纸币。它的边角已经软烂,一种异样的冰冷感透过布料传来。
希望。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那点刚刚燃起的、奢侈的火苗。
她猛地缩回手,仿佛那纸币会烫伤她。
“我……我再看看。”她低声对老板娘说,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杂货店。温暖的灯光被甩在身后,重新融入冰冷的街道。她紧紧捂着口袋,仿佛捂着母女二人摇摇欲坠的人生。
然而,命运并未因她的退缩而放过她。
在一个僻静的巷口,她被拦住了。
拦住她的,是三个穿着怪异、眼神里带着一种猎食者般兴奋的年轻人。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的手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指缝间隐约露出的那张旧钞上。
“找到了!”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门票’!果然会出现在‘有缘人’手里。”
陈熙不明所以,只想护住自己的钱离开。
“把钱交出来!”另一个高大的男人逼近,语气不容置疑。
“不……这是我的……”她试图反抗,将钱死死攥在掌心,护在胸前。
回应她的,是残忍的拳脚。
疼痛如同暴雨般降临。她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感受着骨头被踢打的闷响,口腔里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他们的嗤笑和嘲讽。
“穷鬼,拿着‘积分’不用,等着下崽吗?”
“啧,为了张低级门票被打成这样,真可怜。”
“可怜个屁,这可是‘引路人’。哈哈哈…”
积分?门票?引路人?
这些陌生的词语混同着剧痛,砸进她的脑海。
他们抢走了她所有的钱,包括那张最旧的五十元。黄毛拿着它,在她眼前晃了晃,纸币上那块深褐色的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像个扭曲的招牌。
“谢了,引路人。”他轻佻地笑着,将纸币揣进兜里。
然后,他们扬长而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场无聊的游戏。
她躺在冰冷的泥泞里,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天空是灰暗的,一如她的人生。为母亲买一条新围裙的微末愿望,守护那一点点可怜积蓄的努力,最终只换来在母亲生日这天,一身伤痕与彻底的失去。
为什么?
凭什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炽烈的火焰,猛地从她几乎要被冻僵的心脏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那不是悲伤,不是恐惧。
是不甘!是愤怒!是想要将那些掠夺者、将这个不公的世界彻底撕碎的**!
她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再也不会被人如此践踏!
她想要力量!足以保护自己、保护母亲,让所有欺辱她的人都付出代价的力量!
她要活下去!不是像蝼蚁一样苟活,而是真正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这股混合着绝望与野心的**,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的躯壳。
就在这一瞬间——世界,静止了。
风停了,远处模糊的车流声消失了。
她的手中,那张刚刚被抢走的、泛黄破旧的五十元纸币,如同幽灵般缓缓浮现。
它被紧紧攥着,然后,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从那张纸币中央汩汩冒出,蜿蜒爬行,组成了两行仿佛用鲜血书写的文字:
【检测到强烈灵魂波动:生存欲、掌控欲。】
一道绝对冰冷、毫无情绪可言的合成音效,直接在她脑髓深处炸开。
【正在分析灵魂资质……符合进入标准。】
【正在激活玩家面板……】
陈熙的视野被强制切入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的界面,无数她无法理解的代码如瀑布般流泻。
【资产扫描完成。确认绑定:旧世纪货币(异常标记SC),价值:1积分。】
【身份载入:新人玩家——F-1104】
【传送目标定位:新手副本——深渊便利店。】
【祝您游戏愉快!】
当那句机械音的“祝您游戏愉快”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
她重重摔落在地。冰冷的床铺和巷弄的泥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洁却异常冰冷的触感。
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家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的便利店。霓虹招牌上,“深渊便利店”五个字,正散发着不祥的、血红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那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为她,也为所有身处此地的“玩家”,宣读了无法违抗的规则:
【副本:深渊便利店(新手)】
【模式:个人生存】
【主线任务:担任夜班店员,存活至早晨7:00。】
【祝各位玩家,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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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波炉“叮”的一声,打破了便利店的死寂。
苏影取出滚烫的咖啡罐,指尖传来的灼痛感是她少数还能确认的“真实”。她靠在冰柜上,小口啜饮着,目光懒散地掠过货架。灯光惨白,门外的浓雾永恒翻滚。
又一个夜晚,又一个循环。
她看着倒计时——距离“清扫”还有四小时五十七分钟。无聊。她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将空罐子精准地抛进垃圾桶。
“哐当。”
金属的回响尚未消散,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入口处货架间,一个蜷缩的人影凭空浮现。
又来了一个。
苏影的眼神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她只是维持着姿势,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等待着这场短暂的、注定的悲剧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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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蛛网般黏在听觉神经上。
陈熙在冰冷的地面上恢复知觉,看清眼前血红色的“深渊便利店”招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脚冰凉,牙齿因恐惧而微微打颤。
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自己的虎口一口。剧烈的疼痛传来,眼前诡异的便利店没有丝毫晃动。
不是梦。
不能死在这里。
我妈还在等我回去。
撑着地面站起身,虎口处清晰的刺痛感,像一枚烙印,将“现实”钉入她的感知。她背靠货架,快速扫描——过分明亮的灯光,鲜艳得不真实的商品,门外吞噬一切的浓雾。
还有墙上贴着的《员工守则》,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几条要命的规则上。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她看到了它。
货架尽头,阴影扭曲、汇聚,塑造成一个穿着肥大黑色西装的模糊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洞的空白。
【值班经理】
带着权威与恶意的字体,出现在空中。
心脏骤紧。逃?规则允许吗?战斗?手无寸铁!
脚步声。不疾不徐,却踩在她的心跳上,压迫感如潮水涌来。
“新来的?”
一个沙哑、没什么情绪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像一缕烟飘入耳中。
陈熙猛地转头,看到一个女孩出现在相邻货架旁,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目光并未看她。
“记住,”女孩的声音依旧平淡,“在这里,‘扮演’比‘生存’更重要。”
扮演?比生存更重要?
这句话像微弱的火花,在冻结的脑海中闪烁。
视野突变!
几行冰冷的幽蓝色文字,如同幻影叠加在现实:
【目标:值班经理(规则衍生物)】
【状态:执行规则中】
【价值评估:...权限不足...】
文字一闪而逝!
没有时间震惊!值班经理已近在咫尺!
扮演!必须扮演成一个员工!
本能被点燃。她猛地抓过货架上的抹布,用力擦拭起光洁的货架边缘,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同时,她调动脸上所有肌肉,向上拉扯嘴角——一个僵硬、扭曲,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
值班经理的脚步停下了。
距离,两米。
那颗没有五官的头颅,缓缓转动,“视线”落在她擦拭的手上,又移到她扭曲的笑容上。
时间凝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秒后,黑色的身影无声地向后滑入阴影,消散。
压迫感瞬间抽离。
陈熙脱力地靠在货架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抹布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活下来了……
直到此刻,那诡异文字和神秘提示带来的震撼才猛烈反扑。那不是幻觉。她能“看”到东西?那个女孩……
她紧紧看向苏影。
【价值锚定】——她在心里默念。
视野中,乱码再现:
【错误:目标权限无法解析。价值:???】
心沉了下去。她不是玩家。那她是什么?
苏影将最后一包薯片精准推入行列,摆得一丝不差。自始至终,没有看陈熙一眼。
疑问像荆棘缠绕。但陈熙没有时间深究。夜晚漫长。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重新捡起那块救命的抹布,紧紧攥住。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她抬起头,望向便利店深处那片被惨白灯光统治的区域。
那个神秘的女孩,那个恐怖的经理,这莫名出现的能力……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想写这本文很久了,不管怎样都会写完的,为爱发电吧[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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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游戏开始